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时代的蕨类战争十五

学点儿历史 绝对本源之零点风暴 青铜时代的蕨类战争(十五)

天降大任之前,总锻炼以一段不很爽的辅导期。重耳流亡翟国的这12年体现了这一点。

晋惠公从秦国释放回来,继续胡搞,稍微象像点儿样的人都吃不开了,特别从前的“重耳党”,纷纷跑到翟国找重耳。

从大城市跑来的晋国老爷们越来越多了,翟国有点吃不消了。翟国没有什么固定版图,经济也不发达,属于小米加步枪,有时候还缺盐,他们在晋北逐草而居,吃喝玩乐方面,没法满足来访者的需要。重耳与赵衰等人商量,咱窝藏了这么多朝廷要犯,一旦惠公借此理由来伐,岂不完蛋。我们不如转移到齐国去,管仲死了,齐桓公需要人才,我们正好到那里做官。

这个想法一旦提出来就非常激动人心,在当时的晋国人眼中,齐国是个遥远而美妙的国度,充满神秘和浪漫色彩,齐国的月亮比晋国的都圆。

(注:齐国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它的都城临淄是春秋战国时期最繁华的大都会,前后经营630年,外围城墙周长30华里(面积相当于北京市西城区),内城周长15华里,城门13个,10条大道从多个方向通到此地,地点在如今山东“淄博”下辖的“临淄区”。从遗迹上看,城里分手工业区,商业区,官府区和住宅区,水井400口,有全城给排水系统,城中路面最宽20米。临淄街上,车与车相撞,人与人碰肩,衣襟相连成帐子,衣袖举起如帷幕,人们挥汗如雨,扇袖成风,早晨穿新衣服出去,晚上回来就给挤成烂布。)

正在想望齐国的时候,晋国传来绝密情报,晋惠公因为受了秦穆公一肚子气,没处发作,就再次派出大内高手寺人披(上次他是晋献公派的),限三日之内,杀奔翟国,不论活口死口,诛杀重耳。这回的寺人披经过五年苦练,武功已经出神入化,一掌可以震死一个营的兵力。

听到这个消息,想不去齐国也不行了,重耳马上登车发表动员演讲,手里拿着两块木版木板儿,宣布自他已经见了上帝了,从即刻起,他就要象像摩西一样,带领大家离开埃及,去寻找梦想中的耶路撒冷。两块儿木版木板儿,就是上帝给他的“十戒”啊。

二流子重耳率领政治犯准备去东天朝圣,临行把娶自翟国的妻子和孩子留在翟国,让她们过没有空气污染的草原生活。重耳说:“希望你再等我二十五年。如果二十五年不来,你就改嫁。”

他的妻子穿了红色的盛装,腮上涂了红色的胭脂,对老公笑着说:“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再过二十五年,就该‘就木’了(进棺材),还能嫁谁啊?虽然这样,我还是坚决等你。”这就是成语“行将就木”。重耳这时候55岁,还娶25岁少女,真不要脸啊。当然,最可气的还在后面,他到了齐国又娶了个漂亮少女。

重耳正收拾行李,外面寺人披已攻入城来,重耳吃过大亏,浑身抖颤,急慌慌地带了狐偃步行溜出城外。城里的“犹太人”都被这位救世主给丢脑后啦。

重耳跑出城走了两天,其余的流浪汉陆续赶上。可惜,他们管财务的头儿,趁乱带着所有的钱财开小差跑了。这场轰轰烈烈的朝圣运动,刚一开头就这么不成体统。

这一年是公元前645年,国际上的大事是楚成王向淮河下游用兵,围打徐国,死掉了“仲父”的老齐桓公不能救,只是召集了个“联合国”会议了事。

从山西翟国往山东齐国去,航空距离两千里,中间要经过的省份是河南河北,经过的重要山脉是太行山、泰山,主要河流是黄河,中游到下游。最近路线的话,是从河南河北交境交界处直接通过,也就是借道于那里的卫国(河南河北交境交界,中原巴尔干地区最北的国家)。

卫国我们不陌生,历史名人老色鬼“卫宣公”,好鹤而亡国的卫懿公。卫国人既不象像齐国那么好大喜功、鲁国人那么沽名钓誉,也不象像秦人那么实诚、楚人那么好斗,郑人那么没志气,宋人那么倔脾气。卫国人基本忙着挣钱,讲经世务用,后代还有变法家商鞅和吴起。卫国在12年前被狄人攻破,卫文公专心带领群众恢复生产,埋头做事,对国际事务没什么好奇,也不参与。

晋国的55岁的流浪汉重耳先生带领他的一小撮信徒,跋涉八百里,走下黄土高原,滑入华北平原,看见黄河冲击出的广袤大地,突兀起卫国的都城,二流子重耳说:“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

(叫他“二流子”没有贬义,他是公子,地位排在第二,又流浪,简称“二流子”)。

卫文公觉得,对于这样没资金也没技术的二流子,连敷衍一下的必要都没有,于是他说:“估计这家伙是流窜世界的国际恐怖主义分子,给我看紧了他。”

于是,卫国人把大门朝着重耳的鼻子关上了。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只有心知。那又有什么办法呢?重耳象像讨食的野狗,没吃到肉包子,却被泼了一身米汤。他用凄凉的眼光望了一下他所不解的人间,抖了一抖身上的毛,向北折行,绕过卫国再往东。

喜欢自虐的人一般最能理解重耳这种徒步旅行的苦乐,重耳大约是那种独闯罗布泊者的祖师爷。这使人想起孔子周游列国,“接淅而行”。,这成语的意思是:孔子一行人走路,刚把米下锅,没等做饭,又把**的米捞出来继续赶路,接淅而行。很有一种苦迫中的风情趣味啊。

重耳一行人因为被CFO(首席财务官)卷走了资本,这时候却是连水淋淋的米都没有了,他们走到卫国北面的“五鹿”(河北大名府,李逵劫法场的地方),饿的已经湿汗淋漓,实在不行了。重耳说:“徒弟们,谁能替为师前去化些斋饭啊。”

他二舅狐偃手搭凉棚,仔细观瞧,见灌木林边,有几个野人正在“米细”,狐二舅哈拉子立刻流下来。再重复一遍,“野人”在春秋时代不是吃人生番,他们是郊外农夫。当时的实行“都鄙制”,“都”是都城,鄙是边鄙农村。自谦说“鄙人”,比如周作人老头子经常在其作文里自称“鄙人”,就等于自谦说“俺农村人”。

这帮劳动之余的野人一边拿着树杈撅成的筷子夹兔子肉吃,一边偷看这几十个群疲惫不堪、衣冠不整、形容憔悴却风度堂堂的奇怪的远来的叫花子。这帮叫花子则在直勾勾地看他们筷子上夹的肉哩。野人们不由自主地憨厚地乐了,露出焦黄的牙齿——他们敢于这么乐,以及敢于跟重耳搞笑,也说明当时的庄稼汉根本不是带锁链的奴隶。社会最广大的主体(庄稼汉)不是奴隶,那这社会还是不是奴隶社会呢。

重耳无可奈何,命令狐偃说:“去跟他们要点饭吧——对了,肉少点也行。”

狐偃只好走过去作揖,象像野人乞食。那些野人坐在地上,仰望这个狄国人种的家伙,就象像围观一个大鼻子老外。野人们不知怎么想的,也许出于他们天才的搞笑能力,他们居然以次充好,装了一碗假冒伪劣的泥巴,献给狐偃先生。狐偃先生以为泥里边必是刚烤好的兔子肉,赶忙乐呵呵端着,跑回车上给重耳吃。重耳搓了搓手,小心翼翼掰开泥巴,看见里边只有一条蚯蚓。

也太欺侮人了,重耳火冒三丈,差点在毒日头下面晕过去。他从驾驶员手里抢过鞭子,下车就要抽野人。赵衰赶忙上前劝止,赵衰说:“土,是国家的基础,您有了土,就有了国家,请您拜受!”

重耳听了,觉得打架未必能占便宜,就放下鞭子,把衣服抻抻平,紧紧裤带,恭恭敬敬地趴在地上,左右压右手触地,以头触手背,然后泪流满面地接过狐偃手中的泥土。

(重耳也是个枭雄,想拿鞭子抽,转而又下拜,变得够快。仿佛曹操抡宝剑要杀张辽,一转脸儿又变成了亲自解开张辽绑绳。)

吃不到兔子肉,吃了一嘴泥,重耳在野人们错愕的目光注视下继续昂然赶路,直到虚汗涔涔七魂出窍。别的人还可以挖野菜吃,可是重耳娇气,咽不下。这时候,“介子推”大哥突然抱着一罐肉汤笑嘻嘻地钻前边来了。重耳吃完他所孝敬的肉汤,把手指头上的油舔净,然后说:“子推大哥,您也尝个鲜吧,打哪弄的啊,真不错呀。”

介子推笑得比苦瓜还苦,说:“尝就不用咧,这是我自家大腿上产的的的肉啊。”

不会吧!大伙不约而同地都一起摸自己的屁股,还好,都在。哇塞,介子推从自己屁股上割肉给公子重耳吃,晕倒!这就是介子推“割股啖君”的故事。后来介子推是被烧死了,大家迄今还在寒食节纪**他。其实“迄今”也没多远,两千多年而已,梦觉一场,弹指一挥间。

据说赵衰抱着一锅小米粥还落伍了,赵衰和粥都不见了,别的菩萨们都诬陷他,说他偷了粥逃跑。后来发现却不是,他只是落伍了。(孔子的大贤徒弟颜回先生也有一次抱米走失,大家诬陷他偷米,惟独孔子不信)……)。在饥谨时刻,众人的眼睛都是盯在米锅子上啊,贤人们之间也要为了米而打架啊。

就这样,一边走一边唱:走过春天,走过四季,走过春天,走过我自己。领袖重耳的朝圣队伍饥一顿饱一顿,跋涉到了东海之摈跋涉到了东海之滨,梦中的齐国,伟大的耶路撒冷。

这个穷途末路的二流子重耳先生在众叫花陪同下,终于来在了灿阳照耀的齐国城池,看见稠密的空气从东方海洋,抛散下大片的花朵与大量的鸟鸣。

重耳这时候看见的齐国是历史上最好的齐国,它绝对胜过同一时期欧亚大陆西端的明珠雅典(只有几万居民)。临淄的十里洋场,汇聚了鲁梁的缟帛纨素,楚国的角齿羽毛,郑国的音乐杂耍,秦晋的蓝田美玉秦国的蓝田美玉,晋国的宝马人文。大街上时而看见楚国人的奇装异服,鲁国人的峨冠博带,宋国的侏儒,郑卫的美姬,吴越的嬉皮士(断发纹身)。终日撞钟伐鼓,笑歌沉迷,玉制编钟的清响搅拌着酒肉的臭气,欢乐泛滥成灾,女孩汪洋恣意,崇尚奢华的齐国人沤在糖罐子,多么伟大的一派美好烂污的繁荣景象。

齐桓公为政已四十年,国脉日隆,东及滨海,南括崇岭,西起巨川,东方物宝及四方豪杰,都笼络在大齐的无限威风之中。富强的国度总是乐于接纳外来事物的,重耳,这个多少在国际上还算是掷地有声的名字,得到了齐桓公高兴异常的礼遇:“欢迎!”(老年人就怕寂寞。)

齐桓公派大臣们出城迎接,还拨给这帮远来的客人二十辆大马车,车上镶铜绣锦,眼花缭乱。重耳揉了揉眼睛,伟大的齐桓公他老人家就活生生地立在了他面前,重耳结结巴巴地喊:呕!我的上帝啊!

有了二十辆马车的重耳先生彻底结束了瘦马单车的乞丐生涯,跟从他的精英们也都成了有车一族。

最出乎意料的,这位在晋国娶过两名老婆的公子重耳,在翟国又娶了一名老婆之后,在齐国吃白饭时期,又娶到齐桓公的侄女“齐姜”——看来齐国真是物质过剩,女孩也都过剩了。

齐国一直在为国际社会孜孜不倦地培养扫帚精,比如风骚妹妹“文姜”,好色的卫宣公的“宣姜”,庆父的情妇“哀姜”,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都姓姜)。众姜之中唯独这位“齐姜”是块好姜。她贤淑端正,高贵典雅,属于传统的红粉佳人,其优美的风范礼仪,高雅的举止进退,都把山西来的土老冒给看呆了。夜色深沉时刻,齐姜夫人解开云雾般环绕的鬓发,轻轻地用剪水双瞳睇视着床上的郎君,重耳阿嚏一下子打了个响鼻。

接着,白里透红的肌肤摇曳在烛光之下,她风吹弱柳的体态渐渐靠近,掩住了灯火,我们只听见重耳先生阿嚏阿嚏,打了一宿响鼻儿。

拥着齐姜柔腻的肌肤,象像拥着一团熊熊扭动的火焰,听着她娇媚的喘息和呻吟,重耳先生从此再也离不开齐国了。摒开一切俗务和彪炳事业的梦想,重耳日日月月年年岁岁,坚定不移地跟齐夫人打拼在一起。

可是,娱光易逝忧愁多。好景不到两年,齐国这个熟透的瓜随着齐桓公的病死而开始腐烂了。

伟人的出生都是一样的(即光着身子),而伟人的死却各不相同。管仲死后第三年,齐桓公躺在床上,有点君王不想早朝的意思了。

齐桓公想叫人端点小米粥来吃,怪叫了两声,寝殿里静悄悄的,又摇了摇铃,一直没有人应。世界安静得像他统治下的太平盛世。齐桓公这颗曾以为永远燃烧不尽的恒星,正在向白矮星蜕变。

按理说,老爹闹病,儿子们即使不割股疗亲,也应该衣不解带地朝夕伺候。齐桓公搞了一辈子妇女工作,成绩斐然,儿子很多。

齐桓公有三位正夫人,但都没生出儿子,但还有后备力量,九位“如夫人”(就是如同夫人,相当于姨太太),各有一个儿子。这都是载入光辉史册的,其他小妾及儿子,则忽略不计了。

这回齐桓公一病,想把孩子们召唤到一起,交待未来五十年发展蓝图,喊了好几嗓子,就是没人答应。冬天的寒宫里也没人生火,饭也没得吃,一直饿了三天,趴在床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世界仿佛在睡着,这个被遗弃的曾经叱咤风云的老人,睁开老耄的双眼,又失望地闭上。他脑子里隐隐约约的清愁,这时候都变得浊了。

忽然咣当一声,从窗子跃进个人来,齐桓公半昏半醒,问:“谁……啊?”

来人叫“晏蛾儿”,是齐桓公小妾之一,可能她的眉毛像蛾子的触角,长长卷卷,才叫这个名。(娥眉是周代流行的女性脸谱,青黛娥眉便是把眉毛剃掉,再用青黑色的植物颜料来绘画眉毛)

晏蛾儿作了自我介绍,我是服侍过您的,在临淄市上的敞蓬马车里,曾经那个过的。齐桓公想了半天,年轻时代的事儿,像流水一样都不记得了。他终于说:“粥……呢。”

“对不起,老爷,没有啊。”

“那……水……来。”

“主公爷,水也没有。易牙、竖刁造反了,他俩把大家伙统统赶出宫去,宫里垒了高墙,就墙根开了个狗洞,每天爬进人来,看看您在还是不在呢。”

齐桓公说:“我……我孩子们呢……”

“宫门上挂了个牌,说您养病,不想见人,公子爷都给骗了,进不来了。我这是舍了命,才爬进来的。”

齐桓公沉默一阵,想,我的病也没传染性啊,怎么把我给隔离了。

他深有感慨地叹了口气,眼泪夺眶而出,随后哭道:“仲父岂不是圣人乎!

不叫我任用易牙、竖刁。落得今天这样的结局,我悔不听仲父生前之言!我死之后,有何脸面见他?”于是奋力大呼三声,吐血一盆,以袖掩面,气绝身亡了!

想不到,一代天骄齐桓公,在位43年,就这么凄惶孤闷地死了。

纵观齐桓公一生,他等于一个扶得起的阿斗,清静无为,信用大臣,给管仲以最好的君臣际遇,使后者大有作为,齐国成为赫赫强邦。但是管仲没有培养出得力的接班人员,就自私地先他的恩主而去了。

有人说:管仲、宁戚、鲍叔牙、隰朋之辈,负责做衣裳,做好了,给齐桓公身上一穿,国家就治理出来了,霸业就形成了,为国之道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失去了裁缝们的大恐龙齐桓公,终于在公元前七世纪的中叶,一个饥寒交迫的冬天,死去了。小妾晏蛾儿以头触柱,殉节死了。

没多久,易牙、竖刁的探子,呼嗤呼嗤白着脸儿来报告,吓得嘴都不利索了:报、报、报告,告主公已经死啦。

易牙、竖刁一合计,这回好了,主公死脱脱,咱俩再把他接班人杀了,就可以扶立公子无亏登基坐殿,由着咱俩吃香喝辣,横行霸道了。

齐桓公有九个儿子,按妈的地位排列,依次是:公子无亏,公子元,公子昭,公子潘,公子商人,公子雍。我们为了方便记忆起见,分别称他们为“齐氏1号”、“齐氏2号”、“齐氏3号”到“齐氏6号”,这虽然有点像西瓜的品种,但毕竟方便下面叙述。

排在第三位的齐氏3号——公子昭,据大家讲,比较贤能,被齐桓公宣布为世子(接班人),并且在葵丘之会上,齐桓公把他嘱托给宋襄公。如果世子在未来政治斗争中有什么闪失,让宋襄公给世子撑腰。

齐桓公一死,当天夜里,城里的月光,一片皎然,像梦一场,易牙、竖刁派警卫部队包围“世子昭”,面如土色的世子昭挑了几件宝贝,突围出城,投奔宋襄公去了。(好在老爹生前给他留了这么一手。)

大臣们次日都跑到朝堂上问消息,易牙、竖刁拥着公子无亏(1号)从后堂走出来,宣布了编造的伪诏,要求大家给新国君磕头。

周天子委派至齐国的上卿,国氏、高氏,面面相觑:“没听说主公要换接班人啊,不是世子昭吗,葵丘之盟公布过啊。”

管氏,鲍氏,隰氏等其它几家大家族,也一齐吆喝,要求进去看看桓公到底怎么了。

易牙、竖刁一看讲理不行,就指挥警卫队的短矛长剑,向大臣们乱扎,大臣们丢下十几具尸体抱头逃蹿。“公子无亏”遂向各国发出通告,即日登基坐殿。看来还是枪杆子里出政权。

齐桓公的第三号“同志”开方,也是胸有大志,他叫上齐桓公的另一个儿子“公子潘”(4号),打开武器库,武装了自己的私家部队,杀到朝廷大殿,说:“许你公子无亏自立为君,就不许我公子潘继承君位吗?”

于是两伙人马在大殿上你捶我砸,公子无亏(1号)占领了主殿,公子潘(4号)抢了大殿的右厢,搬张案子,也宣布亲政,摆上大印,开始办公。

不一会儿,“公子元”(2号)也率领武装起来的狗腿子,冲上殿来,和另两号势力打了一通,公子元(2号)夺据大殿左厢,也自立为君,拉张桌子办公。

另一个叫“公子商人”(5号)的,觉得还不够热闹,凑了点人马,把宫廷的院子给占了,在露天地里宣布主持政府工作。他说:“你们有种别出院子来上厕所,我憋死你们。”

有些不了解情况的外地干部跑来汇报工作,迈进朝廷,妈呀,老国君不见了,换了四个国君同时开张办公,一家占一角,朝廷变沙场,四国大战啊。

四个号码的国君互不相让,一直互相顶牛达九七十天,直到后宫传出一股妙不可言的特殊味道,正狐疑间,白色可爱的小蛆,一行行排着整齐的大队,喊着号,从后殿爬进了正殿。大家这才想起齐桓公还暴尸后宫,已经烂得没形了。

国氏、高氏两家上卿大声疾呼:“既然是正统的继承人,怎么不孝顺老爹?把先君装殓了,你们再闹吧。”

四家公子恍然大悟,争当孝子,一窝蜂冲到后边,推倒石墙,冲上去抢齐桓公遗体,像抢玉玺一样,你争我杀,又丢下几十具新尸,比抢国君位子还热闹。

齐桓公的老尸最后被大哥公子无亏(1号)抢到手,草草地埋到祖坟上去了。

四大公子爷斗得正酣,忽听城外“大事不好”,宋国(宋襄公)派出维和部队,接纳了逃难而去的世子昭,联合了卫国大兵以及三级诸侯曹、邰小兵,兵车二百乘,护送世子昭杀近临淄城下了。

四大公子一看形势不妙,立刻停止内战,派兵分守四个城门,听凭宋襄公军队在外面叫骂。

上卿国氏、高氏一听外援来了,弹冠相庆,私下布置了鸿门宴,把竖刁诱来,在酒席上就地正法,然后串联了管鲍家族的力量,组成敢死队,猛攻宫廷大殿。

自视正统的“公子无亏”(1号)誓死保卫撒拉热窝,自负以前对国家有功,偏不屈服,(给好鹤而亡国的卫懿公复国,就是公子无亏张罗的)。他亲自仗剑迎战,一直战斗到玉瓦俱碎。然而他的同党“易牙竖刁”跟大家结怨太深,身受其累的无亏成了众人的撒气筒,在一片剑光血影里,无亏(1号)被乱兵砍死。

国氏高氏大开城门,迎接联军入城。在城外抗击联军的易牙一看维和部队得到内应,也就泄气了,收拾细软逃往鲁国。

联军领袖“宋襄公”和国氏高氏一起奉原定世子“公子昭”(3号)继位,是为齐孝公。齐孝公孝义当先,把老爹齐桓公从坟里挖出来,吹吹打打,重新厚葬,杀了很多坏蛋家属做殉葬。

齐桓公死后,获得的“桓”的谥号,意思是“辟土服远”,表示大开疆域。而今他的墓地还可以在临淄郊外找到,是围绕在一片玉米地中的土丘。

然而这墓却被盗过。盗墓这项职业,古代早已发达,如今新出土的墓,多数都已在古代被盗过。据说在晋朝,齐桓公的墓也被盗了,挖出无数金玩宝器以及骷髅人头。

生前离不开的钟鼎壶鉴,车马衣戈,死后都做了陪葬,埋了。死人口含珍珠、身穿玉衣。可惜这些东西最后孝敬了盗墓贼。孔子说:“用宝玉装殓死者,等于把尸体暴露原野。”死人也会受财货之累。

宋襄公帮齐国拨乱反正后,就乐呵呵地领兵回家了。公子元(2号),公子潘(4号)和公子商人(5号)一看宋襄公走了,立刻又发难,约了公子无亏(1号)的老妈和竖刁余党,猛攻齐孝公。齐孝公(3号)太不禁打,被迫逃出城门,撒丫子又逃跑了。

他一路闷头往西南,撵着宋襄公的轱辘印,追了上来。宋襄公一看来人浑身汗土,丧家之犬一样,细看却是可爱的齐孝公,忍不住大笑:“我的爷,您又给揍出来啦?”

宋襄公命令大军调头,另添了二百辆兵车,杀回齐国给齐孝公翻本儿。

公子元(2号),公子潘(4号)和公子商人(5号)一看宋襄公摆着除恶务尽的架势又回来了,赶紧组织一批离心离德的人马出城迎击,大败而回。三个公子受不了命运的捶楚,终于泄气,公子元(2号)逃奔卫国。另外两号开城迎降,得到赦免。

齐孝公(3号)进城归位,大赦政治犯。整个夺位过程中,只有6号公子雍没有参与,可能他岁数还小,尚在吃奶。

管仲齐桓公主持霸业三十余年,威风不可一世,死后不到半年,家业就给这帮不肖儿子败光了,此后的齐国一盘乱沙,齐桓公幸存的儿子们一直互相暗杀、争位,一直延续到前七世纪末期(也是本书的结尾)。

春秋第一号大恐龙——齐桓公一死,中华大地从此无主,新一代的诸侯伯长,又成了众位高人梦寐以求的热山芋。

作为不自量力的食草恐龙,宋襄公是个志大才疏又死爱出风头的人(类似群英会里的蒋干),他也想当世界宪兵,就对臣僚说:

“十年前我刚即位时,一再让位给我哥哥,因此我的仁义美名远播诸侯,齐桓公对我都钦佩不已,还把世子昭的未来托付在寡人身上。如今齐桓公死掉,齐国大乱,是寡人力挽狂澜,不负桓公嘱托,击破四个公子,纳入世子昭,扶立为齐孝公,定立齐国社稷,功莫大焉,寡人理应做天下盟主,光宗耀祖。”

他的哥哥(老国君的妾生的)子鱼不同意,说:“谢谢您曾想让位给我,但是我还要说,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没有人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现在楚国方兴未艾,十分难测。您争当盟主,依我看,必然引祸上身。”

想当第一的宋襄公不听劝,执意牛刀小试,大国诸侯暂时不好搞定,就邀请滕、曹、邹、甑几个不入流的小国在山东西部聚会。滕国(今山东滕州)国君晚到,宋襄公非常光火,把滕侯关到小黑屋里,不许他会盟。甑国人(今河南密县)来得更晚,足足迟了两天。宋襄公手下有个整人专家,说:“主公您想在中华立威,必须先制伏东夷。我建议,您把这个迟到的甑君杀了祭河,东夷人看了,一定屁滚尿流地佩服您。以后您指挥东夷去征伐天下,霸业可成啊。”

宋襄公听了很满意,就以迟到两天的罪名,杀了甑君,邀请东夷诸侯们(都在淮河下游,山东江苏交界)一同观看祭河仪式。不料傻瓜东夷人不知好歹,有热闹不看,一个都没来。

其实,宋国国力并不强大,地方也不算大,在巴尔干东部地区,山东、河南、江苏交界处,于公元前十一世纪建国,收容了以微子启为首的商朝遗民,护奉商朝祖先香火,算是给商纣王留了个后。

因为是遗民聚栖地,而遗民又是一类顶可笑的人:从前的时代一去不返了,而新的时代他们又不能适应,所以活得像做梦一样。鲁迅、老舍描写清朝的遗老遗少,不是语多戏谑吗。韩非子啊,庄子、孟子啊,也经常就拿宋国人开涮,比如守株待兔,拔苗助长,这些可笑的寓言故事,都编排在宋国人头上的,迂腐可笑,。

虽然衰败成破落户了,但祖上必竟是阔过的,遗民们想出风头的心思比天都高,理想主义者宋襄公就是这样的集大成者。他的爷爷宋闵公(被南宫长万拍死的),爸爸宋桓公(被宁戚说服而归依齐国),现在因为齐国不能号召诸侯了,宋襄公就想借力打力,他把楚蛮看成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种,想驾驭楚国去咬中原诸侯,等自己当上中原霸主,再利用诸侯合力压制楚国。这个拔着头发上天的思路实在令人费解,不过宋襄公就是这么希冀的。

他哥哥子鱼对这种引狼入室的愚蠢作法十分震惊,说:“大祸离咱不远啦。”

一肚子虚荣心的宋襄公对楚成王说:“寡人想召聚天下诸侯,恐怕不能服众,你们楚国带甲九百乘,拓地一千里,攻城掠地,锐锋无敌,今天寡人想借助您的实力,共同召聚诸侯会盟,岂不最好。”

给戴了高帽子的楚成王很诧异于宋襄公的如意算盘!你请客,我买单?既然我老楚有实力召聚诸侯,干吗给你做嫁衣。

但楚成王却说:“你的主意兮,很好。”

鲁国大贤人藏文仲听说了这事,对宋襄公的动机大摇其头,他说:“以欲从人则可,以人从欲鲜济。”这是个最早对的**分析,中国的弗洛伊德。

秋天来了,食草动物宋襄公开始鼻子上插葱装野猪了,他和楚成王联合发出英雄帖,召集陈、蔡、许、曹、郑九国国君在河南睢县西北聚齐。

临行前,子鱼建议宋襄公带上保镖,宋襄公正义凛然地拒绝说:“寡人要什么保镖,仁者无敌,寡人早约了是衣裳之会,带兵,岂不失信于诸侯。”

“那我就带些战车,远处埋伏,作个呼应。”

宋襄公生怕子鱼惹是生非,就抓上他,轻车简从,一同前往会场。子鱼被他看得紧紧的,没法“破坏”他的信誉了。

油白短胖的宋襄公和虎背熊腰的楚成王一干诸侯入座,宋襄公抢先发言:“今天我们欢聚一堂,是为了延续齐桓公霸业,尊王安民,天下同乐,大家同意吗?”

“同意!”

“我看行。”楚成王说。

“寡人侥幸列为公爵,比各位诸侯高那么一级两级,这次就请以我为盟主。”宋襄公说。

楚成王嘿嘿:“这我看就不行了!论级别,我是王兮,倒比你还高。”

宋襄公大吃一惊,心想不是说好了吗?我当盟主,你当托儿。怎么临时变卦了呀。他满脑门子冒汗:“天下之大,只有周天子是王,您的王号,怕是自己冒封的。你这假王怎么能压我这真公。”

楚成王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把令旗,当空一挥,下面的楚国随行人员,脱去外衣,露出皮甲,抽出利器,一窝蜂冲上坛来。把宋襄公五花大绑,捆个结实。旁边子鱼一看不妙,好汉不吃眼前亏,趁乱溜了。

楚成王当着各国诸侯的面,列出宋襄公九大罪状:“齐桓公新丧,你出兵干涉齐国内政,废立新君,这是一罪;杀甑君祭神,二罪……”(还有其它半为捏造半为属实的四大罪状,恕不列举。)

楚成王押着被剥夺了政治权利的宋襄公他在前面开道,往宋都商丘杀回去。宋人们都说:“咦?主公怎么这么回来了。”

楚人来到商丘城下,拿大喇叭往上喊:“哎,喂———,乡亲们——听着,你们国君在我们手上兮,统统地开门,投降地干活。四面楚歌地干活!兮——”

“我们已经立子鱼为国君啦,要打你就快打吧……”城上人回喊。

“那,把国君还给你们兮,怎么感谢我们兮?”

“不感谢,他已经受辱,回不回来,随你们便,没关系……”

楚成王没撤,下令攻城。毕竟会盟所带军队不多,大的攻城机械更是没有。城上子鱼带领军民顽强抵抗,抑制了一次次进攻。楚国捞不到什么好,就想回家去。

可是宋襄公这个烂货砸在手里也没有用,杀了又怕失去诸侯人心,放了又等于向人示弱。于是有人出主意,把鲁国的鲁僖公(鲁庄公的儿子,庆父之难后即位)叫来了。鲁僖公天生就是当领导的料,他一来,就开始捣浆糊,给老相好宋襄公求情。楚成王借坡下驴把宋襄公放了,自己还卖给鲁国一个人情。

宋襄公虽然得自由了,但国内已有新君,他没处去,准备上山打游击。这时候“新君”子鱼派人来了,说自己是出于保家卫国的利益,才临时冒名称君,还请宋襄公回去继续主持政府。

灰头灰脑的宋襄公回到宋国复位,决心一辈子跟楚国对着干(这个立场在整个春秋时代都没有变,宋人的骨头很硬的)。

如果说宋人是自大狂,那么郑国人就是两面派。这也没办法,郑国四面受敌,国家规模二级,处在一级大国夹隙,不得不以妾妇之道,左跳右跳地过活。

郑国看见齐桓公已死,遂跟楚国搞得火热。以维护国际风化为己任的“霸主”宋襄公看不过去了,决意发兵打郑。

楚成王听说之后,叫道:“好你宋襄公兮,敢打我的小蜜!”于是发兵救郑。

大夫成得臣拦住:“我们不要发兵击郑。宋国已经出兵击郑,国内空虚,我们趁机伐宋,正好能解郑国之围。”(看来,围魏救赵的战术,早有人施行了。此“成得臣”后来又称“令尹子玉”,九年后城濮之战的主角,这时初出茅庐)。

楚成王一听直接打宋襄公,兴致更高了,先命人伐陈,遏制住陈军可能对宋提供的军事援助(陈是宋国的小尾巴国,在宋的南边,给宋国捧脚。陈国是大舜的遗民聚集地,跟商朝遗民的宋国臭味相投。蔡也曾是宋的尾巴国,但蔡已经改给楚国捧脚了)

打压了陈国之后,宋襄公被孤立。楚成王马上调拨主力,命成得臣为大将,北上,连踢带踏冲进宋国来了。

大敌当前,宋襄公的哥哥子鱼脑子比较清醒,他说:“上天不保佑商朝,已经无可置疑了。您想重兴霸业,戏不大啊。楚军武器装备比咱好,作战人员又比咱多,我看还是和平谈判吧。”

有自我崇拜情结的宋襄公慷慨陈词:“我军是仁义之师,虽然甲兵不利,但仁者无敌,我这有道之君怎么能跟无道之国谈判。”

于是,公元前638年的一个美好的十月黎明,唐吉珂德宋襄公“骑士”,打了一场叫人哭笑不得但是影响力重大的大仗——泓水之战。

宋军和楚军在泓水展开会战(巴尔干东端,河南柘城县北)。宋军本来占了地利,已经在岸边进入预定阵地,楚军却还在摆渡过河。子鱼依据兵家常识,劝说宋襄公半渡而击之:“趁他们过河一半儿,首尾无法呼应,一击必乱,可以得胜。”

“我是一向主张仁义的,怎么可以这样不择手段?啊?!”宋襄公不同意。

过了一会,楚军完成渡过作业,正在布置阵势。子鱼又劝:“敌众我寡,要打快打,错过机会,咱就悬啦!”宋襄公还是满口仁义道德,说君子不困人于厄,不鼓不成列,等楚国佬排好阵式,咱再一本正经地跟他打,打他个心服口服。

宋襄公传下命令:“亲爱的军士们,等会儿开打的时候,要先看看敌人头上有没有白头发,对于白发老人,以及已经受了伤的,我们不许再打。”

哇!我服了you,子鱼一听直翻白眼儿,差点从车上直掉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楚军大阵已经摆好,主帅成得臣把战鼓擂得山响,人跳马跃,呼声动地,实施强力突破。宋襄公哪里抵挡得住,来不及数完敌人的白头发,就纷纷溃退。宋襄公精锐的禁卫军(门官)悉为楚军所歼,宋襄公大腿挂花。

败回城里以后,宋国人都议论宋襄公的错误战术。宋襄公还解释呢:“君子作战,不重伤(不二次伤害受伤的敌人),不以阻隘(不阻敌人于险隘),不鼓不成列(不主动攻击尚未列好阵势的敌人),不禽二毛(不俘虏老大爷——头发有两种颜色的白鬓老年人)。你们都不懂。”

子鱼说:“您才不懂呐!战法云,以正合,这您明白,战法还云,以奇胜,您就忘了,还有出奇制胜。对付敌人还讲什么仁义?”

宋襄公由于腿伤,第二年就像唐吉珂德那样愁闷地死掉了,不知道临死有没有像唐吉珂德那样觉悟了。人们后来讥笑他,把对敌人仁义,叫作“宋襄之仁”。

宋襄公被《春秋》算做了春秋五霸之一(继齐桓公之后)。很多人不乐意,说他不配,与其让他当霸主,还不如让楚成王当呢。其实宋襄公还是有人格魅力的,宋**民不辞辛苦地跟着他折腾,当他混得最惨的时候,也不肯背叛他,说明他还是有办法的。宋襄公有点像前秦王“符坚”,都是失败的英雄。符坚也是优待战俘、对敌仁义,他在都城给东晋的大臣都修了家宅,预备俘虏了对方以后住进去享受。就是因为太优待俘虏了,朱序(一名军官俘虏)才得以在淝水之战给他捣乱。符坚也是在渡河时候让着对方,结果吃了大亏。不过,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生活在宋襄公的仁义时代亦或符坚的卵翼下,倒还满划算。

泓水之战标志着商周以来“成列而鼓”的“礼义之兵”行将寿终正寝,诡诈奇谋的作战方式正在萌生,并且被后来的孙武总结出“以正合、以奇胜”的新概**。

而在此以前的战争,在我看来,却最具奥林匹克体育精神。大家遵守统一的游戏规则,约好时间地点,“各居一面,鸣鼓而战,不相诈”,公正地比一把。打仗目的只是为了分出个胜负,杀伤不是人们追求的目标。战车的杀伤力不如步兵和骑兵,但大家并不介意,依旧发展战车,点到为止。因此,即使南方山林水网密布的楚国,或者远在西垂的秦国,也用战车。直到某一天,不遵守游戏规则的异族武装迫使中原放弃车战,战争技术才进一步残忍化。宋襄公的思想此时并不怪异。

欧洲的情况也是如此,同一时期的古希腊重装步兵,也是排成严格的方阵,步兵们踏着笛子的节奏缓慢前进。这种呆板的阵形似乎牢不可破,却败给了后来灵活机动的古罗马军团。但我们不能因此就笑话它们呆板。其实,刻板战术流行的时代是有福的,至少表明那是祥和的社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残忍战争术还不是必要。

如果你爱一个人,你就把他送到临淄,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一个人,你就把他送到临淄,因为那里是地狱。齐国这边,二流子重耳的跟班们,再也忍受不了地狱般寂寞无聊了。

齐桓公死后,儿子们在瓜瓤里翻进卷出地咬啃,齐国末落了。看着城头变换着大王旗帜,重耳的两个跟班——赵衰和狐偃,感觉再待下去是没有发展的了。孔子所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就是这个道理。还是继续走吧,去用他们的黑色的眼睛去寻找光明吧。

可是重耳满足于柔宛无比可是重耳满足于柔婉无比、温情似水的齐姜那青春蓬勃的女性身体,打死也不要四处流浪,沥风沐雨了。

但是重耳的那一帮般跟班,待在齐国,嘴巴快淡出个鸟来了(李逵语)。

重耳的这帮跟班确实了不起,都是一时豪杰,其中最贤者五人,分别是赵衰(被誉为“冬日暖阳”,诚厚君子)、狐偃(智多星,但私心重)、贾佗(文化人,后任太师)、先轸(“不顾而唾”的那个,军事天才)、魏武子(魏仇,裹着伤口三级跳的那个,类似莽撞人张飞)。在这五个菩萨以外,还有其他十数名小鬼儿如胥臣、狐射姑、颠颉、狐毛、介子推之辈,属于罗汉。

狐偃、赵衰叫齐其他几个跟班,到城外一片没人的老桑林下,商量着逼重耳离开齐国的办法。桑树林这种地方,在《诗经》“齐风”里边,专门是男女偷情幽会的场所,类似我们的高粱地。狐偃、赵衰在这地方开会,好比黑社会的头子到小姐的歌厅里议事。

这帮老谋深算的国家栋梁围坐一圈,狐偃咳嗽一声,说:“八袋九袋的长老都来了吗?”

赵衰说:“都来了,一些分舵的舵主也来了。”

“来了好,我们这些叫花子现在开会。今天,请大伙来的目的,是商议现任帮主脱离齐国的办法。当初咱们老叫花子不辞千辛万苦跟随帮主,奔波17年,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博个功名,给老婆孩子封块土地,光宗耀祖吗?现在我看帮主是被小狐狸精迷住了,再没有心思经营帮中生意,把咱们这些老叫花子给搁这儿了。””赵衰说:““帮主沉溺女色,我们喝出命去也要带帮主离开。我听说宋襄公在搞笑战役中给老楚掐得羽毛乱飞,牙齿四掉。我们去宋国给襄公帮忙吧。不能等了。先轸,你怎么说?”

“狐长老,赵长老,各位长老,列位分舵舵主:。我先轸跟随帮主和诸位长老多年,非常了解帮主脾气,依在下愚见,帮主绝不会轻易离开齐国安乐窝的,这势比登天还难。所以,非得强力逆取不可。大伙说,对不对?”

“对!对!”

赵衰等着终小叫花喊完,总结说:“我们诱骗帮主出外打猎,趁机行事,把帮主绑架,离开齐国。这个事情虽然是我们忠心耿耿,但帮主势必恼怒,怪罪下来,所有罪责,在我赵衰一人承担,与列位无干。列位明日可以放心动手。”

商议完了,众人携起棍子,全部走散。可是,这帮人功力虽深,却没听出桑树枝上有几个女子偷听。这几个采桑女子无意之间发现了这个大阴谋,赶紧飞报给齐姜夫人。

齐姜叹了口气,有这样忠实明达的跟班,晋国的霸业指日可成啊。于是齐姜夫人把采桑女子们诳进一个小黑屋,一声令下,全部灭口。她们肚子里的机密,也象像蚕茧里的蚕,被开水烫死了。

随后,齐姜夫人招见狐偃齐姜夫人召见狐偃、赵衰两位长老。狐偃、赵衰夹着棍子还装蒜呢,跟帮助夫人打哑谜跟帮主夫人打哑谜。齐姜动情地说:“两位长老的用意和计划我全都知道,其实我何尝不想夫君建功树业,虽然你们一直当我是小狐狸精。”

狐、赵两人都低下了头。

当晚,齐姜夫人和狐、赵二位约定好,将重耳灌醉,狐、赵从外面准备小车,用皮裘裹了重耳,让魏仇、颠颉抬出去,一行人乘夜色赶着马车往城外跑。城门口还盘问呢:干啥的?

狐偃说:“运大粪!”

赵衰白了他一眼。

这一行人在齐国的“七年大梦”醒后,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狼狈地悄然离开。夫人齐姜把重耳灌酒的时候,还问呢:“听说夫君你想逃走?”重耳使劲摇脑袋:“没,没那回事儿,喔这么老了,还能去哪?”(这是实话,如果齐姜夫人不诳走丈夫,我国也许就是另一个历史,楚国也许就要一统华夏)……)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伟大女性啊,齐姜因此还上了刘向《列女传》的光荣榜。

天色微明,一颗启明星照在通往西南方向宋国的大路上——这就是我们今天仍然在怅望的那颗星星。重耳在颠簸的车子上慢慢酒醒了,他有点儿冷,又有点头晕,想喝一点儿参汤,张开嘴却哈进一口冷气。车辕上,执辔的狐偃说:“主公醒了。”

61岁的重耳老头子使用了足足15秒种的时间才突然搞清楚了自己是在哪里,是要离开哪里又到未知的哪里去。他发出一声凄凉可怖的怪叫:“Ya——hoo!——在——骗我!在骗我!我——杀了你这狐孙子——杀了你——!”

他一骨碌爬起来,滚落下车,从旁边惊慌失措的魏仇手里夺了单戈,照着狐偃的脑袋就是一劈。狐偃好汉不吃眼前亏,扔了鞭子,撒鸭子丫子就跑,又不敢远跑,回头观望。主仆俩人就围着车子追起来了,狐偃抱着脑袋往车厢另侧藏。赵衰、魏仇等人赶紧拉架,抱腰的抱腰,夺戈的夺戈,在星光之下展开了一场小规模鏖斗。最后,赵衰哭了,抱着重耳的腰,嗷嗷大哭,叫道,别打了,别打了,都别打了,咱已经够惨的了。

大家肃然松手,时空立刻凝滞下来。众人听见一直在凄厉嚎叫的重耳,突然变成痛哭。重耳匍匐在地上,手把着车轮,老泪纵横!命运啊,命运啊,你又是要把脆弱的我们带向何方?

既然逃跑出来了,再回齐国去,也没法向齐孝公解释了,重耳只好接受命运的挑战,给这帮跟班当主子,去实现众人封妻荫子的梦想。一切都是未知的,就凭他们几个单薄的人物,就能打天下吗,就能改变历史吗(他们中许多人患有严重的牙周炎,高血脂,关节炎、心率不齐等中老年疾病,能再活几年都不知道)。

从齐到宋大约八百里丘陵山路,方向西南,巴尔干地区东部,山东河南接壤处。重耳一般人马(这回就剩一辆马车了),行进了俩礼拜,穿越鲁国,掠过泰山,来到了曹国(山东定陶县)。

曹国也是周文王的后代,属于三流诸侯。但是曹国非常凶猛,跟周边的宋鲁寻衅滋事,揪头发打架,不绝于史书。后来,曹国象像一匹猛烈的山猫,被齐国降伏,多次参加齐桓公的多国联军,抵御楚成王。齐桓公一死,形势就不那么泰然了,曹国成了楚国的死党。

曹共公是个画家或业余医生,总之,他对人体艺术兴趣有加,而重耳刚好是个难得的人体model。根据史书记载,重耳是“重瞳子”加“骈肋”。所谓“重瞳子”——大舜和项羽也是重瞳子——即双瞳孔,具体什么样,古书上却查不到。

我们古人做学问向来只肯乱抄书,来回抄旧书,手上却谁都却不肯考究一下。“徐悲鸿”大师画大舜的时候,把他画成四个眼睛,上下两排,吃惊地瞪着,象像年糕切开以后露出的四个大枣。其实,“重瞳子”没有什么神奇,我们知道瞳孔就是虹膜围成的小圈,如果虹膜发生粘连或天生畸形,就会把O形的圈,压扁成∞形,即“双瞳孔”,一个眼睛俩瞳孔。这似乎并不会影响视力,因为瞳孔只负责让光束进入,就象像你把照相机的镜头斩成两半儿,一样可以用。

而“骈肋”,评书上讲“宝马良驹”就是“板肋”,花面阎罗“罗是信”也是板肋,非常生猛。然而肋条是不能结成一块板的,否则肋条间的肌肉就无法工作,没法带动胸廓收缩舒张,人也就不能呼吸了。骈肋,最多是肋骨末断与正中胸骨结合处,粘连汇合成一体,呈板状,但肋骨外侧大部,依旧是分列的。这种“板肋”的人,呼吸不自如,肺活量小,绝对不会有“罗是信”那么勇猛,武大郎是这样的倒差不多。

所以,骈肋也好,重瞳子也好,虽说都是圣人的标志,实际属于“返祖现象”——眼睛有向低等昆虫“复眼”回归的趋势,肋条结成板,向王八盖子回归。曹共公则为了满足人体审美的需求,当然要瞻一瞻重耳肋条的风采了。于是他趁着重耳在传舍洗澡,领着爱妾,嘻嘻哈哈地撩起门帘子,探头观看,象像在显微镜下研究一个甲虫。

轻佻庸俗的曹共公看见,这个美不胜收的二流子重耳,肋条象像一面架子鼓(而一般人则象像手风琴)。曹共公为自己的发现大笑三声,拍着巴掌,充满成就感地高高兴兴跑出去了。

站在水里本来喘气就困难的重耳,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儿去。他穿好裙子之后,号令丐帮子弟,乘着夜色,在曹城每一家人的大门上,画出一个血色的红十字,以为未来报复的标志。次日,惊异的曹国人用凉水擦洗各自的大门,无论如何却擦不掉脑门上该隐的记号。曹国人并不知道,复仇的火焰两年后就要烧平这座城市啦。

曹大夫“僖负羁”的夫人独具慧眼,从重耳的跟班那儿断定这批人不可限量。于是敦促“僖负羁”(什么破名字,他爸爸大约是写朦胧诗的)带着一盘子好吃的,去看望重耳,并送上宝玉。

重耳打开他最需要的点心盒子,捏起来就吃,本来是路上预备的,他一顿就给吃光了,肚子歪得象像个孕妇(且宫位不正)。自从流浪以来,重耳就养成了骆驼的习惯,一吃饭就吃个半死,一饿又连饿三天。重耳抹抹嘴儿,把不能吃的玉壁还给了瞠目结舌的“僖负羁”先生,匆匆地离开了他所厌恶的曹国。(“返璧”一词来历即是这里,原物奉还)……壁就是玉壁。)

又向西南走了一百多里,进入巴尔干东缘的宋国。宋襄公正在卧床养伤,泓水之战,大腿受伤。宋襄公善待重耳,也许将来重耳成了气候,可以帮他打楚国。正想着呢,次年他却因伤口不愈,死掉了。

二流子重耳离开宋国,率领自己的丐帮弟子经过郑国(后者没让他进门),流浪到楚国,本来只想蹭饭,却受到热烈欢迎。

有的人随着年纪见长就变得暴戾,有的人却极端和蔼,楚成王就是后者。他对重耳非常优遇,用招待国君的七牢礼请重耳吃饭。

最喜欢吃东西的重耳,跟楚成王成了好朋友。楚成王问他:“公子要是回到晋国兮,做了国君兮,将来怎么报答我兮?”

重耳虽然是破落户,死猪头却不怕开水烫,落难之中还摆英雄谱。61岁的重耳对小他十岁多的楚成王倨傲地回答:“子女玉帛,您楚国都有,羽毛齿革,是您云梦的特产,您们不要了的东西,拣到我们晋国还都是宝贝,我能有什么好东西给您?”

楚成王有点不自在,追问:“虽然如此,到底有什么可以报偿我的兮?”

重耳可能喝多了酒,飘飘然的,说话开始不得体了:“托大王的洪福,如果我能返回晋国,当国君,一旦不得不跟您发生战事,与您周旋,会猎于中原,我愿意退避三舍(三十里为一舍),以让大王。”长期寄人篱下的自卑心理养出了重耳的狂傲性格:“退避三舍之后,如果您还实在要打,那我左手执鞭,右手操弓,好好跟您周旋周旋。”

这算什么报偿啊。我感谢你,还好啦,以后我不会打死你啦。

楚国新提拔的令尹子玉(成得臣,刚刚指挥了“泓水之役”,一战成名,声名显赫,是颗冉冉升起的将星,九年后总指挥“城濮之战”,是个大起大落的风云人物。)听了重耳的回答,一旁看不过了,想杀掉这个出言不逊的二流子,至少杀他几个随从,拔他几根虎须,免得未来遗患。楚成王显出常人少有的胸襟度量,欣赏重耳的才华胆略:“重耳素有贤名,志向远大,一帮子跟班都是国家宝器,忠有能力,连上天都保佑他兮。天将兴之,谁能废之,寡人不敢违天兮!”

于是这位老同志招待重耳加倍深厚殷勤。重耳跟着楚成王游猎宴饮,享受世间难有的乐趣,流连在楚国湖山胜地,涤荡烦恼,一赖就是好几个月。

重耳赖在楚国的时候,他弟弟晋惠公(夷吾)依然统治着祖国——晋国,儿子则发落到秦国做人质。

这个儿子,名叫“太子圉”,命比较惨。他刚生下来,神汉就占卜说,这孩子是当“人臣”的命。甲骨文里的“臣”(图片)可不是什么好字,它弯来折去,象像一个背捆双手的人跪在地上,是俘虏的意思。太子圉在秦国当人质,名义上是留学,其实跟蹲监狱差不多,所以他牢骚很大。最受不了的是他的媳妇怀嬴(秦穆公的闺女),属于神经过敏型的“小资妇女”。多愁善感的太子圉娶了多愁善感的她,俩人天天比赛痛苦。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看小资。他的内心不胜自怜。

秦穆公东近,把秦晋缓冲带的梁国也给灭了,疆界推到黄河西岸,实现了“子孙饮马于河”的预言。太子圉小时候曾生活在梁国,感觉自己发祥的龙脉也断了,开始恨秦穆公。如今,在晋国为政14年的爸爸晋惠公开始闹病,太子圉担心接班问题出闪失,就想偷回晋国。其实他大可不必逃跑,秦穆公本来也是支持他的,否则也不会把女儿嫁他。但是太子圉脑子乱了,犯了鲁迅描述的那种“迫害狂”的病(这也是留学生常见的病症),总觉得老秦是要害他。于是他跟媳妇告别,要偷回祖国去,问媳妇愿意同行否。

他媳妇说:“我是秦国人啊,怎么能走?”

太子圉很伤怀,夫妻本是同林鸟,只好只单身飞走啦。去晋国的七八百里山路和黄河天堑,躲藏躲藏,不知道他是怎么捱完的。脚底板稀烂的太子圉最后跪在父亲晋惠公面前,外面正是秋天,要命的换季时节。,晋惠公指着大秘书吕饴甥和郤芮,奄奄一息地说:“这是顾命大臣,请辅佐太子圉即位。”然后,一辈子自私吝啬、众叛亲离的晋惠公同志,就变成了他祖国秋天里一片翻飞的落叶。

公元前638年,太子圉即位,是为晋怀公,上台伊始,就跟秦国断绝往来,被秦穆公骂做忘恩负义,同时打听重耳的下落。

越来越谗嘴的重耳这时候的事业,却是赖在楚国的御膳房里,大吃特吃云梦产的飞禽走兽。什么牦牛的尾巴、大象的舌头、朱鳖的裙子、猩猩的嘴唇,什么希奇拣什么吃(自从吃了介子推的大腿肉,他就迷恋上稀有肉种了)。用的也是象牙筷子、犀角杯子,上边镶着钻石、珠子、宝玉,怀里抱着鼎。中国菜的特色炒法是“热油旺火快速爆炒”,色、香、脆得到保持,当时还没有这技术(要等到铁的冶铸成功以后才有可能——铁锅传热比青铜快)。所以重耳吃的肉,其处理方式反倒接近现在的西餐:把生肉捣成肉酱(就象像用棒槌捶衣服那样),再在腌制,然后撒在米饭上,浇以油脂来吃。也可以用文火烧、烤、煎、炖,或用酒水渍制,类似韩国烤肉。牛羊猪三鲜煎饼也不错正吃着呢,楚成王喜滋滋地进来找重耳,重耳赶紧闭上嘴巴,里面塞着一条没吃完的大象尾巴。

“好消息,君问归期——现在已经有期啦,咱们相见时难别亦难了吧!如今你们晋国出事了,你弟弟晋惠公他死翘翘了!——大家都等着你回去当老大兮。”

重耳把大象尾巴从嘴里掏出来藏在背后,说:“大王,喔,喔回去可以,还得借贵国帮助啊。”

“咱们楚晋两国,远隔万水千山,中间巴尔干地区也不太平。我们还是把这个人情送给老秦吧。秦与您们晋国相邻,只隔一水,是你最好的踏板兮。””

重耳对这一安排,感激万分,于是带着本帮长老,拎着棍子,向西北的秦国去了。楚成王厚礼远送,拿了很多带肉的猪羊骨头给重耳以壮行色,可谓仁义尽至,不为名利。

如果你掏出鞋带,在地图上量一下,从湖北南境的江陵(楚都郢城)到陕西西部的凤翔(秦都雍城),足足有四分之一鞋带长,折合一千三百多里。这一段路,坐飞机要一个半小时,丐帮帮众脚底板牛气,十五天可以消灭它。

重耳来到秦国,见到了妹夫秦穆公(第一次见面)。至此,齐桓,宋襄,楚成和秦穆,他全见齐了,一辈子见过这些顶尖恐龙,也值了。

勤于公益事业的秦穆公今年私事出头勤于公益事业的秦穆公今年四十出头,依旧热心肠,一揪黑胡子,非常高兴地对重耳说:“寡人跟你大妹(穆姬)商量了,要把饿们闺女——怀嬴,嫁给你啊,哈哈哈。”

不知道有多少美丽的少女都想嫁给他呀,62岁的重耳这回终于为难了,因为这回的怀嬴是晋“太子圉”(现任国君“晋怀公”)的老婆呀,说白了还是自己侄媳妇呢,怎么能娶?赶紧召集长老开会。

最有表现欲也最工于心计的狐长老(狐偃)抢先发言:“等您回了晋国,连江山都要夺了,先夺他个媳妇,能算个啥?”(他惟恐重耳忤逆了秦穆公,没有秦国支持,就没法登基,他也就没法鸡犬升天了。)

胥臣,是个学究,也说:“古人云,同姓不同德。黄帝之子二十五宗,得姓者十四人,青阳,方雷氏之舅也,夷鼓,彤鱼氏之舅也,少典娶于有乔氏,生黄帝炎帝,黄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而异德,……故异德合姓,同德合义,义以导利,利以阜姓…………”

这家伙摇头晃脑,旁征博引,说了半天,离题万里,谁也搞不明白。大家直翻白眼儿。

赵衰最后发表意见:“将有请于人,必先有入焉(“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的意思)。您想求秦国人办事,当然得先顺着人家的意思,人家既然提出了亲事,虽说是您侄媳妇,您也只能答应。”

赵衰这人最持成稳重,心眼也好,既然他也是这意见,62岁的重耳就举行集体婚礼,和文嬴等五人(包括怀嬴——侄媳妇)拜堂,稀里糊涂又一次当了新郎官。(重耳娶的媳妇我一直给他数着呢,他最早在晋国娶了俩,到翟国又一个,齐国又一个,现在秦国一气儿娶五个。合计九个。)

九个里边,“侄媳妇”怀嬴的地位最低,新婚过后,新郎倌重耳洗手,怀嬴给端着盆子。重耳洗完了,拿手一挥,(有两种解释,一是拿手一挥,要怀嬴走人;二是甩手上的水珠,却甩到怀嬴脸上了)。这个“太子圉”从前的媳妇一下子敏感的病又犯了,把盆子水一丢,眼圈红了,呜咽:“秦晋两国都是匹敌,我跟你都是两国贵人,奈何你瞧不起我!”

老头子重耳怎么哄也不管用,不善于喘气的肋条受不了了,没办法,只好解掉衣服,找个小黑屋把自己关起来,不敢吃饭了。秦穆公听说之后,赶来道歉,说我这闺女就这脾气,以前“太子圉”倒是跟她情投契合,你别在意,别影响了咱们秦晋之好。重耳也赶忙向怀嬴谢罪,说以后尊重女权。

(妻,齐也,与丈夫齐体,在名义上有与丈夫基本相同的地位;妾,接也,则是一种补充。但那时候,诸侯间的婚姻都以经济、政治为目的,其次是生殖,最后才是恋爱。这也是贵家子弟们所付出的感情牺牲,为了维持大家族的安稳。)

而这时候,晋怀公又从晋国下了一道命令:“凡是跟随重耳的人,限三个月返回晋国,过期不归,全家问斩。”

狐偃、狐毛都是追随重耳的在逃派,他们的父亲狐突,则是留守派,一直暗中帮助重耳。晋怀公狗急跳墙,可不逼着他写信招呼儿子们回来,狐突就是不写,结果被杀了。

不能再等了,晋怀公已经“神经错乱”了。秦穆公这边招待重耳,饮酒赋诗,其实是谈政治。

重耳说:“我文化水平不高,请赵衰来应酬一下。”

于是赵衰赋了一首诗经里的《黍苗》。

(赋是介于一种朗诵和唱戏之间的长腔,可能跟鲁迅的老师摇着脖子**“铁如意~~~~指挥倜傥~~~”差不多。那时的国家领导对话用《诗经》,就跟现在生意人得会唱卡拉OK一样。中国古代的艺术家、政治家、外交家集于一身。)

赵衰的赋里,他把自己比喻成小禾苗,等待秦国的甘霖来滋润。这就等于向秦国提出求助。

秦穆公虽然远在西垂,但他有函授文凭,也吟了一首小雅里的《采菽》,描写采摘大豆的情景,暗示承诺重耳,自己会善始善终。

赵衰又赋了一首《河水》,说自己万川归海,流落到秦国这个港湾。

穆公朗诵《九月》,记述周宣王的中兴,祝愿重耳回国重振威风。

既然秦国已经表态了,赵衰感激地说:“请重耳拜赐。”

重耳虽然不明白那些诗的意思,但知道下拜,于是很规矩地下去给秦穆公拜了一下(不是磕头,是双手叠合俯地,以脑门触手背。当时的人是跪在地上的,所以身子可以保持愿姿势不变所以身子可以保持原姿不变,也就是说,“下拜”这种礼仪,并不是象像后代“撅着屁股磕头”那样的屈辱——春秋时代没有“磕头”。磕头是儒家当道以后的事情)。

秦穆公降一级台阶站立,表示不敢承受。

秦穆公给人印象很好,为人实诚,是个活雷锋,“穆”的意思是“中情外貌”,就是心里的东西直接反应到外面心里的东西直接反映到外面,有啥说啥,心肠直诚。

公元前636年,秦穆公率“五羊皮大夫”百里奚、公子絷、公孙枝一干人,将兵车四百辆,一直把重耳送到了黄河边上。秦穆公分一半人马送公子过河。穆姬向重耳挥泪告别:“贤弟做了国君,可别忘了我们闺女啊!”重耳说:“放心吧,老妹。”

登船时候,伙夫把重耳逃难以来所有的破烂东西,都搬到船上。重耳见了,说:“喔就要回去当国君了,还留着这些干什么。都丢下船去。”

狐偃看了十分难受,就双手捧着秦穆公赠送的白玉,举到额前,跪在重耳面前,恭恭敬敬呈上去,说:“帮主呀,现在就要渡河了,回老家了,您以后就是国君了,自有国内臣子辅助,外有秦国支持,我们这些老叫花不中用了,就此告别吧。这块白玉是我的一点心意!”

重耳大惊,赶紧问道:“寡人流浪在外,全靠舅舅照顾,怎么一朝却要舍去?”

狐偃说:“当初帮主困在五鹿,断了粮,帮主让我找饭吃,我却让帮主吃泥,这是一罪;在曹、卫、郑三国,帮主受人歧视,我照顾不周,这是二罪;趁帮主酒醉,赚帮主离开齐国,这是三罪。现在,我好比这些破烂儿,不能再用啦,不如弃去好些。”

重耳流泪发誓说:“你的功劳,我誓死不会忘记,老天爷作证!”赶紧叫人们把破烂,全捡了回来。

旁边的介子推看了,对狐偃的这套表演大不以为然。你狐偃不就是想要个官儿做吗?帮主回国主事,乃是天意相助,你狐偃贪天功为己恩,介子推心里发酸,这个逆反心理很强的家伙开始吃醋,萌生急流勇退的**头——不能正向出名,我就反向出名。

黄河怒涛滚滚,从北向南流经秦晋大峡谷,然后向东拐去。在风陵度在风陵渡(黄河大拐弯处),众人泛过黄河,重耳回到了生他养他的祖国。19年的漂泊结束了,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也还是那个月亮,碾子是碾子,缸还是缸,麻油灯啊——还是滋滋地响,照得还是那么大的亮儿。久违了,阔别的故乡,久违了,故乡的人民。重耳望着深厚宽广的故乡土地,由衷地吐出了一句名言:“哈!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秦军过了黄河,溯汾河北跃,包围山西西南角的令狐,准备与晋军决战。

晋怀公看见胡汉三真又回来了,只好硬着头皮派兵阻击。晋国国内,愿意给重耳当内应的人,甚众;愿意给怀公卖命的,却没有。晋怀公扒拉了半天,最后只好让吕饴甥、郤芮,增援令狐地区。

“令狐”

——现名临猗县,跟令狐冲没什么关系,但是关羽的老家,有全国最大的关帝庙。柳宗元、关汉卿的老家也在这一带。此地产盐,天下闻名,据说是蚩尤被正法处,流出的血化为盐卤。“猗顿”先生在这里,挖掘盐业,成为“陶朱、猗顿”春秋首富。

吕饴甥、郤芮来到令狐组织抵抗,经过秦国使者游说,俩家伙一想,老的国君已经死了,新的还太新,重耳的名声又炒作得这么响,还是知识时务吧,于是宣布投降。

三天以后,重耳推进到曲沃(山西西南角),拜祭先祖庙,正式即位为晋文公。晋文公的“文”字有好几种意思:一、经天纬地,二、道德博闻,三、勤学好问,四、慈惠爱民,五、愍民惠礼,九、赐民爵位。总之,“文”是个好字,汉文帝,欧阳文忠(欧阳修),曾文正公(国藩),都是这个“文”字。

晋文公所登基的地方也是好地方,周代远祖——种地英雄“后稷”曾经栽树种庄稼之所,现有稷山,汉朝以后改叫闻喜,有两样宝贝,一是闻喜煮饼,跟平遥牛肉、洪洞羊杂烩齐名(我都没吃过),二是出产宰相,所谓“山东出将,山西出相”。闻喜的裴氏是我国的宰相专业户,出过宰相59人,大将军59人,刺史211人,尚书55人,侍郎44人,太子妃4人,王妃2人,附马21人,公主20人——真是车载斗量啊。最知名的是宰相是唐朝的裴度(派李塑雪夜入蔡州捉吴元济的那个),还有裴行俭、裴济、裴德裕、裴矩、裴世清、裴光庭、裴绣、裴松子、裴頠等等,都是名流。

晋怀公大势已去,匆匆逃到高梁(今山西临汾,汾酒产地)。晋怀公扎进“青纱帐”打游击,没打多会儿,就被杀死了。这位前秦国留学生,年纪轻轻,一直被浓郁的苦闷笼罩着,终于在这个寒意料峭的初春解脱了。

吕饴甥、郤芮虽然投降晋文公重耳了,但他俩逼死过大夫里克,又杀了丕郑父和七舆大夫,甚至狐突(狐偃的爹)死因也跟其有关,真是死一百次都有了。俩人越想越害怕,狗急跳墙,干脆阴谋叛乱,请大内高手“寺人披”助战。

绛城里的晋文公,正忙着给房子换新地毯,叫厨子给他做炸天鹅、烤鹿尾和蒸骆驼峰,正高兴呢,寺人披求见。晋文公妈呀一声就要逃跑,刚要上墙,一想不对,喔已经是这屋子的主人了,要跑也应该是他跑。文公不见!然后派人出去骂:“寺人披,当年你到蒲城追杀我,你斩断了我的衣袖,差点抓死我,现在我还留着这衣服呢。后来我在翟国避难,你又来刺杀我。惠公命你三天动身,你假积极,一天就来了,你催死啊你!”

寺人披咤咤乱响,阴风一片,说:“请禀告主公,我是一刀锯之余人(阉人),只知道忠于主子,不知道谁是重耳。我到蒲城抓重耳,是奉晋献公之命;到翟,是晋惠公所差。我只知有君,不知有你,除君之恶,唯命是从。所谓桀犬吠舜,吠非其主。难道您取得君位以后,就不再需要追杀仇敌吗?管仲射齐桓公,桓公不记一箭之仇,重用管仲,建立霸业。我斩断了您的袖子,恐怕还没有射钩厉害呢。”

晋文公听了,比较惭愧,只好仗了胆子,一边哆嗦着一边请寺人披进来说话。寺人披一声呼啸,进了大堂,因时度势,分析时务,合盘托出吕饴甥、郤芮的造反阴谋。晋文公大吃一惊,一个招呼不打,一人不带,按老办法,微服逃跑到秦国(吕郤二人党羽众多,跑为上策)晋国国内,变乱如期而至。狐偃这个九袋长老正在家里忙着洗脚上的泥,忽听说宫中着火,有恐怖份子驾着两辆劫持来的战车,自我焚烧,一前一后撞击城中最高点——重耳的办公室,重耳的东西大殿都给撞出窟窿,摇摇欲坠,开始冒烟。狐偃赶紧断起洗脚盆冲出去救火狐偃赶紧端起洗脚盆冲出去救火。宫里火光四射,甲戈纷纷,吕郤两家的私家武士把宫廷卫队打得焦头烂额。第四辆着了火的战车也冲过来了,狐偃一盆洗脚水向它扑过去,然后扭头撒鸭子丫子往回跑,喊来自己的部队。这时候东西大殿轰隆隆全倒了,里面闷死好几百口子,参谋部的人抱头鼠窜,警报长鸣。吕、郤二人举着宝剑四处寻杀重耳,就是找不着。赵衰、狐偃、魏仇一伙人带着亲兵冲来,吕、郤说:“撤!”带兵撤出郊外。

秦穆公听说晋国遭受恐怖份子袭击,赶紧抚慰晋文公,同时发表演说,要求晋国政府交出头号嫌疑犯吕饴甥、郤芮。正这时候,说也凑巧,吕饴甥、郤芮找上门来了,说宫中失火,晋文公给烧死在里边了,特请秦国另立新君。

秦穆公将计就计,把吕、郤二人诱至“王城”,一斧子一个,脑袋全削下去。可惜吕饴甥、郤芮也算是个人材,,特别是吕饴甥,灵牙利齿,在王城跟秦穆公辩论,讨回了战犯晋惠公。,那篇演说稿,还被收到了《古文观止》里边。,不料八年之后,他就死在曾一度风光过的地方(王城)。

重耳再次进入晋国后,想把吕、郤党羽全部杀死,赵衰进谏,遂颁行大赦。但是吕、郤党羽看见赦文,半信半疑,交头接耳。重耳挺发愁。这时,当初流亡时候,那个卷了川资逃跑的财务经理,名字叫“头须”,看准机会,跑来找重耳了。他说:“国人都知道您最恨我,因为我卷跑了钱,您一路没吃没喝——在五鹿被迫吃泥,倒现在还落下个嘴谗的毛病到现在还落下个嘴谗的毛病。但是,您能够封我个官爵的话,国人都知道您乃不**旧恶之人,一定群疑尽释了。”

晋文公一听,这也是个办法,就封他照作CFO(ChiefFinanceOfficer),国内紧张气氛遂缓和下来。头须这家伙也算是有胆有识啊,够精明。汉刘邦刚登基的时候,仇人很多,也采取过类似的做法。

下一步是大家最开心的事,封赏功臣。一起流浪过的老叫花,狐偃、赵衰、胥臣、魏仇,终于可以弹冠相庆了。

但是,他的炊事班长却不高兴了,说:“我为了照顾您,跑前跑后,别的爷都不肯干活,我脚上却磨了一万个泡,可您给我的赏赐,才是最后一等,敢问其故。”

重耳说:“用道义来辅佐我的,用礼仪来引导我的,我给他最高赏赐,比如狐偃、赵衰;冒着矢石,立下汗马功劳的,我给他次一等赏赐,比如魏仇;违背我的意愿,多次举发我的过失,我给他未等赏赐。至于你这种劳力之人,要在末等的末等。”

周天子的史官听到这件事,说:“晋侯大概会成就霸业吧!从前圣王把德行放在首位,而把力量放在其次,晋侯也是如此啊!”的确,而今的某领导们,提拔照顾对自己有私恩德人,那境界比起重耳差远矣。

可是赏来赏去,惟独把我们这位牢骚大王“介子推”给赏忘了。这家伙没领到赏,自怜自爱,一气之下,背着他老妈去隐退山林,“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山花好兄弟”去了。

晋文公知道后,想起介子推割大腿肉给他熬汤,味道很好,非常懊悔,赶紧改穿了凶丧之服,以示自责,并向士民百姓下令说:“有谁找到介子推,有赏。”

有人报告说介子推跑绵山里去了。晋文公赶紧跑到绵山低下晋文公赶紧到绵山底下,攥着喇叭往上喊:“老介——你出来——,老介——你出来——。”

喊了好几天,老介还真拧,就是不出来,只有空谷无言的回答。也不知道谁又出了个馊主意,举火焚林,象像打猎似的,想把老介轰出来。结果介子推跟他妈,一起被烧死在枯柳之下。

对于介子推的死,另一位很拧的自杀者屈原有诗赞道:

介子忠而立枯兮,

文君寤而追求。

封介山而为之禁兮,

报大德之优游。

思久故之亲身兮,

因缟素而哭之。

晋文公为了表示对介子推的怀**,并铭记自己的过失,就把烧死介子推的大树劈成板子,做成木屐,穿于脚上,每每听到木屐之声便会叹惜:“悲乎足下”。“足下”一词的典故即出于此。

为了悼**介子推,晋文公还下令,每年这一天是寒食,家家户户不得动火。到了唐玄宗时期,诏令天下

:“寒食上墓”。,终于演变成清明扫墓。那个雨纷纷的时节就这么出现了。

为了纪**介子推,老百姓家家门上插柳,户户禁火,喝冷水,吃干粮。并且寒食节上山种树。后来绵山上到处是大树。两千多年后,日本鬼子来了,把唐太宗“梵钟交二响,法日转双轮”的大钟,从绵山拖走,砸烂了,制作杀人武器(炮弹),笼罩大钟的千年古刹也焚为灰烬。

62岁的晋文公即位当年(公元前636年),实施惠民政策:(1)废除旧债,以前谁歉欠谁的钱,都不算数啦;(2)照顾无保户;(3)发展农商,减轻关税——当时交通要道设卡征收关税;(4)举善授能,赏从亡者及功臣,任用胥、赵、狐、栾、先等家族,担任国家要位。晋国很快出现了政平民阜,财用不匮的局面。同年,晋文公采纳狐偃建议,发动“勤王”之师,把逃跑在外的周天子(周襄王)送回洛阳,擒杀王子带,平定周室内乱。周襄王以其有功,赏赐晋文公以“阳樊、原、欑茅之田”,使晋国获得了太行山地段的战略要冲和跨过黄河的落脚点,打通了南下进出中原心脏地区的通路,使郑、卫两国直接处于晋的威胁之下。

关于这场“勤王战斗”的苦主周襄王,需要细说两句。这位周天子年轻时候,也象像我们**大学时那样,哭过笑过,醉过恨过,思考过也迷惑过,直到山穷水尽,很少柳暗花明。周襄王的苦恼来自自己的后妈。这位后妈为了自己儿子前途考虑,使劲在老天子那儿说周襄王的坏话,吹枕头风。老天子没拿定主意就先行死掉了,齐桓公的八国联军旋及旋即开来,举行了大规模示威游行,给周襄王吆喝,使其顺利上台。

周襄王上台,齐国的霸权却渐渐衰落,襄王的反对派——后妈的儿子“太叔带”阴谋造反,勾引了周襄王的爱妃,在野菊花的丛中抱着,欢快地打滚。打滚回来,丑行败露,太叔带拎起裤子,逃亡到了翟国。

顺便说一句,古代的裤子是没有裤裆的,只是两个长桶,吊在腰上(象像吊袜带那样系着)。它甚至还不如现代孩子们的开裆裤,因为开裆裤毕竟还有个裆,古代的裤子却只是两个裤筒罢了,外边必须用袍子、裙子罩住,以免泄露**而现代意义上的裤子,却是从胡人那里传来的,是骑马民族的发明。

太叔带逃到了翟国,换上了那里的狄人裤子,掉过头来伐周。

周襄王看见弟弟穿着现代化的裤子回来闹事了,心惊不已,逃到一百公里东离他最近的郑国躲着。太叔带占了大哥的洛阳,自立为王,以大哥的性感老婆为王后,沐猴而冠起来。洛阳人都在鉴赏和议论着他的新式裤子。

周襄王九神无主,赶忙从郑国向全世界告急,请求靖难军。

于是晋文公派出勤王部队,讨伐“太叔带”,并且联络了西戎人、丽土狄人助战(二者非常乐意去中原抢杀)。

晋文公大军兵分两路,一路打败了狄人,取“太叔带”于温,杀之。太叔带变成了肥田的养料。

另一路把周襄王从郑国接来,送回洛阳。

心腹大患的弟弟已经含笑九泉了,周襄王感到了深似太平洋的深深开心。开心之余,他把自己本来不多的几块食邑(都在洛阳附近,一共八个地方)赏赐给晋文公。晋文公名利双收,捂在被窝里乐了三天。

俗话说:Don’tpushyourluck.晋文公得寸进尺,想在死了以后,用“隧礼”安葬——就是坟墓里修上墓道。

周襄王不同意:“从前,我们先王拥有天下,以方圆千里的土地供养上帝。其余土地分给公、侯、伯、子、男掌管。从中央到地方,服饰器物的花纹色彩,尊贵卑贱,一切次序,绝对乱不得。变换佩玉就会改变人的步伐,变换礼仪更怎么可以。只要是我们姓姬的掌有天下,叔父你作为诸侯,死了以后该怎么埋就怎么埋,隧礼是不行的”……”晋文公赶紧闭嘴,接收八块封地去了。

八块封地中的阳国人,一直是给天子当奴才,傲气得很,根本不服气新来的山西主子。晋文公命令:“不许他们逃跑,把城给寡人围起来。”(那时候的人口比土地值钱,全国人口两千多万)……)

阳国人都想出逃,带头的叫“仓葛”,这家伙生在天子脚下,比北京的出租车司机见的世面还多。他站在城墙上,骂骂咧咧对重耳发表意见:“丫周大王说你还算有好点心眼儿,把我们转手卖你丫了,丫你想叫板,想围你大爷的,拆你大爷的庙,跟你大爷这儿犯刺儿,你丫长这脑袋了没有你丫长脑袋了没有,再不走我下去灭你丫的。你不也姓姬吗,说白了跟丫周王都是一家子的,犯得着吗。有能耐你灭俩蛮夷试试,丫你跟这儿臭显。其实你丫自己就是蛮夷。你别把我逼急了,你把我逼急了,我下去抽你丫挺的。有种你丫别跑!”

晋文公听了这些闻所未闻的京骂,赞叹道:“这是君子所说的话啊!还是天子脚下的人有水平啊。赶紧解围,让城里的爷们迁出来,爱怎么跑怎么跑吧。”

八个封邑中还有个原国,晋文公准备封给赵衰,表彰他对晋国革命的功勋。原国今为河南济源县(河南北部),是传说中的愚公故乡,有愚公所憎恨的太行山,已经被上帝搬到西北一点儿了。

原国人跟愚公一样倔,说:“山西人想霸占我们,不行。”晋文公只好屯兵攻打,跟士兵约定三天为期。三天打不下来的话,就撤退。

攻到第三天黄昏,眼看城墙岌岌可危,晋军胜券在握,晋文公却守约而撤,挥令班师。军官们请求等一下:“原国就要投降了,咱就要杀进去吃晚饭了。”

晋文公教育大家:“信用是国家的珍宝。得到原国却失掉珍宝,我不会这样做。”

原国人看见大军解围,感动得直哭,赶紧下城投降,把晋文公吹吹打打接进城里。

春秋人慨而慷的质朴,使这一时代成为我们梦中反复追想的黎明草原。

晋文公四年(公元前633年),把老爹献公时代的两军扩大到三军。,按国际惯例,三军各有军帅,中军之帅级别最高,同时是三军总帅,称“元帅”。元帅的人选非常关键。晋文公有意栽培赵衰,赵衰却谦让说:“郤谷同志喜欢**经(《诗经》《尚书》),懂德义,做中军元帅最合适。”(让喜欢**书的人做元帅,仍然体现着文武合一的原则)……)

于是郤隙谷(**“隙谷”)做了中军元帅。

晋文公接下来想到狐偃,请狐偃做上军帅,狐偃觉得自己是老二,还是请大哥狐毛当上军帅吧,自己为佐将(拿公家的官儿送私人情。当时,公开聘选制的官僚体系还不成形,诸侯国政都几个大家族手中把持——国君家族及异姓家族,这些家族间势力有消有长,有时候甚至超过国君家族,不管怎么样,各家族中的嫡系人物,一方面管理本家族封地,一方面充任政府要职。所以象狐偃这样,平衡好家族内的亲情关系,是必要的)。

晋文公又命赵衰为下军帅,赵衰让给栾枝,于是栾枝将下军,先轸为佐。

晋文公所坐战车的驾驶员是“荀林父”(注意这个人,后来当了三军元帅,大败给了楚庄王)。魏仇当车右(副官)。

这个阵容,兼顾了参加过长征和未参加长征的各派家族。

三军人选已定,晋文公遂在被庐阅兵,练队列、站军姿,进退左右,俱成行列,起舆跪伏,俱从号令(跟现在学生军训差不多)。

大阅兵没多久,郤谷去世,晋文公提拔下军的先轸为三军元帅。这位先轸,乃是晋国的将星,晋文公和晋襄公两代的中军元帅,以其卓越的谋略思想和指挥艺术,先后取得了晋楚“城濮之战”和晋秦“崤之战”的巨大胜利。

“泓水之战”打败宋襄公,楚人又攻下齐地东阿,扶持齐桓公的儿子“公子雍”(6号,已经不吃奶了),建立反齐政府武装,以易牙为辅导,联合鲁国,并力伐齐,把齐国打得吐血,齐桓公的七个二等儿子(妾生的),被掳入楚国。楚成王没难为他们,把他们当做中原人才,封为上大夫。(真给老齐面子啊!)

楚“令尹子玉”(曾指挥“泓水之战”的成得臣)抓紧军事演习,用小鞭子把犯规的士兵饱抽一顿,屡说不改的就以箭穿耳,徇于军中,楚军上下肃然,怕得要紧。(当时的军人喜欢折磨耳朵,俘虏的耳朵干脆被割下来。其实折磨耳朵比折磨眼睛鼻子好,耳朵支愣着,没什么用)……)

“令尹子玉”治军有法,但嫉恨他的人也不少,挖苦他“刚而无礼,谋而无断”,带兵超过三百乘,就甭想全师而回啦。在楚国,“令尹”军政大权集于一身,官职最高。比令尹低一格的是“司马”,协助管理军队。

楚成王命令“令尹子玉”以“司马子西”为副,北上千里,围击宋国,力图再打一次泓水之战,彻底把宋襄公两代人降伏,稳定中原霸权。这是因为,“巴尔干”那些看风使舵的诸侯(郑,陈,蔡,鲁,曹,卫),如今都已拱服于楚国。只有宋国从宋襄公起,一直是楚国死敌,宋国现在想和晋国联盟一体,中原有了变色的可能。

然而,楚国犯下了一个战略性错误。两年来,楚国一直在对齐用兵,并且策动了鲁国的参与,以及齐国**武装的内应。楚国应该坚持对齐打击,力求更大突破。但是它突然分兵北上围宋,势必引起晋的干预,楚国又树一新敌。导致晋、齐两大高手联合对楚,楚国两线被动作战。

楚人围宋的举动得到晋人的动议,次年,晋文公五年的春天,晋三军雄赳赳气昂昂,开过黄河,南下进入巴尔干,志愿帮助宋国人民抗击楚帝国主义的入侵。按照既定作战方针,晋主力正面进攻巴尔干地区北部的卫国,迫使楚国自动解去宋围。这个“围魏救赵”的办法一方面可以避免长途行军跑到巴尔干大东边的宋国去,二避免直接跟楚国交战(楚成王从前给重耳吃七牢大饭,款待了他仨月,重耳不太好意思打楚国)。三是,卫国以前拒纳重耳,导致后者在五鹿吃泥,刚好有私仇。

先轸三军渡过黄河,出其不意,逗圈子捣入卫境北部兜圈子捣入卫境北部,袭击卫国的五鹿,一鼓拔之(河南濮阳,野人给重耳吃泥的地方)。五鹿人争先逃窜。重耳说:呵呵,今天终于拿到你的土啦。

卫成公看到自己的国土被晋军象像剪草机一样随意突破,遂不敢再唱对台戏,派人请与晋文公结盟。晋文公拒绝卫请。

卫成公后悔也没办法,晓得自己的无用了,南去投奔楚国,但是卫国贵族们(大家族的掌门人)不同意,索性把这倒霉的新国君驱逐出城,于是卫国不战而落入晋军手中。

卫国已服,楚军依然围宋。楚令尹子玉似乎明白了晋军“围魏救赵”的作战用意,吃了秤砣似地,死心围攻宋国。宋国人被打得叽哇乱叫,望眼欲穿地等着晋援。可是晋援偏不肯来——晋文公决定南下攻曹,继续引诱楚军解去宋围。

曹国城墙给晋军以重大挫折,好几天攻不进去,有一些人冲进去了,结果全被杀死,曹国人把晋人尸体放在城上晒着,很多苍蝇远道而来赶热闹。晋文公怕动摇军心,就声言要挖曹人的祖坟。曹人害怕,归还晋尸,晋军乘机攻入曹城——装尸体的棺材堵住城门,晋军一拥而入。就是那个偷看重耳洗澡的业余画家——曹共公,光了膀子,牵着条羊(表示他自己象像绵羊一样顺从),推了大棺材车,在穿麻带孝的大夫陪同下,出宫投降。重耳把他押到五鹿。

然而,魏仇和颠颉却惹祸了。这俩人是丐帮的九袋八袋长老,因为是武人,在长征结束后,重视德行的重耳只给了他俩三等赏赐,俩人心里有气,于是一把火把曹人“僖负羁”家烧了。重耳大怒,觉得下属太没规矩了,于是把颠颉处死,传首级于三军,三军上下悚然。

晋文公想杀魏仇,魏仇也是放火者,但放火的时候,把自己砸伤了。魏仇不傻,把伤口裹紧了,咬着牙表演了三级跳,证明自己还是能用的(类似廉颇)。于是重耳放他一马,但也不再让他当副官(车右)了。

然而,这个时候,巴尔干东南部,子玉依旧死攻宋国不止,那时候没有火药,攻城效果微茫。希腊的特洛伊围城战打了十年,最后用“木马计”才奏效,可见攻坚非常之难,《孙子兵法》视攻城为“下之下者也”)……宁是名将子玉指挥,彪捍彪悍的楚军在宋国两重坚城之下一筹莫展。

子玉这家伙,从管理学角度讲,缺少change的理**,做一件事情,非要得到结果,即使这件事情已经变得无利可图,也很难扒他下来。子玉就象像水蛭一样,死死地附着在宋国城墙上,不管晋军如何殴打巴尔干诸国,迫使他离开。于是,中原诸国就眼睁睁一个一个落入晋军手袋里。

晋文公则积极开展政治外交,派人东去齐国,获得齐国支持。秦穆公也宣布支持妻兄的战争行动,晋兵协助秦国打通荆紫关、武关道路,导引秦军南向伐楚,牵制楚国对中原诸侯的压力。秦兵团一路带球过人,南下进入巴尔干西部。

先轸进一步制造齐、秦与楚国的矛盾,促使齐、秦参战——哈哈,难道也来个珍珠港袭击吗。

其实,当晋军初过黄河而来时,孤军深入,中原巴尔干到处都是楚国同盟,是楚军灭晋的最好战机。楚军集中优势兵力,再能约鲁国出兵拊晋军背侧,则晋军大败无疑。当晋军久攻曹国不下的时候,楚兵如果能迫晋军于曹城下,内外夹击晋军,也有利可图。

现在,晋军侵曹盟卫,联齐通秦,获取了极大的战场优势,楚国之处被动即使连我从2500年后都看出来了——而子玉却视而不见。子玉要求楚成王向晋国宣战。

就象像那首性感美女所唱的歌的那样,滴答滴,滴答滴,滴答滴答滴答滴,历史上空前规模的晋楚“城濮鏖兵”,进入了倒计时。

晋楚城濮之战,发生于公元前632年。

这是世界军事史上的壮举,会战维护了中华文明对江汉地区楚文明的优势,结束了齐桓公死后十年中原无霸主的混乱状态。

子玉因为受到国内反对派的嘲笑,为了堵住那些预备发笑的嘴巴,他力请在被动态势下与晋、宋、齐、秦四国北方高手决战。楚成王未能坚决制止子玉的错误请求,甚至调拨了小股国内精锐(30乘近卫军)补充子玉。子玉把自己家族的私家部队也拉上战场,算是追加了资本,抖擞起精神,声威赫赫,杀气腾腾而来。

晋国有“表里河山”之固,就算打输了也可以象像阎西山那样回国退守,所以晋文公有侍无恐。信守从前对楚成王“退避三舍”的诺言,后撤90里。

身为国君的晋文公向子玉退让,造成“君退臣犯”、“晋直楚曲”的态势。同时,退却使晋军与齐、秦友军靠拢,缩短补给路线,并以怯弱的假象迷惑楚军,助长子玉同志的骄傲轻敌情绪。

可怜的子玉一直被晋军牵着鼻子走,此时还在狂言:“今日必无晋矣!”

晋文公以北方四大顶尖高手——晋、齐、秦、宋,联手在城濮一役邀击楚军,列营以待,披坚执锐,阵容严整,对抗子玉的楚、陈、蔡、郑、许。

这次城濮之战,九**队聚集一处,赶庙会般,热闹非凡。双方合计20万,比历次战争规模都大多了,甚至比现代的“淮海战役”,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的投入战争人数,也大得多。

试想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城濮”野外(山东鄄城),数百辆战车、近万匹战马、20万战士,汇集冲锋,战鼓与喊杀声震天,是何等的阵势?这就是“城濮之战”的场面。

战斗刚一打响,晋军先发制人(成语出处),下军佐将“胥臣”用虎皮蒙住驾车的战马,出其不意攻击楚右翼“陈、蔡”军队。陈、蔡战斗力最差,遭受这一奇异的突袭,顿时惊慌失措,一触即溃。连带楚右军迅速就歼。

对于楚左军,晋军使用了诱敌深入,尔后集合上、中两军优势兵力,分割聚歼的狡猾战法。具体是:

下军帅“栾枝”用战车拖曳树枝,飞扬起地面的尘土,佯溃,诱敌深入;上军帅狐毛,竖起两面大旗,冒充中军,吸引敌人火力,随后引车后撤。子玉不知是计,令“司马子西”追杀晋军。楚左军“子西”严格地执行了这一命令,冒贸然突前,结果两侧暴露,遭到了晋上、中两军夹击——中军在元帅先轸指挥下,横击其侧翼,上军狐毛、狐偃回军夹攻。楚左翼遭此痛殴,退路被切断,子西负伤,完全陷入重围。子玉受尘土迷惑,还以为是楚军在歼灭晋军,遂不发救援,楚左军很快被消灭。

子玉见左、右两军均已失败,大势尽去,不得下令中军迅速脱离战场,得以保全主力,勉强避免全军履没。

楚军败绩,楚成王霸业功亏一篑。晋文公重耳经此一战而取威定霸,成为北方霸王龙,真是速成了(估计是服用兴奋剂了)。

足球据说在中国早就有了,黄帝的时候就有了,是军队训练用的。此次城濮之战,如果按足球比赛来玩,作战双方阵容可以如下:

山西杏花村“晋队”:湖北云梦泽“楚队”:

总教练晋文公(重耳)总教练楚令尹成得臣(子玉)

守门赵衰门将大夫伯棼

后卫舟之侨(车右)后卫斗申宜

中场前锋成得臣(子玉)

后卫荀林父(御戎)中锋斗越椒

中卫祁瞒(掌旗)左边锋子西

中场前锋先轸左前卫小将成大心(子玉之子)

前卫郤溱右边锋子上

右边锋狐毛右前卫陈国陈超迭

右前卫上军佐狐偃蔡国公子印

左边锋下军将领栾枝

左前卫下军佐胥臣

外援:齐籍球员国归父外援:

秦籍球员白乙丙郑国、许国球员编入左前卫、左后卫

陈国、蔡国编入右前卫、右后卫

总兵力约8~9万人总兵力约11万人

从编组上看,楚国右前卫以陈、蔡两队为主;左前卫以申息队员为主(申、息原本是独立的国家,在河南南部的南阳与息县。现在被楚国收购为县)。可以看得出,子玉左右两线全是杂牌军,居于最中间的才是楚国种子队(楚成王近卫军),以及子玉的私人部队“若敖九卒”。子玉让两翼杂牌军先打头阵,打得好的话,中场再出击;打不好,于精锐无损。这样勾心斗角的足球联队,根本不会有进球动力。

公元前632年4月5日上午,比赛在城濮野外吹响哨子,晋国队摆开“四三三”队形,占据北半场,楚队在南半场。

开球以后,楚“右边锋”得球,带球穿插进攻,陈、蔡队员随球跟进。晋“左边锋”栾枝,主动放开口子,让楚队顺利跃过中场,使用晋队后场灵魂,坚强后腰白乙丙同志顶上。白乙丙是个秦国队员,他一个卧地铲球,把球铲出禁区,传给晋国栾枝。栾枝接球,猛开一个大脚,足球飞上高空,开过中线,一直落在楚队后场,传给等在这里的晋国球员胥臣(胥臣多少有些越位,但是古代足球对越位判定还不严格)。

胥臣把球稳住,看看楚国队员还没撤过来,不慌不忙掏出一块虎皮披在身上。楚子玉示意陈、蔡队员追截胥臣。但是蒙着虎皮的胥臣左突右晃,如入无人之境。陈、蔡纷纷披靡。有戏!场外看台上支持晋国的球迷兴奋欢呼:“晋国队!——加油!晋国队——加油!”

身穿虎皮的胥臣突然出现在楚场大门门前,门将伯棼一看,妈呀,怎么来条老虎。刚要哆嗦,胥臣一脚劲射——哇赛!进球啦!

场外一片欢呼,打出横幅:“晋国队——进一个”……”齐国观众高喊:“晋国队——,”

“牛B!”宋国人应。

“晋国队——”“牛B!”

“晋国队——”“牛B!”

“晋国队——”“牛B!”

裁判宣布,进求有效,场上比分,1:0,晋队灌球一个。

Yeah——自豪的胥臣疯狂地扬起两臂,象像飞机盘旋绕场飞奔,张嘴大叫,然后扑通跪倒在地,以拳砸击,然后呲着牙抱住脑袋。场外的齐国姑娘,哇——晕倒一大片,清醒过来以后,纷纷扑下场子,往胥臣身上压过来了。等胥臣从姑娘堆里钻出来,他身上的虎皮全被扯光啦。胥臣说:“你们山东女娃子饶命啊,俺们山西人受不了啦。”

突然,场外球迷发生冲突,楚国队的球迷(郑国人)一齐起哄,喊:“晋国队——”

“傻B!”

“晋国队——”“傻B!”

“晋国队——”“傻B!”

旁边的齐国姑娘不干了,举起爪子就往郑国人脸上挠。场外一片混乱,椅子全碎了。裁判临时宣布休场。导演赶紧喊:“镜头切换,插播广告。”

画面立刻祥和了,打出几个大字:“广告同样精彩。”

广告画面一:前任虞国国君——这位巨贪,一拉门,探出半个秃头脑袋特写:“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和氏壁。和氏壁牌脑黄金,我和我老婆天天吃。”

广告画面二:好色而短命的蔡哀侯拍着一个瘪篮球,一边拍一边说:“三十岁的身体,九十岁的心脏。”

精神矍铄的晋文公重耳叉着腰笑嘻嘻地拍篮球:“九十岁的身体,三十岁的心脏。”

广告画面三:齐国美女,骚妹妹文姜,穿着一袭薄薄的长裙,站在高山流水之下。镜头拉进,面部特写:文姜启动红唇,轻眯双眼,用陶醉的磁性声音,很享受地喃喃地说:“我爱‘“花之雨’”——”文姜扭动屁股,“花之雨润肤露,滋润我的娇嫩皮肤——”

广告画面四:春秋第一号美男子“子都”同志(郑庄公的同性恋朋友),坐在墙根下,一甩他的秀发,侧脸用雄性声音说:“我的梦中情人——她——要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奥妮皂角洗发露,黑头发,中国货。”

广告画面五:齐桓公从鼎里捞出一勺汤,尝了一口,滋地做出无限陶醉的样子,说:“这是什么好吃的啊。”

旁边大厨师易牙赶紧谄笑:“主公,我用的是太太乐鸡精,纯天然鸡精,煮我儿子的肉,味道好极啦。”

好,镜头转换回比赛现场,球迷骚乱基本在防暴警察镇压下平息。比赛继续进行。刚才楚国右线陈蔡队员防守出现漏洞,被晋国人灌进一球,陈蔡傻眼,互相挤撞,蔡国公子卯最惨,死在赛场上了。

子玉急于将比分搬平,催动左线的明星队员“司马子西”和申息籍球员,猛攻晋队中场。

晋栾枝刚才配合了胥臣进球,这会儿又发现赛场土质松疏,春季干旱,春风一吹,沙尘扑面,于是利用沙尘蒙蔽对手。他在场上哗啦着土乱跑他在场上划拉着土乱跑,飞砂滚滚,不辨是非。在尘土掩护下,晋队佯退,楚队贪功冒进,连后卫也压到前场去了。

先轸授意狐毛故意漏球,进一步诱敌深入,楚左前锋“子西”攻势非常凌厉,晃过狐毛,正面突入晋国禁区。晋后卫祁瞒经验欠乏,惊慌失措,使后场失去捍卫,几乎波动阵形。楚小将“成大心”(子玉的儿子)得了机会,一脚起射,晋门将赵衰豁出性命,摔了个狗吃泥,总算把球扑出界外,好险。看台上的楚国球迷刚要喊牛B,又被迫失望地坐下。齐国女孩却是一片欢呼,齐声尖叫:“赵衰赵衰我爱你,赵衰赵衰我爱你!就象像老鼠爱大米。赵衰赵衰我爱你!”

兴奋的齐国女孩们脱掉外套,露出三点式性感泳装,手举带穗花环,组成cheer

leader(足球宝贝),排成三行,上下挥舞,扭屁股给晋国队喊号加油,场上惊呆一片。楚国的“下里巴人”也立刻学样,光了脊梁上去扭屁股,把场上醺倒一批。

赵衰揉着摔肿了的鼻子,扑出了刚才的球,心里恨死了自己的后卫,提议请求换人,取代祁瞒。(祁瞒下场,立刻被斩于阵前。晋国队对于不听号令的球员采取封杀政策)。

球拣回来以后,楚国主罚任意球,成大心点射。晋队组织人墙防守,新换上场的后卫球员一个头球摆渡,将球弹出禁区。楚明星队员“子西”得球。场外喊声猛然提高1500分贝。

先轸组织截球,指挥底线的狐毛、狐偃哥俩,牢牢缠住“子西”,使其无法前进后退,被胶着在晋国后场。旁边郑许籍球员接不到球,假装栽倒,裁判不理他们,他们干脆趴下不起来,导致该区域楚方队员更快溃乱,把子西撞得负了伤,球也掉了。

狐偃把握场上优势,迅速得球,奋力突入楚国后场,果断起脚远射——哇!场外一片惊呼——呕!——好臭啊,狐偃的脚好臭啊!

狐偃拔脚怒射,球高出横梁!。

场外乱喊:“给狐偃一大哄呕,呕呕呕,给狐偃一大哄呕,呕呕呕。”

穿三点式的齐国女孩,正cheer呢,一看狐偃踢出大臭脚,赶紧扔掉花环,双手捂住鼻子。没来得及捂鼻子的球迷们纷纷被熏倒。狐偃趴地上痛哭流涕,骂自己:“我天天晚上拿盆儿洗脚啊——!”

旁边断发纹身的楚国下里巴人,也使劲扭屁股臊他,吐唾沫恶心他,有的人甚至开始小便。

曹国的业余画家曹共公突发灵感,一个箭步跳出看台,只身冲入跑道,在跑道上边跑边脱:撇掉帽子,甩了鞋子,扒掉上衣,褪掉裤子,眼看就一丝不挂了。大家全傻了。裸奔的曹共公哈哈大笑,奔狐偃就上去了。场外的防暴警察,呜央一下象像拍苍蝇似地,把曹共公压倒在地。警察拿帽子罩住曹共公下面,架着他离开现场。出尽风头的曹共公还朝台上挥手呢。

这时晋国三线出击,扑到楚国半场,又灌进一球。2:0领先。子玉招架了半天,一看怎么弄都没戏了,左右两翼损失殆尽,好在都是外籍球员,中线没有受伤。于是连忙撤出比赛。

球迷们象像开锅一样,群魔乱跳,如醉如痴。支持晋国队的球迷(齐国人)和支持楚国队的球迷(鲁国人)互相大骂,郑国人二话不说,拆下椅子就往齐国人脑袋上砸,齐国人抡拳头就凿鲁国人,下里巴人趁乱摸齐国美女,这些美女都是体操高手,上窜下跳,揪打下里巴人。场上乱成了阎罗殿。

比赛结束后,记者采访了有关专家,就比赛进行了点评,详见下节。

(注:《下里》《巴人》是两个曲子名,不是人种,为避免误人子弟,特别声明。)

十一

孙子兵法说:同样是泥巴,用泥巴打泥巴,谁先出手,就可以把对方泥巴打扁,所以应该先发制人。孙子不懂冲量和动量,不过他观察的似乎不错。

先轸的战术体现了这一点。他挥动晋军先发制人,后继调动机变灵活,对晋国的胜利作出做出了突出的贡献。晋文公却说:“狐偃劝我信守诺言,退避三舍,狐偃说的是千秋万代的事业,因此,狐偃应得首功。”于是,臭脚狐偃在一片嘘声中领到了头赏。

楚国的败笔,因素很多,从战略角度看,忽视鲁国是个大败笔。鲁是二等强国,一直是楚国的忠实搭档,鲁国一直处于晋运动区东侧翼,可对晋军构成威胁。但楚国不重视运用外交手段发展同盟,也许是由于骄傲自恃。鲁军一无作为,似乎成了旁观者。而晋军却团结了秦、齐、宋盟军。晋军自有战车700乘,甲士5万人,加上秦、齐、宋盟军共计9万人。楚军则是跟笨蛋国“陈、蔡、郑、许”结盟,合计11万人。

楚成王本人也有责任——由于楚成王在“战与不战”态度上暧昧,只发出一小撮精锐,指望子玉侥幸获胜,如果输了也无大碍,致使子玉战斗力不足,杂牌军充斥于左右两军,削减了楚军战斗力。正是因为楚成王战斗决心不大,子玉不敢蚀了老本,所以按住中军,意意思思地,终于两翼全被吃掉。

100多年后的孙武先生从这次战役中总结出他的《兵法》中的灵魂思想:“以正合,以奇胜”……”“合”是正面对垒、击鼓交锋的意思。“奇”是机动变化,别出心裁、另辟蹊径,就是先轸那些机动调度,两两配合围击。20%的出奇工作起到80%的关键作用。当然,没有“正”在那撑着,“奇”也无处施展。

这个朴素的道理,放之四海皆准。比如现在卖产品,产品功能、质量不要比别人的差,但没点幕后手段,也难以得到定单。

子玉却不懂这个朴素的道理。面对晋国的不断调换三军序列,楚军却呆板迟钝、互无救应。楚人彪捍彪悍有余,但圆滑不足啊。

按楚国法令:“覆军杀将”,败军之将必死。这跟中原“刑不上大夫”的优待是不同的——中原领导犯错误,有纪律处分一层保护。令尹子玉虽然中军主力未损(死的都是盟军),但楚成王因为一时之气还是迫他自杀,否则,没法向失去儿子的申息父老们交代啊。

楚成王发出诛杀令后,旋及旋即后悔,但为时已完。楚司马子西,正在给自己挖坑,挖得比较慢,得以活命。

楚国在此役很受伤、很受伤,最大的伤倒不是死了些人,最大的伤是三军元帅令尹子玉被迫自杀,楚国自毁干城,终楚成王之世,再无良将可以和强晋争风吃醋,报仇血辱了。

重耳一直闷闷不乐,听说子玉自杀了,才高兴地拍着篮球说:“莫余毒也已。”——成语“人莫毒余”出处,再没有人能害我了。这次大战产生的成语真不少,还有“退避三舍”,“先发制人”等等)……

重耳的九万人把子玉囤积的粮食吃了三天。一边打饱嗝,一边凯旋回国。半路上听说周襄王派来天使慰问,于是召集宋、齐、鲁、郑、陈、蔡、邾、莒等国在践土(今河南原阳西南、武陵东南)会盟,所谓“践土之盟”。相约“奖助王室,无相害也”……”。

晋文公向周襄王献俘:一百辆装甲驷马战车、一千多名楚兵(活的,都是拿给周天子当奴仆)。作为回赠,王子虎代表周天子册封晋文公为霸主,赏黄金装饰的大车一辆,红色弓一副,红色箭百支,黑色弓十副,黑色箭千支,黑黍加香草酒一卣,喝酒的玉勺以及虎贲三百名。周天子东西还真多,真趁货,不过,他早期的虎贲可能还是武林高手,现在的虎贲估计是猫,只会吃晋文公粮食。晋文公多次辞谢,最后行礼接受。

周襄王写了《晋文侯命》,夸奖晋文公,并收入典籍。晋文公遂霸,成为春秋五大恐龙之第三(前两名是齐桓、宋襄)。

晋文公回国不久,又在温地(司马懿老家)聚齐十国诸侯,冠裳佩玉,舞蹈扬尘,山呼大王,朝拜周襄王。继齐桓公以来,老周的这一大家子聚会,于斯为盛。

狐偃也得到了周天子赐给的辂车、马匹、衣裳、玉佩,其他诸侯还赠给狐偃以美铜,用于铸造编钟。狐偃这家伙看来地位很高。

次年,为了抵御狄人步兵侵袭,弥补车战僵化之不足,晋国开始建立三行。晋文公的驾驶员“荀林父”统率中行,并且以“中行”为姓氏。先谷(先轸孙子)统帅右行,先蔑统帅左行。

三行是我国首次的步兵独立编制,战斗力相当可观。《吕氏春秋》说:“晋文公训练出具有五种技能的甲士十五人,让他们率领精锐步卒一千人作为前锋,先同敌人交锋,没有任何诸侯能够抵挡。晋文公命令毁掉郑国城上的女墙,以便随时攻取,命令卫国的田垄一律东西向,以便自己的兵车通行无阻,然后在践土尊奉周天子。”

再次年,晋文公把三军三行合并为五军,晋国成为超级军事大国。

十二

楚成王三代苦心经营,眼看霸业成就,可惜运气太坏,遇上北边晋国勃兴。

城濮之战过后九年,戎马一生的楚成王快九十岁了。这个年纪的人,考虑死以后的事比活着的多。楚成王想把“商臣”立为太子。

但令尹子上不同意:“我听说,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变化的,变化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您现在是觉得商臣合适当太子,但您是一个有很多爱的人,说不定以后宠爱别的女人,又想换立她的儿子,就要出大乱子了。”

商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抛开了人品不讲,商臣还是有才干的,一掌政就连灭了好几国。但是他的面相很不好,满脸横肉,蜜蜂眼,豺狼嗓,一看就是个狠人。令尹子上针对这些毛病人身攻击,四处说商臣狼子野心。商臣恼了,找自己的老师商量对策。这老师也不是什么好老师,满肚子坏水,教商臣诬陷令尹子上私通晋国。

楚成王信以为真,就真把令尹宰了。(有个敌国就是好啊,需要捏造谁的罪名时,就方便了。)

宰完以后冷静一想,楚成王非常后悔,感觉杀冤枉了,遂对太子商臣产生成见,并且觉得小媳妇生的王子职非常顺眼,(看来物质真是变化的),于是想拿王子职取代太子。

商臣又找狗头老师请教。老师揉揉肚子,教他一个投石问路的办法。

楚成王的妹妹是个出名的傻大姐,太子商臣把她请到家里,上了三道菜之后,商臣就不递菜了,而是让仆人直接把菜罐子放在姑妈面前。姑妈一边吃,太子商臣就跟左右的三陪女捂着嘴偷乐,拿眼睛挤姑妈。姑妈查看了一下衣服,又拿手擦擦脸,没有问题啊,露出糊里糊涂的神色。太子乐得更凶了。

“小兔崽子,乐什么兮?”

太子商臣不理。

姑妈把罐子一摔:“好你个有爹生没娘教的王八崽子!活该你爹废了你!”

说完,姑妈站起来把所有能摔的东西砸光,气冲冲地拎着裙子出门上车了。剩下呆若木鸡的太子在那儿出冷汗。

“我的小爷,看来废您是肯定得了。”老师说。

“怎么办。”

“您逃走,怎么样?”

“不好啊,外国妹妹不好看些。”

“一不做,二不休,您把您爹做了,行不行?”

商臣脸上肉一横,马蜂眼一凸:“没问题耶!”

于是商臣召集私人部队,打开武器库,把自己的狗腿子武装起来。偷偷开门,摸着黑往楚王宫围过去。楚成王正在琢磨怎么跟晋国人打仗,听外边扑哧扑哧好像有好多人在切瓜,心想,这也不是熟瓜的时节啊。就看俩大瓜般的人头从窗子外边飞进来了,没等站起来,太子商臣一伙人捏着绳子黑压压进了屋。楚成王大叫:“你们干兮个啥!”

“爹,我们给您送终来了。”说完把绳子仍老爹的脚面。

绳子给楚成王挂脖子上了,像挂勋章似的。楚成王说:“等等。”

“还有何话,快说些。”

楚成王要求死前煮一只熊掌吃,别饿着肚子上路。

据说熊掌不容易熟,成王想拖延时间等候救援。商臣亮出豺狼嗓儿:“爹,天上的熊掌香着哩,您老就留着点肚子。到天上再吃吧。”示意左右人动手。

楚成王老眼一瞪:“我看谁敢!”

然后,老泪纵横的楚成王自己拿起绳子,抛到房梁上,系了个扣,跳上去。一代枭雄,就这么老来横死了。他的妹妹(傻大姐)听说之后,自恨不已,也上吊自杀了。

太子商臣登上王位,是为楚穆王。楚穆王叫来当时的笔杆子,给老爹商量个谥号。商量的结果是“楚灵王”,“灵”表示“乱而不损”,不是好词。停尸房里的楚成王不答应,眼皮死活不肯合上,后来改谥“楚成王”,表示安民立政,成王的眼睛才开心地闭上了(“死不瞑目”的出处。)

纵观楚成王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光辉的一生,胜利的一生。楚成王合计在位四十多年,灭国二十来个(超过他爹楚文王和他爷爷楚武王)。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天也不停留地东侵北蚀,一统江汉诸侯,又像西毒欧阳峰那样几度闯入中原的花花世界,如果不是被东邪黄药师一掌把他闷住(齐桓公的召陵之会),继而脑门子上又中了北丐打狗棒的一棍(晋文公的城濮之役),诸夏各国恐怕就要悉为楚有。

即便如此,公元前七世纪下叶,泓水之战之后,楚成王一度还是曾成为中原霸主,各国都向他臣服通好。做到了这个层次,楚成王已经算是霸主了(“霸”本来就是区域性的主宰者,全国性的主宰者就是“王”了)。可惜史家并不太注意这一时期,楚成王没被评上春秋五霸,只怪同时代英雄太多,齐桓、晋文、秦穆都给他赶上了。和这些顶尖高手周旋,楚成王的光辉被掩盖了,再加上《春秋》著者的种族歧视,最终落选。

《春秋》著者评出的五大恐龙排名是:齐桓公、宋襄公、晋文公、秦穆公、楚庄王。居然硬把楚成王的手下败将宋襄公给偷着塞进去了,不知这是谁干的!气死人兮。

从楚武王,到楚文王,到楚成王,三代以来,楚国疆域从几百里升级为方圆逾千里的大国,含扩湖北全部,加部分湖南、安徽,西抵巴蜀,西北到达陕西武关,与秦为界;东达安徽昭关(伍子胥出昭关的地方),鸟瞰吴国;北到河南南阳,威胁巴尔干;南到洞庭湖以南,盛产羽毛犀角。

到了战国时代,楚怀王进一步攻灭越国,囊括了江苏、浙江两省。楚国开疆五千里,为国八百年,襟带整个长江流域,中国的统一,可以说有一半是由楚国完成的。

有人说,楚国这是打内战。但我觉得中国幅员辽阔,各民族各地域发展差异非常大,正是有齐、楚、晋、秦这些忙忙碌碌的诸侯连年不休的兼并战,促进了各地文化的融合和汉民族的统一壮大,使中原人的血液里掺进楚人的强悍,吴越的坚忍和秦晋的机变。

各位先烈,各位恐龙,您们鞠躬尽瘁地打仗,你们辛苦了!

十三

晋文公也许是巨蟹座的,这个星座的人一旦受伤害,失了恋什么的,久久不能释怀。他在流浪期间,被亲楚派的郑国(郑文公)拒纳过,郑国并且在“城濮之战”帮着楚国,给楚国当外援。鉴于此,晋文公觉得自己死前一定要把郑国搞定,不许它再朝秦暮楚。于是,在“城濮之战”后两年,约同秦穆公联合围郑。

“公道世间惟白发,贵人头上不相饶”,西边的秦穆公老爹,这时候也满五十岁了,两鬓都染上了人间的白霜。他一辈子帮晋国许多忙,听见妻兄又来叫,立刻披挂出征,完成他和重耳的最后一次人生会晤。

郑国处于巴尔干中心的四战之地,没有天然防御系统,所以它的城墙修筑得非常坚固庞大,久经战火考验,从郑庄公时代就不断巩固,已是百年老墙。城墙还修有“马面”,突出在墙体外,与城墙连为一体(从空中俯瞰,使城墙轮廓呈“凸”字形)。当敌军攻城时,守军可以从两个马面顶上交射爬墙而上的士兵,使城墙由单纯正面防御体系改进为具备侧翼掩护的三面防御系统(上下左右三面)。

我们说,古代攻坚是个大难题,楚子玉攻宋都,久不能下。秦晋联军囤兵攻打,折损很多,秦穆公灰心丧气。正这时候,郑文公请出了拄着拐杖的老头子烛之武,来以“辞令”说退几万大军,。

烛之武在郑国的生活就象像一张给风兜着的废纸(那时候已有天然植物纤维做的原始纸了),作为春秋四大辩士之四(宁戚,屈完,吕饴甥,烛之武),烛之武曾经多次被郑文公拒绝,直到垂垂老矣,才在国家危难的这一天,终于得到召唤。

他象像一把风中的烛火,却担负着点亮郑国黎明的艰巨使命。他从郑文公的宫殿出来,看见郑国的月亮半隐半亮,酒楼里传出大呼小叫的声音,虽然头顶的空袭还在继续,公子王孙们快乐依然。他乘着夜色踱上城楼。守军把这位神秘的老头子装在筐里,在夜凉如水时刻缒出城外。稀疏的星光照耀着他残年不多的身影,烛之武径奔秦国大营。

烛之武见了秦穆公,就娓娓动听、丝丝入扣地说出一番大道理:“你们秦晋的厉害,鄙国这里已经领教了。鄙国亡在旦夕,可是,如果我们灭亡会有益于您秦国,那也不枉贵军千里来打。然而,遥远的秦国从西边到中原郑国来,中间隔着一个晋国。而我们郑国的土地,只方便并入晋国!您想?越过他人的国家来收编我们的领土,这不符合物质世界的客观规律啊。

“秦晋是邻居,晋国肥了,您们就要瘦了,晋国厚了,您们就要薄了。我老头子活了七十年,见过的骗局多了。晋国何厌之有,晋惠公是您扶立的吧,结果他的河西之城给你了吗;晋怀公是您扶立的吧,他立刻宣布断交;晋文公又是您扶立的吧,他向东收编完我们,就要向西收你们了。贵国还是好好想想吧。”

秦穆公听完这段大道理,惊佩敬惊佩万分,一揖到地:“老先生讲话,虽然明摆着是为郑国着想,但是饿听了,非常折服。”

烛之武又说:“如果贵国饶了我们,我们一定当好东道主,您有外出旅行的使节,进入我们郑国境内路段,一路交通和住宿,我们驿站**开放。”(成语“东道主”出处)

“四战之地”的郑国人,打仗不行,“辞令学”却相当进化,一言而解千层围的烛之武,都够去“外交学院”当教授的。辞令虽好,对于通情达理者有效,遇上冥顽不化的就没辙了。在先秦,人心还是比较古的,秦穆公是个直心肠,没有太多弯弯绕,被中原人一教,也懂得politics了,当夜把大军撤走。第二天,失去盟军的晋文公落了单,只好也糊里糊涂撤军而去。

人生不得长欢乐,年少须臾老到来。两年后,叱咤风云的晋文公重耳悄然死去。这位一生勤于战斗,奋斗不息,在老年实现人生第二次青春的大恐龙,没来得及多享福,在位仅仅9年,终年71岁。重耳一生更大的意义处在于培养出大批优秀的政治军事家。,他死后,晋国继续推行霸业百年,先后灭掉20余国,征服40余国,使晋国成为中原顶级大恐龙,功业超出齐桓公之上。

正是因为有晋国做后盾,中原民族才不被强大的楚国吞并。

晋国还灭掉了赤狄潞氏、严竣狄甲氏、留吁、铎辰、肥等戎狄之族,促进了民族大融合。晋国以军事技术援吴,以牵制楚人北上,这无疑又将华夏文化传播到了东南地区。

重耳,是春秋第一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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