华玉阳虽然被送下了山,可却一直未曾离去,在山下等着,寻思着师妹寒漪在山上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他本想上去,可是当他走到半途,一支锋利的狼牙箭钉在他的脚下时,他不得不退回去,山林中,有至少数十名强弓手在瞄准着他,若他再敢往上走,下一支狼牙箭就会钉在他的身上。
再次回到山下,华玉阳虽然着急,却不得不耐心的等待着,良久,他才看到寒漪披头散发摇摇晃晃的向山下走来,衣衫前襟上还隐有血迹,不由的大惊,快步迎上去,却见寒漪脸上惊惧悲怒交加,已然疯了!
“师妹!!”
华玉阳低吼一声,目眦欲裂,他入雪天星门下,本就是为了报恩,可却与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师妹关系很好,一直把她当做妹妹看,如今她却是疯了,怎能不令他愤怒,他想上山去理论,却是不敢离开寒漪,她这般情况,若任由她随意乱走,不知会出什么事,当下恨恨的跺脚,扶着寒漪快步向泉州城而去,他要寻一处地方,治好寒漪的失心疯。
一进城,华玉阳便寻了一处客栈暂住,喂寒漪吃下宁神的药物,待她昏睡过去后,便出门去了,再回来时,手中提着一大包药材,他号‘小华佗’精通岐黄之术,对于这样的失心疯虽然不曾治疗过,却也有几分把握。
一连数日,寒漪吃了他的药,虽然没有恢复正常的迹象,却是不再胡言乱语,也不再四处乱走,只是每日抱着那枚镇魂钉发呆。
这一日清晨,再次哄寒漪吃下一碗药,华玉阳总算松了一口气,现在起码寒漪不会出去四处乱跑了,跟着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她依旧容易受惊,客栈人多嘈杂,这让的他不得不尽快寻觅清净的去处。
将寒漪关在房中,吩咐了小二千万不要去打扰,并留心不要让其跑出去,华玉阳便离了客栈而去。
好不容易在城外找到一家安静的道观,华玉阳便急忙回城去接了寒漪出来,住进了道观之中。
转眼半月过去,寒漪的失心疯在他小华佗的妙手之下,竟然恢复了,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寒漪却是变的沉默寡言,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甚至一连几天不吃不喝。
华玉阳着急莫名,他不知道水儿和寒漪说了什么,会让她先是精神崩溃得了失心疯,甚至在自己治好她后,她又变的这般消极,可是无论他怎么劝,也不起作用,他明白,她的心里有个结,这个结解不开,他说再多,也是无用。
清净的后院,华玉阳正在与一名老道士下棋,可是心思却是不在棋盘之上,以至于落错了子,也不知道。
老道士蹙眉看着他,见他看着院中的花圃愣愣出神,当下微微摇头叹息,道:“与人对弈,怎可心有旁骛?岂不是对他人不敬?”
华玉阳募然回神,拱手道:“小子一时失神,请老先生原谅!”
老道士也清楚他的事情,倒也不生气,摆手道:“既然你没有心思下棋,那我们改日再下。”
说着话,便起身离去了,华玉阳起身躬身施礼,而后兀自坐下,看着棋盘发呆。
正这时,一名小道士却是快步而来,边跑边说道:“华先生,寒漪小姐晕倒了!!您快去看看啊!”
华玉阳闻言一惊,倏然起身,向着寒漪所住的净阁奔去,却见房门大开,寒漪正倒在地上,手里抓着那根黝黑的镇魂钉,素白的道袍胸口处沾满鲜血,尚未凝结,似乎是刚刚吐出来的。
“师妹!”
华玉阳惊呼一声,快步奔上前去扶起寒漪,伸手搭在其洁白皓腕间,却是一探之下脸色大变,“怎么会中毒!!”
说罢,回头冲那跟过来的小道士吼道:“快!去我房间拿药箱来!”
那小道士点头,飞奔而去,片刻后回转,急急进门将药箱递给华玉阳,喘息道:“华先生,寒漪姑娘没事吧!”
华玉阳不语,伸手拍开药箱,从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看了一眼而后用牙咬开塞子,倒出一粒翠绿的药丸,小心的喂进寒漪的口中,这才将其横抱起,放在了榻上,又为她再次诊脉,发现虚弱的脉象已经渐趋平和沉稳,方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还是想不明白,月前,寒漪下山时,虽然神智失常,但七虫七花断肠散已然解去,而今却是忽然再次中毒,他怎么也想不透,她究竟是怎么中的毒。
在寒漪的床前守着,华玉阳想破脑袋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无奈的放弃,或许等她醒了,问问她,可能就知道了。
暮时,寒漪醒了过来,却是十分虚弱,华玉阳扶她起来让她靠在床头,而后问道:“师妹,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中了毒?”
寒漪微微点头,在山庄中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记的,包括连翘给她喂锁情散的事情,她也记得,低声道:“我吃了天医门的锁情散,先前又想起木公子,所以才会那样…..”
“锁情散!!”
华玉阳彻底变了脸色,他即号小华佗,自然知晓这种神秘的毒药,对这种毒药的诡秘效果也有所耳闻,不由的愁眉苦脸的看着寒漪,道:“师妹,从现在起,千万不要再想木松源了,否则,师兄可就救不了你了!”
寒漪却是默然不语,嘴角再度溢出一缕鲜血,看向一脸紧张的华玉阳,自嘲的笑道:“你让我怎能不想?是我的自私害死了他……”
华玉阳叹息一声,道:“走吧,我们上清源山,去找那小丫头要解药!”
寒漪摇头,华玉阳却是固执的将她扶了起来,招呼小道士去雇了辆马车,便向清源山而去。
其时,水儿正在后院练剑,练得自然是木松源开玩笑说的那套烤鸡剑法,每每想到木松源说要教自己这套剑法时脸上的古怪笑容,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却是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连翘在一边坐着,看到水儿的俏脸上满是笑容却又挂着泪痕,不由的微微叹息,暗道水儿姐姐又想木大哥了,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铁勒统领快步走进了后院,拱手道:“小夫人,那华玉阳带着寒漪来了,说要见连翘姑娘!此刻正在前门!”
水儿收了剑,回头看着铁勒,微微蹙眉道:“他来见连翘做什么?”
“他不肯说,只是非要见到连翘姑娘,而且他身手不弱,弟兄们阻拦他,已有多人被打伤。”
铁勒苦恼的说道,蹙眉看着水儿,心道小夫人哪里都好,就是心地太善,连仇人都可以放过。
水儿沉默着,转身朝着连翘走去,低声道:“让他进来吧!”
“是!”
铁勒应了一声,旋即转身离去。
水儿落座,连翘便即问道:“姐姐,你怎么放他们进来了?我才不愿意见他们呢!”
“无妨,他既然来了,就见一见吧!看他说些什么!”
水儿喝了口茶水,而后看着花园入口处,片刻后,一身月白衣衫的华玉阳扶着寒漪走了进来,在其身后,跟着数十名强弓手,手中强弓如满月,狰狞的狼牙箭对准了他的后背,若有异动,瞬间便可叫他变成刺猬。
华玉阳却是不在乎,兀自扶着寒漪快步来到空地上,等着连翘道:“快把解药交出来!!”
“哼!什么解药,我不知道!”
连翘冷哼一身,别过头去,不肯承认,其实她心中很明白,一定是寒漪的锁情散毒发了,否则华玉阳一定不会来找自己,但她却是隐隐的高兴,这个卑鄙的女人终于受到惩罚了,不过她忽略了一点,寒漪毒发,也证明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她真的倾心于木松源,只是这个问题被连翘下意识的忽略了。
华玉阳脸色阴沉,冷声道:“你给她吃了锁情散!难道你自己忘了吗!”
闻言,水儿偏头看着连翘,疑惑的问道:“什么锁情散?”
连翘还未回答,华玉阳却是冷哼道:“哼,天医门的秘药,锁情散,封心锁情,若然情动,必遭肝肠寸断撕心裂肺之苦!”
一抹惊讶出现在水儿脸上,她没想到连翘给寒漪吃了这样的毒药,沉默片刻后,她低声对连翘说道:“把解药给她吧!你的锁情散至少证明她真的喜欢木郎,凭这一点,她就不应该死。”
连翘气哼哼的瞪了一眼被华玉阳扶着虚弱不堪的寒漪,而后道:“给她吃落雁沙,锁情散立解!”
“落雁沙!!”
华玉阳闻言一惊,那可是当世最毒之物,比之西域烙毒还要强悍百倍,见血封喉,天仙难救!不由有些不相信连翘的话,道:“你没骗我?!”
连翘恼怒,怒道:“不相信你就看着她死吧!”可是话未说完,她自己却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软软的向后倒去。
水儿惊骇之余,连忙伸手扶住她,急急问道:“妹妹,你怎么了?!”
连翘痛苦的说道:“我的阴阳煞发作了………..”
闻听连翘的话,华玉阳的脸色变了变,低声道:“原来你是天医门的少门主,没想到你们天医门这一脉的阴阳煞传说竟然是真的。”
连翘不理会他,只是对水儿说道:“姐姐,扶我回房吧!我药箱里有暂时克制阴阳煞的解药!”
水儿点头,将之扶起,向着前院走去,路过华玉阳身边时,她淡声道:“连翘妹妹不会骗你们,以毒攻毒也是常见的解毒之法。”说罢,扶着连翘快步离去。
连翘的房间中,水儿扶着她在榻上躺下,而后快步走到药箱前,在其中翻找着,“妹妹,装着解药的瓶子是什么样子的?”
“白玉瓶…..”
连翘艰难的说了一句,脸色忽然变的通红,额上汗珠大颗大颗的滚落,而下一刻,她的脸色变成了青色,额上的汗珠未及滚落便已结冰,化为晶莹的冰粒跌落在被褥上。
好不容易在药箱的最底层找到白玉瓶,水儿连忙倒出一粒,正待喂给连翘,她却是艰难的摇头,道:“不够…我已经是第四次发作了…需要四粒…..”
水儿变了变脸色,又倒出三粒,却是发现瓶中的药丸已所剩无几了,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伸手将手心的药丸喂给了连翘。
服了药,连翘的脸色才渐渐恢复,没多久,就沉沉的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