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3部队里,不穿迷彩服的机会很少。
但今天是秦飞的葬礼,靳东海穿着正式的常服,戴着大檐帽。
站在雷鸣的房门前正打算敲门,他却莫名地紧张起来,举起的手僵在半空中犹豫不决,一丝不祥的预感如同有毒的空气一样弥漫在周围,让他心跳开始加速。
到临了,还是敲了门。
笃笃笃——
“进来。”
雷鸣不咸不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靳东海一咬牙,推门而入。
敬了礼,然后喊了声报告。
雷鸣摆摆手,让他过来。
靳东海忐忑不安地在雷鸣对面坐下。
“雷队,找我有事吗?”
“嗯。”雷鸣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没拿睁眼看靳东海,最后终于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将一份表格抽出来,丢到靳东海的面前。
“看看吧。”
靳东海拿起那张纸,根本不敢去看,只觉得重若千钧。
“怎么不看?”雷鸣面无表情地问。
“好……”靳东海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目光只能落在表格上。
这是一份选训的最终留队人员鉴定表,说到底,也就是决定选训学员去留的最权威的文件。
淘汰与不淘汰,绝对权力都在雷鸣的手中。
靳东海在表格靠下方的格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目光从左至右扫过去。
在每个人名字右边的最后的一栏里会填写着训练总教官亲自写下的去留意见,这可以决定一个选训队员的最终命运。
映入眼帘的是四个字——同意留队。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紧揉了一下,再睁开,再看。
没错,就是“同意留队”四个字!
“雷队!”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有了喜色。
“先别谢我。”雷鸣摆了摆手,制止了靳东海的表态,然后从他手里拿回那张表格:“这张表在上次反审讯任务之后我已经填好了,不是现在填写的。你虽然在那次行动力的表现并不如人意,不过我觉得至少还不算无可救药,所以我当时决定破格留下8个人,让你们都留队成为正式队员。”
“谢谢……”靳东海无法表达自己的兴奋,加入203部队,不光是荣誉,而是一种证明自己最好的方式。
如果凭借自己的能力留下,靳东海觉得从此在父亲和爷爷面前至少能够抬起头,硬着脖子说话,更重要的是,在安若素面前,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说自己是一名最优秀的军人,至少是其中之一。
但是,他的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脸上。
雷鸣拿着那份表,从桌面上抓过一个打火机,啪地点了。
火苗从表格的右下角蹿起,很快吞噬了一半。
“雷队……你这是……”
靳东海此时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他简直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雷鸣所做的一切。
他这是干什么?!
为什么先给自己看,然后当着自己的面烧掉?
将燃烧的文件扔进钢制的纸篓里,雷鸣抬起头,目光利剑一样射向靳东海。
靳东海浑身一颤,低下头去。
“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我这么做的原因。”雷鸣语气犹如暴风雨前掠过大地的风,令靳东海透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
“在203部队里,任何一名队员都可以允许在任务中出现失误,只要造成的后果不严重,就可以原谅。毕竟我们是人,不是神,我雷鸣也不是暴君,不会没有一丝情面可讲。”
雷鸣站起来,从抽屉里取出另一个信封,重重地甩在靳东海的身上。
信封装在胸前,落在桌上。
靳东海感觉自己的脑袋上已经沁出了冷汗,脊背上汗流如注。
“但是,203部队的成员有意见,你们可以找个地方痛痛快快打一架,需要我做裁判都没问题,绝对不允许出现的就是出卖自己的队友,绝对不允许在自己的队友背后捅刀子!因为我们是一个团队,上到战场上,我们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信任。信任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当敌人包围我们,你可以将你的背后交给我,我也可以将我的背后交给你,我信任你是我最可信任的亲人,你可以为我挡子弹,而我也愿意这么做!”
“雷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靳东海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依旧死撑着。
雷鸣顿时暴怒,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冲过来,一把将身材比他高大许多的靳东海顶到墙壁上去,重重磕在上面。
“小子!你以为203部队培养出来的是什么人?都是酒囊饭袋吗?都是脑袋一根筋只会拿枪杀人的莽夫吗?这里训练出来的人,都是精英,什么叫精英?那就是你那点拙劣的小花样绝对瞒不过那个人,这就叫精英!我不管你什么家境,什么背景!我也不管在其他部队里,那些团长师长甚至军长会对你怎样客客气气众星捧月,但是在203部队里,就给我夹起尾巴做人!”
靳东海的身体在微微发抖,“雷……雷队……我真的……”
“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吗?!啊?靳东海?你觉得我雷鸣在203部队里当了十几年兵,脑子里装的全是水吗!?你当我是白痴吗!?”
雷公如往日一样咆哮起来,声音震得靳东海的耳膜嗡嗡作响。
“你敢做就不敢承认吗?靳东海,别让老子小瞧你,你有本事就拿起桌上那个信封,打开里头看一看!看看那封检举信是不是你写的!?”
靳东海已经被彻底懵圈了,人都要到了崩溃的边缘。
雷鸣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不可能!
自己举报虽然是实名,但是按照规定,是不会被公开的,更重要的是,负责管理这件事的,正是自己爷爷的旧部下,而且还有自己父亲的军校同学!
雷鸣竟然能查到,而且能拿到这封信!
“说!”雷鸣从桌上抄起那个信封,狠狠扇在靳东海的脸上,“你敢不敢看看这里面的东西,看看是不是你的笔迹!你这个孬种!你不配说自己是军人的后代!你不配!”
“是我!”靳东海猛地挣开雷鸣的双手,跌跌撞撞推到房间的一隅,就像一条被逼到了悬崖边的丧家犬,他竭斯底里地朝雷鸣大吼道:“没错,就是我!是我是我是我!!就是我写的举报信,就是我向总部纪委举报的秦飞!他就是有问题!一个叛徒的儿子,他凭什么!凭什么能够进入军队!凭什么能够得到就连我也要千辛万苦拼搏才能得到的机会!”
他的眼泪流了下来,鼻涕也挂到了人中下面。
“他凭什么!”
靳东海几乎是暴跳起来,冲着雷鸣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