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时代的蕨类战争九

学点儿历史 绝对本源之零点风暴 青铜时代的蕨类战争(九)

在人类短暂的文明史上,落后民族(蛮族)对先进文明的袭击和反动,比比皆是(比如古罗马帝国的破亡)。亚欧大陆的东端,显赫已极的周王朝由于野蛮民族作孽,在公元前770年西周破灭,历史毫不犹豫地继续延伸,让我们看见东周天子东迁之后江河日下的统治。

在西周保卫战中,给烽火戏弄过的诸侯们也不是个个见死不救,有个精忠报国的郑国领导人就老远跑去凑热闹,因保护周天子而喋血异乡。他的儿子郑武公哭丧着脸,红着眼睛攻打收复镐京,使劲扁那帮西戎兵的屁股,扁跑他们之后,夺回满目创疮痍的镐京。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镐京已经失节了,周平王夺回了它却不想要了,于是东幸洛阳,拜护驾有功的郑武公为“平王卿士”。郑武公牛了一阵儿之后就死了,长子郑庄公接班,袭承卿士位,继续给周王室打扇子……

2700年前的洛阳大道烟尘里,经常可以看见“平王卿士”郑庄公坐着马车,从郑国(河南新郑)往西北一百公里,到洛阳城面君。

刚开始给天子打工,挺自豪,新鲜来劲,象像新毕业的学生进了外企。日子久了,慢慢觉得不平衡,没前途。大周朝元气已伤,外强中干,全靠我们郑国背后撑腰。郑庄公心中笼罩着浓郁的苦闷,就象像那匹贵州老虎,慢慢发现了周平王“技止此尔”,于是野心勃勃起来,凭着上两代老革命的资格,开始要到周平王头上拉粪。

周平王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只好拉一派群众打另一派群众。他趁郑庄公离开朝延朝廷期间,就偷着召见虢公(虢国国君,“假虞灭虢”就是说它呢),让虢公取替郑庄公做卿。虢公优柔寡断,不敢接这个热山芋,并且消息很快走漏。怒气冲冲的郑庄公听说自己要被挤出内阁,冲进洛阳跟天子讨说法。平王大窘,结结巴巴发誓绝无二心,然后,息事宁人地把自己的儿子送到郑国当人质,郑庄公也把自己儿子送到朝延朝廷,互相作为人质,以示双方的爸爸相互友好。

在重视礼仪的大周朝,天子用什么尺寸什么颜色的弓,各级诸侯又住什么样式什么颜色的房,都有严格限定,不能僭越。天子堂上演什么舞,诸侯家里跳什么秧歌,甚至门前种几棵树,出殡多大规模,棺材几层,号啕大哭几嗓子,都有法律约束。现在居然出现了天子与臣子之间互相交换人质的反常现象,东周王室的尊严和君臣之间的名分,至此尽废了。

周平王战战兢兢、忧忧闷闷的人生持续了长达五十年。仿佛这也是个规律,历史上那些活的得不爽的天子,往往出奇地长寿,比如被儿子夺了皇位,被迫退居二线的唐玄宗就活了八十多。大约人一生的福气是个常数C,要么过把瘾就死,很快消耗完这个常数C——象像隋炀帝那样;要么当傀儡,慢慢消耗C,年头却拉长了。

周平王一死,该轮到儿子继位。此子正在郑庄公那儿作人质,不料急着福气太差,客死郑国了。好在此子还有个儿子,继位,是为周桓王,时间在公元前719年(公元前八世纪眼看就要这么混过去了)。

新即位的周桓王是个莽撞人,亡爹之痛,切肤透骨(亲爹是人质,客死郑国的),他咬牙切齿,说:“他奶奶的雄,我恨透郑庄公了!”

周恒王立即宣布,免去郑庄公平王卿士一职,拟聘虢公为卿士,全面负责勤王工作。

赋闲回家的郑庄公嘿嘿冷笑,作为报复,他派郑**队跑到洛阳边上的温县(司马懿的老家)。当时正值夏月,军兵们抄起镰刀,把温县的麦子割了好几百亩,一声吆喝,挟了麦子跑回新郑。气得天子周桓王干瞪眼追缴不回来。

(麦子起源很早,可以碾碎做面,面可以蒸糕,是好吃的稀罕玩意,奢侈品,相当于吃点心,但当时碾面设备少,吃面也不流行。春秋最流行的主食还是小米,考古学家甚至找到了小米化石,以及蒸小米小米用的屉布。小米不是煮粥吃,而是蒸成小米干饭吃,比较香,顶饱。)

到了秋天,洛阳附近的小米也熟了,郑庄公故伎重演,又去抢小米,把周天子气得直喊“**”。这一年冬天,周天子粮食不够吃,只好让鲁国出面,跟河南省东部的宋国,以及北部的卫国去借(周天子洛阳在河南中部)。出于礼貌,郑庄公也主动掏了点粮食去救济天子——抢归抢,名份还是要维护的,毕竟天子是老大。

郑国虽然国力强横,但周天子乃一国之长,伟大的地位从老祖宗时代从未动摇过。经过两年反思,郑庄公为了照顾自己在诸侯中的影响,就亲自跑到洛阳去礼拜周桓王,道歉,想把邦交关系恢复到割麦子以前的历史水平。然而作出低姿态的郑庄公却不受周桓王待见。周桓王拿割麦子的事儿,挖苦他,并且回馈给他两车秕糠做为。

悻悻不乐返回封地的郑庄公,用秕糠给猪圈铺了一层地毯,心里更坚定了继续唱对台戏的决心。

鉴于郑庄公是东周早期第一号强臣,我们不得不多查查他的简历。

郑庄公的妈妈,是申国人(今河南南端的南阳盆地)。申妈妈当初生产郑庄公的时候,

郑庄公应该先把脑袋出来,可是他小人家大腿先出来了,特不顺溜,弄得申妈妈很不爽,所以打小就不喜欢这孩子,给他起名“寤生”(指倒着生),寒碜他,就象像管戴眼镜的叫“四眼儿”。

申妈妈的第二个孩子却生得中规中矩,长大以后红嘴白牙,一表人材。申妈妈怂恿申爸爸说:“立二小子当继承人吧,老二标志标致。”申爸爸不愿意废长立幼,照老习惯立了寤生。

寤生接班当国君以后,就是我们的主角郑庄公,申妈妈来向他讨人情,请求给二小子封个地方。郑庄公想了想说:“随便你们挑个地儿吧。”于是把老二封到了京这个地方(不是北京)。老二踌躇满志到京赴任,人们叫他“京城大叔”(唐山大兄?)。

乳臭未干、自视甚高的二小子“京城大叔”到了他所管辖的自留地,就有点裘千丈的野心,闲极无聊,异想天开做梦当他哥哥裘千仞。京这个地方,是百雉之城(高一丈长三丈为一雉,百雉就是周长三百丈,三级城市。而二级城市呢,也就是诸侯国都,九百丈的周长。这些都是周天子正在被诸侯慢慢打破的规矩)。

于是京城大叔裘千丈着手扩大城围,超出编制,他感觉这力量还不足以暴动,就要求西鄙、北鄙两个郊区领导干部也听他调度,钱粮也要交他。看了这些蠢蠢欲动的不忠举动,大夫祭足提醒郑庄公说出:“一个国家不可以有两个太阳,您弟弟有问题,但反形未彰,您趁早批评教育一下他吧。”

郑庄公不以为然,揪着灰长胡子说:“不用管,等他把事犯大了再收拾他。不义之人,自会了断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出典就在这里,如今这是句正义凛然的话,而郑庄公老谋深算的本意,却不是那么堂堂正正。郑庄公有“养祸”的意思,等弟弟罪行犯大了,再跑去收尸。

弟弟观望了一下,看看大哥没什么反应,雄心发酵的“裘千丈”开始招兵买马、修缮兵甲,扩充战车,积极推动战争准备。他还和新郑的申妈妈暗中联络,等大兵杀到,申妈妈就开门献城,把大哥一举逮捕在酣睡的床上。

等京城大叔彻底滑入错误的深渊,再也蹿不上来了,他大哥郑庄公拍案而起,历数京城大叔之罪,发出二百乘正义之师,鸣鼓而攻之。

不知天高地厚的京城大叔跟大哥对了一掌,哇,大哥的铁沙掌烧得跟火炭似的——烫死我啦!。

见了阎王的京城大叔这才掉泪,被败兵裹着没命地逃,钻到附近一个叫共的小诸侯国。他大哥猛追穷寇,使得京城大叔看看没辙,只好自己了断了。

(郑庄公为了除掉自己的弟弟,先是培养弟弟可劲儿折腾,然后再名正言顺地诛灭他。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蒋介石也经常临摹,把看不顺眼的异类军阀逼反,然后再剿灭或者收编。)

接下来是如何处理叛乱者的母亲,也是自己的亲妈妈。公私分明的郑庄公把刚刚失去二儿子的申妈妈打入颖城冷宫,并指天设咒说“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意思是这辈子byebye了。

申妈妈没有象像宫廷斗争失败的节烈皇后那样,把自己的脖子升到冷宫的房梁上去。她认为赖活着还是比好死好。

这时候,一个有名的年轻人叫“颖考叔”的出场了。颖考叔打了一只山鸡,乔模乔样地献给郑庄公。郑庄公留他吃饭,问他:“你这打的什么鸟啊?”

颖考叔说:“主公,这是山鸡,它小时候吃妈妈捉来的虫,大了反过来啄妈妈。”

(大约这是山喜鹊吧。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不认娘——我们老家的谚语。)

郑庄公觉得有点不自在。颖考叔又抓了一块肉装到怀里,要拿回家给老妈吃。

郑庄公仰天长叹:“你还有老娘可以孝敬,我贵为诸侯,反不如你。”

在颖考叔的怂恿下,郑庄公同意饶了自己的妈。可是,“不及黄泉,无相见也”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古人很重视誓咒的,发的誓都被雷公爷爷都录了音,说话不算要遭劈。

有办法的颖考叔领了几百个民工,在宫院里挖地道,直通申***冷宫,黄泉水也冒出来了,然后郑庄公从地道去和玉容憔悴的妈妈相会。

母子在黑乎乎象像歌厅一样的地下室相见,重归于好,并且各自唱歌。儿子唱:“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

母亲唱:“大隧之中,其乐也泄泄”……”(有点儿男女卡拉OK对唱味道。这就是成语“融融泄泄”,可以造句为:宾主之间融融泄泄,就两国关系展开友好讨论)

这次,一介布衣的颖考叔可是露脸了,被拜为大夫。(布衣不是棉花做的衣服,那时候棉花还没引进我国,衣服多是麻、丝、皮料的。布衣是指是不经染色的衣服,老百姓穿的)……)

穿上了彩色衣服象像一只花蝴蝶的颖考叔,给中国人树立了伦理学榜样:长辈再有问题,做儿子的也要孝敬。两千五百年后,到了“以孝治天下”的“我大清”,小孩们**《三字经》,开篇就是“颖考叔,至纯孝”。一个变为化石的不知埋在哪里的古人,其名字还在两千五百年后被一群群陌生的孩子用莫名其妙的口音**来**去,也算是荣幸之至了。

郑庄公掘地见母以后,它北边两百公里的卫国却发生了宫延宫廷政变(河南淇县,原来的“朝歌”,周武王弟弟康叔的封国)。卫国的老国君命长,被等得不耐烦的儿子州吁杀了。

人类早期,晚辈对老年人并不尊敬,甚至把老年人打死以方便他超升,也有送到山里让他等死的。甲骨文的“微”字,“衰弱”的意思,字样就是手持利器,棒杀长发老人。长发演变成“微”中间的“山”。山顶洞人老人的头骨多有破洞,似乎也死于非命。近代爱斯基摩人仍然偶尔遗弃老人。虽然周文王时代就开始建设养老院,但以子弑父的事情一直层出不穷。

卫国公子“州吁”杀了老爹篡位以后,怕别人说闲话,就要在国际社会出出风头,给自己立立威。他听说郑庄公把弟弟逐杀了,就假装正经大做文章,联合其它几个相好小国,发兵向郑庄公问罪。

州吁首先联系到的是铁哥们宋国。宋国在河南东部,卫国在河南北部,两个国家都围绕着河南中部的郑国,宋、卫经常联手抗郑。宋国还有两个跟屁虫儿,都在自己的南方,即陈国和蔡国(河南省东南端)。

卫国公子“州吁”拼凑的卫、宋、陈、蔡,四国联军从北、东、东南三个方向兜杀河南腹心的郑国,郑庄公自然不把这些虾兵蟹将放在心上,一边派人瓦解敌人联盟,让他们作“壁上观”,一边出东门跟挑头的卫军见了一仗,但是吃了一点小亏。卫军有了胜名,就算是师出有功有功即捷,也不想消耗实力,吹吹打打回了老窝。真所谓,“其进锐者,其退也速。”,这场没来由的打斗,也没来由地结束了,只丢下一些不明不白的战场冤魂,倒在异国的土地上,被马蹄踏散,叫轮辐压扁。

拿死人堆出威风的“公子州吁”凯旋回到朝歌,卫国人都讨厌这个弑父分子出身的国君,一个叫石碏(**做“却”)的老干部,(——注意不是石蜡)的老干部,给州吁设了个套,让州吁拎了重礼出访陈国,又约会陈国人一哄而上,把拎了好多重礼出访陈卫[u1]

国的州吁,就地宰了。老干部石碏的儿子,是州吁的狗腿子,一同也被逮住。众大夫怕石碏绝了后,就打圆场说算了吧,放了吧。石碏老脸一耷拉,大义灭亲,愣亲手把自己儿子杀了。大义灭亲的词儿就是从这儿来的。孔子削笔做的《春秋》还夸石碏是“纯臣”呐。

此时,郑国正亢吃亢吃地磨矛,整顿人马,实施军事报复,先打击陈国。陈国是诸侯中最窝囊的国家,整个春秋时代似乎没打过胜仗,迫于郑军威吓,赶紧向郑庄公请求结盟:你不打我,我不打你,咱们重归于好。郑庄公同意,让儿子“公子忽”娶陈国公主,结成亲家,把陈国搞定。

郑庄公于是移师东捣比较有实力的宋国,宋国慌忙喊来北边的死党卫国,宋卫又合兵一处,再叫上蔡国,三兵合一,跟郑国人互相乱踹了一气,却一败涂地。

三国联军的元帅“孔父嘉”

战败(左、中、右三军各有统帅,中军统帅级别最高,叫元帅,这也是“元帅”一词的来历)带着残兵回到宋国。孔父嘉可不是外人,他是孔子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九世祖),他败回宋国。宋国的老百姓可不答应了,战争造成的孤儿寡母,天天举着臭鸡蛋,想找孔父嘉偿命。

偏巧孔父嘉的夫人有倾城之色,仪态风雅,举止雍容,一次她在花光似锦的城郊探春,被太宰“华督”看见了。太宰是国君的后勤主任,分管御膳房和小金库,是国君的近臣,往往有点儿特权,到后期成了国君助理。太宰“华督”望见车上的美女别着丁香一样的愁怨象像梦一样地走过他的身边,一下子就被丘比特的小箭射中了,嘴里就流出了幸福的哈拉子。

华督狠狠地说:“这么好的妞,真是便宜了孔父嘉这小子!”

色迷心窍的华督于是利用老百姓的不平心理,散布谣言说孔父嘉又要出兵伐郑啦!老百姓一听,怕的就是这个。大伙忽拉一下冲进孔父嘉院子,把正在给孩子辅导功课的孔父嘉给杀了,臭鸡蛋砸了他一脸。孔父嘉的美女媳妇却是个烈女,抱着丈夫尸体抹了脖子。华督气得干咽吐沫,站在孔夫人尸体旁,就象像贪酒的汉子看见一坛变了质的好酒。孔府家臣一片大乱,抱着小孩逃向鲁国。他们到了鲁国以后,一茬一茬地结婚生孩子,两百年后终于生出来了孔圣人。(其实,孔父嘉的媳妇不是烈女,她被华督娶到了家去,当然这也无可厚非,但后代人为了给孔子避讳,把它窜改成自杀殉节,以激励教育亡国时代的落难女子,或者太平时代的丧夫寡妇。)

杀孔父嘉,这里说是“老百姓”干的,还不够准确,应该是“国人”,专指城市平民。比如开店铺的,卖早点的,唱小曲的,还有服务行业的,比如剃头看病收垃圾的,以及手工艺者,金匠琐匠漆匠青铜匠轧衣服匠,烧陶、冶铜的等等,都住在城里。春秋时代,国人的力量和意志是很能反映到上层建筑中去的,国人行动起来可以影响政界要人的升迁调派。最尖锐的例子是周厉王时候的“国人暴动”。“孔父嘉事件”也是个旁例。同一时期,欧亚大陆西端的古希腊城邦则是更彻底的民主共和制(——有所谓四百人会议、五百人会议、群众陪审团制度),比我们春秋时代的国人参政,更正规。

相对国人而言,城外的人叫“野人”,或者叫“庶人”。“野人”不是茹毛饮血的人,他们有劳动工具和庐舍,“庶民经于千亩”,即是他们的劳动写照,这些农田从业人员在族长布署下合族协作,上千人在井田上进行集体劳动,场面非常壮观。他们把“井”字中间那块公田的收获,上缴公室(国君一族),其余都留自己合族吃用。这些宗族农人干活也不用监工,有人身自由,不被买卖,。他们还经常编歌挖苦政府,还抓了一把泥土喂给后来的晋公子重耳吃,胆子大得很。总之,他们根本不是奴隶。

占人口大多数的农田从业者不是奴隶,那么大周朝剩余的奴隶,其实就不多了,只有战俘、罪犯及其家属、卖身偿债者三类。而大周朝战争并不多,战俘也少。

所以,鄙人反复研究,对于“郭老先生沫若”从欧洲进口的、一口咬定的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的划分……,什么的,实在不能理解。要说封建社会,大周朝倒是诸侯封建制。要说奴隶社会,从汉朝到大清朝,一样把战俘、罪犯家属、卖身偿债者派做官府或私家的奴隶(,叫“奴婢”)),杀了的话,不用偿命,和先秦也没有什么不同。

春秋初期,诸侯战争罕见,宋、卫、陈、蔡四国与郑庄公,互相一番打架,显得自己很傻。于是五国元首在河南温县(割麦子的地方,也是司马懿的老家)召开和好大会,五国尽释前嫌,和好如初。具体地点是在一处知名的大酒点,叫做“瓦屋”。瓦屋就是覆盖了瓦的大屋。当时瓦少,“瓦屋”足以成为伟大建筑,以至于史书里都不要写“XX瓦屋”,而只是一说“瓦屋”,大家就知道是说哪里了。可见其时髦和伟大。

远古的房子,就是在地上挖个坑,坑里支几根柱子,坑上象像蘑菇一样支起半个茅盖,就充做房子了。上边漏雨,下边又潮,虽然可以用火或石灰把地面弄硬弄干,但人呆在坑里,总是不很爽。商朝时候,开始在地面建台子,台上竖起宫殿,但房顶还是没有瓦,一般铺芦苇,或者三合土。西周初期,陕西歧山一带宫殿已经开始在屋脊盖瓦了,但屋脊以外还是茅草和泥(瓦太多了会把房子压趴下)。到了东周即春秋时期,发明了斗拱的房架结构,可以把房顶重量均匀地分担到许多柱子上去,于是板瓦、筒瓦和漂亮的瓦当都出现了,甚至有了类似故宫那样的两层屋檐。而更奢侈的琉璃瓦则是到唐朝才多见。

瓦屋会盟以后,郑庄公准备再接再厉,决定向南八十里奔袭许国。这是郑庄公“远交近攻”作战方针的必然结果,郑国一方面与远在东海的齐鲁大国通好,一方面打击周边列弱。

郑庄公命令大军进入待命状态,缝制皮甲,忙着给战车轱辘打气。(对不起,那时轱辘是木头的,还不能打气)……)

战车这种东西由来已久,“军”这个字,从繁体形象上看,即是古代战车。西方也有战车,亚述人最早使用的战车是用驴子拉的,轮子是圆木板的。公元前二十一世纪,大禹时代,中国辐条式车轮和马拉式战车出现,。到了春秋时代,战车制造已相当成熟,连轮子都有统一规格:直径124厘米左右。,辐条18~24根,车厢宽度130~160厘米,车厢进深80~100厘米(车厢前后扁,左右长)。在车轴等急剧转动的部件上,还装置青铜件,以减少摩擦,车轴两端也包铜,减轻障碍物撞击。为了加大稳定性和阻挠敌人迫近,战车的车辕比民用车辕长。

由于战车是个好东西,在准备南下伐许期间,郑国大孝子颖考叔,为了抢一辆战车,跟“子都”打起来了。

子都是郑国的公孙,乃东周第一美男子,比后来的“宋玉”资格还要老四百年。宋玉的美是自己做作赋吹出来的,实际长什么样不知道(没准他就是登徒子)。子都的帅气,却是有目共睹,孟子作证云:“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看不出子都是个帅哥的,除非你是瞎子。

子都因为漂亮,就做了郑庄公的同性恋朋友,却为了争一辆豪华战车,跟颖考叔叫上劲了。俩人比赛抡动大旗。粉面朱唇的子都同志可能肾虚,抡得不如颖考叔圆。当着同性恋朋友郑庄公的面,子都耻于服输,于是把丹凤眼一瞪,抄起大戟就戳颖考叔。颖考叔好汉不吃眼前亏,撒丫子就跑,胳膊挟起来那辆战车。酷哥撵了他半天,愣是追不上,恨得哇哇暴叫。考叔的轻功了得啊。

郑庄公大军南下结集到许国城下,齐鲁联军也依约赶来助攻。许国是个没出息的小国,位置在许昌,却是兵家必争之地(后来曹操的大本营不就在许昌嘛)。

攻城令一下,三军儿郎撞城的撞城,烧门的烧门,颖考叔身先士卒,举着特大号旌旗,捷足先登,眼看要立头功。

美男子“子都”同志远远看见了,嫉妒得不行,拈弓搭箭,望着颖考叔后背嘣地就命中上去了。(暗箭伤人这成语就打这儿来的)……)至纯孝的大孝子颖考叔,凄惶一声哀号,裹着大旗,一头栽下城墙摔死了,惨白的阳光照着一地的苍凉。

作战休息期间,郑庄公知道自己的同性恋朋友害死了颖考叔,但拉不下来脸处罚他,就假装搞了一个诅咒仪式,用猪狗鸡摆在颖考叔灵前,使劲诅咒那个暗箭伤人的人:“电打雷劈、不得好死!”

据说这招还挺灵,苦大仇深的颖考叔当场化做化作厉鬼,附在子都身上,让这酷哥出尽了洋相,自己把自己掐死了。

小国许国象像风中的鸟窝一样终于被登城而上的联军一举端下,许君逃往它国。郑庄公在许国公子中挑了一个面相比较乖的,立为新君。许国被一分为二:一边归新君,一边归郑国郑庄公自己。(但不知中间有没有修柏林墙)。

总之,还算顺利吧,郑庄公把宋、卫、陈、蔡、许这些河南地区的列弱一个个欺负净了,很有“河南赛区预选赛”小组出线的意思了。他又派出儿子“公子忽”跟北狄异族开了一战,击退北狄,搭救了山东齐国。从此郑庄公威名传遍华夏,大有定镇中原的意思了(当时三分之一的中国人口在河南)。

郑庄公笑傲诸侯以后,东周天子“周桓王”再也坐不住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眠。周桓王不同于他扶不起的老爷周平王,周平王当了五十一年的窝囊天子,慢慢地消磨他的常数C,周桓王却是个急性子,宁可全有,要么全无。他跟后来的燕太子丹一样,是个没有耐心的国家领导人,又受不得外人的气。

周桓王决定先发制人,命令作战参谋研究伐郑攻略。按周朝军制,天子拥有九军,诸侯大国拥有三军,小国只有两军或者一军。但是,东迁以后,周朝竭尽全力也只能动员三个军,每军编制一万人(人很好,可见国内一直局面和平)。如以三个军征讨同样拥有三个军的郑国,胜败参半。所以周天子必须借力打力。

周桓王的最佳同盟,当然得是那些被郑国欺负了的列弱……这些饱受捶楚的国家,宋国在列弱中最强,但它刚刚发生了“孔父嘉、华督”之乱,国君也被杀了,此刻对老周爱莫能助。许国刚刚一分为二,给看得紧紧的,也不可能出兵。最终,卫、陈、蔡三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家伙,赞助发兵。

公元前707年,周桓王十三年,在忍气吞声十三年之后,周天子战车从洛阳射出,卫、陈、蔡各起本国主力,到指定地点约齐,完成编队,将一架巨大的战争机器,瞄向威胁中原大地安全格局的、饱经风霜的郑庄公老大爷身上。

郑庄公刮净家底,把三军倾巢而出,以攻代防,催动兵马出驻新郑市南,和周天子联军对峙于河南长葛。双方布成阵势。自武王伐纣以后,中原大地上中央军与地方军的第一次对抗战,又一次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了。

中央政府军的出场人员是:

统帅周桓王指挥中军,居中

将领卿士虢公林父,指挥右军。附属蔡、卫勤王部队

卿士周公黑肩,指挥左军。附属陈国勤王军

兵车约400辆

郑国方面军作战序列:

统帅郑庄公寤生(呵呵,名字不太雅)

将领正卿祭仲统领左军

大夫公子元居中军

大夫高渠弥居中军

大夫祝聃居中军

大夫原繁统领中军

大夫曼伯统领右军

兵车约300辆

郑国为了规避周天子的三军称号,将自己三军称做作“左踞,右踞,中踞”。“踞”是大公鸡的爪子的意思(当时斗鸡,鸡爪子还套上青铜的“拳击手套”)。

周桓王虽然兵力略显优势,但其左军麾下的陈**队却是死穴一个。陈国人被郑庄公打怕了,态度首鼠两端,斗志不坚,打起仗来磨洋工。郑庄公肚里雪亮,呵呵一笑,抢先发出攻击信号,命令右踞速出击,使用“粘字决”压制政府军左翼战车,腾出空间让跟进部队逐次跃进突击,狠狠揪住政府军左翼麾下的陈国兵(死穴)又踢又踹。泰山压顶腰不直的陈军立刻溃败,退出战场。政府军左翼受到溃军干扰,指挥失灵,遂土崩瓦解。

夺取战场局部优势后,郑庄公左踞与政府军右军(含附属蔡、卫兵)接战,对其分割围歼。惊弓之鸟的蔡、卫兵比陈国也强不到哪去,很快发生退却,但统帅虢公林父不负周桓王倚重,奋勇力战,稳住阵脚,将业已插入己方阵地的郑军象像拔钉子一样,拔了出来。郑左踞被逼退回。

左右两翼交战至此告一段落,双方一胜一负,战局逼平。

郑庄公不给对方以喘息,挥动三军全线猛烈出击,分别由左右两翼实施向心合围,集中力量压击周桓王中军。周桓王已失去右军,急召左军收缩,孤注一掷地支撑中军,沉着应战,几次化险为夷。

周桓王也亲自投入战斗,身先士卒,不过他一来了反倒惹麻烦,郑国大将祝聃从远处瞄了个准,嗖的一下,毒蛇一样的一支铜头竹箭正中周桓王肩膀。

天子中箭,可了不得了,政府军旌旗波动,只好边打边退。

按照春秋古制,列阵之后要鸣鼓而击之,三军依次决战,追击逃跑的敌人不要超过一百步距离,跟踪追击不要超过九里,这都是为了表示礼节,打仗点到为止,不为已甚。毕竟大家都是亲戚,300年前是一家。

郑庄公也怕自己干得太大了,并且对方虽退而不乱,于是下令收住兵车,公元前707年,周郑“长葛之战”,就这样突然嗄然而止了。(是不是不够过瘾,春秋早期的打仗就是这样,古典味道的,不象像战争,倒象像指挥一场开幕式队列表演,配得还是交响乐,让人昏昏欲睡)……)

周桓王中了一箭,但是并不致命,春秋时期弓箭杀伤力不大,射程不远。

(注:正是因为弓箭杀伤力不大,不善于移动避箭的战车在战场上才很有地位。等到了后面的战国时期,弩机的出现使箭的射程日渐增大,穿甲能力加强,目标高大行动缓慢的战车成了逃不掉的靶子,被善于机动的骑兵慢慢取代,那是后话不提。)

在这令人昏昏欲睡的战役里边,郑庄公大胆尝试,积极改革,引入了“鱼丽阵”法。传统的一辆战车,配轻甲步兵七十二人作为支持。七十二人都布置在战车前面,攻敌陷阵。然而,他们一旦前进受挫,挤撞一团,相互践踏,后面跟进的战车就失去冲击空间和严整行列,而行列严整又是车战致胜的关键。所以七十二人放在战车前是个弊端。

郑庄公创新的“鱼丽阵”,说白了也就象像一群小鱼跟着大鱼跑,把轻甲步兵改配置在战车两侧及后方,让战车象像坦克一样往对方的步兵身上碾,己方步兵则随后跟进,趁火打劫。仿佛田野里一台收割机,两边和后面是拾麦穗的人,直接把敌人人头往筐里拣就可以了。

周桓王发动的此次战役,根本就是战略错误,因为他的政府军没有必胜把握。虽然他是个血性男子,但作为一国之君,押这样的战争赌,胜了,于自己的国君身份并无增补,败了,整个国威就算玩完。战法有云,善于作战的人,有了必胜的把握才启动战争,而期求在苦战中取胜,是下策。上策则是“伐谋”和“外交”,这本来应该是周天子的优势,可是他没有利用。

长葛之战,正式宣布了周桓王“外干中间也干”的事实,天子最终将成为缩头乌龟,诸侯之间开始排座次、争老大,春秋陷入200年的纷争。从这以后,即便从整体上看,从月球上看,貌似平静的中原大地也再不貌似平静了。

回顾公元前八世纪(东周初年)诸侯战争的第一赛季,郑庄公首先逼平陈国,连败宋、卫、蔡三国联军,破许国,积分,在河南小组预选赛出现出线以后,又与国家队(周桓王军)角逐,迫使周桓王受伤下场。郑庄公遂光荣获得本赛季全国冠军,风光无限。

但此次诸侯大战,未邀外省队参加,成就也就不是非常醒目。不过,郑庄公仍然是河南群众的骄傲,当此之时,河南是中原的核心。向西,最远陕西一带,秦人和狄人杂处,基本没资格参与中原赛事。北方,山西的晋国大家族们则正忙着窝里斗,你砍我,我砍他,大搞阶级斗争,无暇参与中原政治。向南,长江汉水沿线,湖北的楚国,被鄙视为南蛮,更不能逐鹿中原。江浙的吴越,则落后得连车轮子都不会使用,根本上不了桌面。

向东呢,山东的齐、鲁都是大国,地富民丰,但他们在郑庄公眼里还是平静的睡狮,没到咬人的时候。

所以,全国诸侯都碌碌无为,世无英雄,遂使郑庄公成名。然而他有个重大失误,就是过分以力服人,没有适当辅之以德,对待中央政府态度过激,置自己于不道义之境地。在整个春秋的最初150年,大周天子还是还是力量不俗的,令诸侯敬畏的。所以,公元下一赛季(公元前七世纪)的全国冠军齐桓公,则适时推出了“尊王攘夷”口号,大获人心。

郑庄公确实是河南诸侯第一人,此后河南诸侯,包括郑国全都肾虚得不可救药。原因很简单,河南地理位置是天下中央,邻境近东西南北各大诸侯相互斗争与之相临的东西南北各大诸侯间进行鏖战,军队都要打河南经过。所以河南成了我国版图上的巴尔干地区,古人称之为“四战之地”,四个方向都是敌人,成为敌人们演习军事的火药库靶场。大家有炸弹,都跑到这里来扔,河南诸国给炸得七零八乱,一直不能生息壮大。

河南境内的陈、蔡也好,郑也好,宋、卫也好,在后来的春秋史上,受够了四邻诸侯的夹板气,哪个邻居省份强大了,他们就附属哪个邻居,别的邻居不干了,合伙来打他们,他们又紧给赔礼道歉。“朝秦暮楚”这个词,说他们最合适。河南诸侯遂被逼出了一种圆滑的行为风范。

郑国后来的事情,还需要再罗嗦一下。

长葛之战后五年,执政四十三年的郑庄公,很不好意思地,自己死掉了。本来他还应该做更大的事业,但是他还是选择死掉算了。

伴随着郑庄公在年的死去,历史翻入新的一页——本书着重描写的公元前七世纪到来了。东周至此也已经开始70年了。

郑庄公的儿子公子忽,在新世纪(公元前七世纪)的始端,继位为郑昭公。

郑昭公不同于一般的花花公子,他少年英武但天性退让,曾经帅率兵担任国际援助,阻击入侵东齐国的北狄蛮族,大有斩获。齐人很感激他。齐国二公主文姜,评为“春秋四大美女”之第一出场美女,美面如花,肤赛白脂,腰细如柳,风骚娇艳,作为感谢,想嫁给郑昭公,凑成英雄美女一对儿。死心眼儿的郑昭公却不愿施恩求报,拒绝了这桩好婚。

这时候,大夫“祭足”劝郑昭公说:“您虽然尊贵,但您的同父异母弟弟子突,是个官儿迷,他借着娘家宋国人撑腰,总想抢您位置。如果您你跟齐国联了姻,有齐僖公大爹做岳父,将来谁还敢惹您?”

郑昭公一听,有点后悔,但改口已经不可能了,郑昭公说:“曾经有一份真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好好的珍惜,等失去的时候才发现它的可贵,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与如此,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我一定要对齐僖公老爹的闺女说:“我爱你”,如过要在上面加一个期限,那就是一万年!”

哈哈,不是啦。郑昭公是个爱情至上主义者,他觉得爱情是一种,很玄的东西,不能象像猪肉那样胡乱注水,所以,他拒绝了祭足意见。

果然,他弟弟“子突”联合娘家宋国人,胁迫了祭足,联名上书要求郑昭公退位。郑昭公还真爽快,下台跑了。

于是子突上台,是为郑厉公(这个名字一看就不好,暴君的谥号)。他屁股坐在宝座上(这么说不太严谨,春秋时候还没有椅子,人们是象像日本人那样跪坐在地上——当然,是日本人跟我们学的。现在我们已经不这样了,可是他们还不改)。郑厉公刚要开始过他的官瘾,宋国人就来捣乱了。宋国是他的母亲的老家,因为扶立他有功,就堵在门口索贿,非要边境上的三个郑城不可。

郑厉公跟祭足一商量,城不愿意给,送几车大豆谷子吧。宋国人一看大豆,大怒,一看谷子,还不如豆子,更大大怒,立刻发兵伐郑。

郑厉公赶紧请求齐、鲁帮忙,从远东包抄宋国背后(从前,老爹郑庄公远交近攻,跟齐、鲁关系维持得很好)。

鲁国国君接到求救信大为高兴,自信面子大极了,颠颠地跑到河南来找宋国,替郑厉公说情。宋公比死活不撤兵,鲁桓公两次斡旋无效,老脸气得象像发怒的驴,说,我打你一顿看看,看你答应不答应。于是挥师攻宋,与郑厉公东西夹击宋国。

大伙正在你冲我撞、人仰马翻地浪战,鲁桓公突然得到报告说老家出事了,齐国攻打咱们的附庸小纪国来了,快来看看吧。

山东地区所谓齐鲁大地,分成南北两半。北半部分的齐国为了打通南向扩张的咽喉要道,一直要灭了纪国,而南半部分的鲁国却一直不要他灭纪,齐国偏要灭了纪,就这么扁担长、板凳短宽地互相别劲,终于趁鲁国空虚,齐军南下扑杀纪国而来。

在河南帮忙的鲁军顿时也没了心思,撤出战斗,火速回兵救纪。郑厉公也随鲁君一起救纪。宋军一看俩敌人都转移了,自己呆着也无聊,索性追奔纪国。

四**队在纪城内外,开始群殴,推倒的城墙,撞碎的兵车,缺胳膊少腿的甲士,东摊西撒在战场上,象像幼儿班玩散架了的玩具。齐国在混战里面一点好处也没捞着,带着残兵败将撤回临淄。

其它各国收拾车马,拍拍屁股上的土,也哄地撤了。这是“长葛之战”后九年的事情。

排除国际干扰以后,郑厉公开始管着郑国了,管了没一会儿,发觉并不过瘾,。扶立他夺位的祭足,自恃功高,把郑厉公给架空了。郑国大事,都得按祭足的意思办。

一天,郑厉公在花园散步,对亲信大夫“雍纠”抒发感情说:“你看天上的飞鸟,想飞就飞,想叫就叫,我贵为国君,反不如鸟儿来得自在。夕阳雨夜,引起寡人多少忧愁。”

雍纠一听,全明白了,跪下说:“在下拿人钱财,替人销灾,愿为主公除去祭足一患。”

“你不是祭足的女婿吗?杀你的岳父,你肯吗?”

“主公您放心,您派祭足出城办事,我于路上设宴送行,用鸩鸠酒毒死他这条疯狗。”

于是,雍纠早早回家准备,他的夫人,也就是祭足的闺女,一看丈夫神色不同以往,(女人就是敏感啊),反复盘问。实诚人雍纠不会做戏,索性合和盘托出鸩杀岳父的计划,并且请夫人跟他一起保守机密。

“祭大闺女”觉得,如果就咱两口子保守机密,力量还不足够,等到晚上安歇之后,“祭大闺女”就打电话给老妈,请老妈也过来帮忙保守机密。“祭大闺女”问老妈:“丈夫和爹,哪个更亲啊。”

妈随口回答:“当然是爹亲了啊,丈夫嘛,人人都可以当丈夫,而爹却只有一个,怎么能比啊。”

(研究古代伦理学的人,在这里可以找到案例。)

祭大闺女一听,觉得妈说的有道理,于是把丈夫雍纠准备次日毒死老爹的事,跟老妈说了。老妈一听,这还了得,赶忙通知老公。

次日,谋杀人员如期在东郊设帐,雍纠乐呵呵地持酒给外出公干的岳父祭足饯行。祭足目睚尽裂,大喝一声,把酒拍在地上,果然是烈性毒酒。众人冲上去,捆住雍纠。

当可爱的刽子手准备砍掉雍纠脑袋的时候,雍纠爱恨交织地望了一下他的娇妻“祭大闺女”,说道:“媳妇儿啊,我猜中了这开头,却,却猜不中这结局。”

阴谋的合伙人郑厉公躲在宫殿里,听说特派员雍纠被祭足杀了,叹口气道:“谋及妇人,宜其死也。”(代表了部分古代人的妇女歧视)。

已经打草惊蛇了,郑厉公不想干坐等死,趁着风高夜黑,裹了心爱的官印,带着亲随小妾,逃跑向南三百多里,来到蔡国,策动政变,抢了一个栎城,训练了个把儿兵丁,天天想着复辟。

这时的郑国,国君逃跑了,祭足无奈,只好把上一任郑昭公请回来,接茬管郑国。

郑昭公先是被祭足撵出去,现在又被祭足请回来,经过这进进出出的磨难,总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郑昭公仁厚,管理郑国还算安定,外边想复辟的郑厉公,率军骚扰了一下,找不到可以下蛋下蛆的缝,就又退回去了。

然而郑昭公的结果并不好,两年后,他又被造反派杀死了。接下来,相继走上郑国领导岗位的是老郑庄公的另两个儿子,但也死于非命(老郑庄公的儿子真多啊!禁得起这么一茬茬地杀)。最终,流亡在外的郑厉公杀回郑国,过第二把当国君的瘾。

郑厉公流浪在外十几年,受苦太多,以至于有点儿变态。有人献城投降,接应他,他反倒咒骂那人背叛旧君,喝令大斧子上来,剁了那人脑袋(可能他也会看相,看出那人脑后有反骨)。

随后,郑厉公又埋怨一位老干部从前抵制自己,不当自己的间谍,于是把这老干部绞死了。这老干部忠于旧国君,没有反骨,也给杀了。因此,大家都不知道是该忠好呢,还是不忠好。郑厉公就好像那只刚放出瓶子的魔鬼,不论恩人仇人,逮谁咬谁。

俗话说,治大国若烹小鲜,不能瞎折腾,郑国经过郑昭公、郑厉公等这么一折腾,国力大衰,把老爸郑庄公时代的风光,折腾得一去不复返了。

夕阳照耀着郑庄公曾经战斗过的原野。黄河滚滚,流过河南大地。让我们把目光向东移动,和黄河一起,注入公元前七世纪,“齐鲁青未了”的山东原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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