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

第一章

七月的安城,烈日当空,街道上的行人来去匆匆,谁也不愿意在这高压温度下久待,而雾江大桥下,却拉起了一道警戒线,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混杂着热浪扑面而来,劝退了大部分的警员......

半小时前,警局接到报警电话,是一个住在大桥下的流浪汉用公共电话亭打来的,说自己住的桥洞有浓烈腐烂的恶臭味,以自己行乞多年的经验来看绝不是什么小型的动物尸体,这已经严重影响自己的生活,希望警局能派人来看看,接到电话的小警员不屑一顾,什么行乞多年的经验,以为自己是丐帮吗,结果到了现场一看,差点没把胆汁吐出来,那位乞丐也却一脸云淡风轻,轻蔑的四川口音悠悠开口:“我说你们可真够意思的,都说咯不是什么小型动物,还要派个这么没有市面的来糊弄我。”

现场经历一番后的小警员不敢再怠慢了,立即向局里发出了出警申请,彼时方卫鸣正在思考午饭吃啥,这下可好,饭钱都省了,一同出警的几个警员都在外围七荤八素地吐着,也就方卫鸣这个队长表现还算镇定,此时正在被乞丐拉扯着关于举报金的事,而比他还镇定的是警戒线中心,正处理着不明腐尸的人。

言乐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手上的工作,尸首是在桥洞下垃圾堆里被发现的,恶劣的抛尸环境使尸体成为孵化蝇蛆幼虫的温床。血肉模糊的尸体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缓缓蠕动的蛆虫,像是经久不见光似的,正拼了命穿过皮肉的往外涌,令人看了头皮发麻。

言乐只得小心翼翼的把尸体尽可能完整的装进裹尸袋里,方卫鸣终于和乞丐掰扯完,来到言乐身边时,看着手底下人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不由得到:“这帮小子还是得多练练,要不塞几个给你们带带?”

“可别。”言乐头也没抬的拒绝了“本来我们在警队就够招黑了。”方卫鸣无奈,也是,言乐所在的组,是队里的“收尸组”,领头人昆杰在几年前和安城警局达成协议,属于协助警方处理意外事故的组织,并不属于警队编制,甚至不是什么正常人会愿意干的活。

一般来说,对于尚未定义事件性质的现场,是交给法医处理,但言乐经常跟着出现场,倒也有了些经验,入手不够的时候,方卫鸣总会拉上他。

“所以,你这么一个大好青年,为什么会......"方队长属实好奇,认识他这么久,不管是从别人身上打听,还是自己旁敲侧击,都没能了解多少,他只知道,言乐高中都没毕业,就进了收尸组,平时独来独往,永远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没有家人和朋友,哦不对,朋友他还是算得上的。

言乐无语:“方队,请把你致力于八卦的心放在这案子上,老常来了没?"说着举起了手里的东西。

“这是!”方卫鸣看清言乐手里的东西时,立刻接了过来,那是一小段质地粗糙的布,早已被枯涸的血浸透,以诡异的红黑色呈现着,但仔细辨认的话,还是能看清上面有着一个类似于十字架的图案,但四个端点都有一条短小的横线。

方卫鸣已经是第二次看到了,第一次出现是在五天前,一个女大学生被发现死在和朋友合租的房子里,经老常鉴定没有致死的伤口,不是谋杀,更像是突然间的猝死,可手里却突兀的握着一小段布,布上画着的,就是这样的图案,而这段布,却和死者没有任何的关系,警方毫无头绪,只能慢慢查,一些好事的新闻媒体把这件事情夸大宣传成安城离奇死亡事件,占据了各大头条。

“老常去市里了,估计晚点回来,你觉得,会是连环杀人案吗?”方卫鸣挑眉问道,言乐这个人,给人一种很靠谱的感觉,而且总能发现一些出人意料的点,帮了他不少忙。

“不一定,虽然现在是夏天,但尸体的高度腐烂可以证明,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五天前。”两起命案,同一时间段,不同地点,如果真的是同一个凶手,那按照这种骇人的手法,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受害者,等着被发现,光是想想,方卫鸣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总之,先带回去,等专业人士的检查。”言乐结束收尾工作时,天色已暗,灰蒙蒙的压迫感遍布四周,像是积压已久的野兽,终于找到宣泄口一般,令人不安。

“好了是吧,快走快走,这天怎么说变就变。”方卫鸣催促着言乐,尸体情况复杂,其他人已经取完证回去了,现场只剩他俩。

“你说那图案是不是什么和基督教有关啊?"方卫鸣边走边和言乐聊着。

“不像,布上的图案不像是画出来的,很工整,再说了,你见过哪国的十字架长那样,而且你不觉得,这种东西,更像是一种符号吗?”

“符号?是鬼画符吗?”方卫鸣灵光乍现,乍的言乐一阵无语。两人就这么走着,出了桥洞就想赶紧上车回去。

“哎......你们俩等会!”方卫鸣和言乐齐齐转头,只见那个乞丐已经来到两人身后,一脸的严肃。

“下午的时候阳气正好,我都没发现,现在看来,你们俩命宫之间的黑气可是大凶之兆,最近可是有什么频发的怪事?”听完这话的方卫鸣噗的笑出了声。

“大叔,该给的奖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放心放心。”说完逃似的拉着言乐坐进了车里

“我柳叔是那种会为了钱乱说话的人吗?你们最近可要小心点,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命相,必有大祸。”那个叫柳叔的乞丐在身后大声警告着。

“频发的怪事,眼下这事不就是吗?”言乐皱着眉说到。

“信我,这种一看就是江湖骗子,我见多了,为了赚钱各种忽悠,我爸以前就为了保家里财源不断,没少给这些所谓的名师送过钱。”

言乐挑眉,差点忘了这货家里在s市豪门圈里是排得上号的,属于警察做不好就分分钟可以回去继承家产的那种,至于为什么要跑到安城这种小地方来做警察,他也想不明白。这时,一阵欢快的电话铃声响起,方卫鸣随手拿起蓝牙耳机:“喂......嗯是,我会配合的。”放下电话的方卫鸣一脸的严肃。

“看来我们得到市总局一趟了,刚刚局长电话来,说上级已经决定并案处理......"

“等一下!”言乐不解的打断道:“哪来的们?”

方卫鸣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是局长要求的,说要你一起去。"话音刚落,一个响雷在天边炸开,仿佛是一声号令,顿时风雨晦暝。

言乐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靠在椅背上看窗外的大雨,思绪开始飘散,海市......他有多久没回去了......

密集而沉重的雨滴错落有致的砸向地面,仿佛成了一曲天然的摇篮曲,渐渐的,言乐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淅淅沥沥的雨声还在响着,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股血腥味,言乐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熟悉的场景,虽然有些模糊不清,但是言乐还是认出了那是年少时住过的地方,这里的一切仿佛定格在了离开的那一天,父亲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触目的鲜血从他身下缓缓的流淌着,染红了床铺。绝望的窒息感压的言乐喘不过气来。

可下一秒,场景就换了,十字路口处,长着一棵茂盛的蓝花楹,花团锦簇的铺满了枝头,一阵风吹过,便悠然飘落。树下站着一个人,身姿挺拔,虽然看不清脸,但言乐知道,那是谁,心跳不自觉的慢了半拍,半响才回过神来,暗笑自己,果然还是这么没用,曾想过无数次,如果能在见一面,他一定会......锤爆对方狗头。

又是一声惊雷,伴随着方卫鸣的呼唤,将言乐的思绪拉了回来。

方卫鸣:“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言乐揉了揉眉心:“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梦。”此时车已经开到了海市,看着雨幕里不断后退的街景,心里腾升起一种怪异感,言乐仔细看了一会后,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在绿化带旁,所有建筑与地面的连接处,隐隐闪着一道白线,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观感,像是一个大到毫无边际的框架,框住另一边。

言乐看了很久,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刚睡醒导致的幻觉。

“方队。” 言乐转头叫方卫鸣,却见方卫鸣一脸便秘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言乐心里的怪异感更重了些,“你......”

“有个坏消息,想听吗?”方卫鸣吞了口口水。

言乐钝了几秒,默默的抓住了把手:“是我想的那样?“

“嗯......”

言乐:果然,从刚才开始,车子的速度明显就慢了下来,而总局,如果言乐没记错的话,早就过了,加上方卫鸣这种神情......

“刹不住车?”言乐沉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已经把车速慢下来了,你坐稳了,我会找棵树强制停车。“

言乐这才注意到方卫鸣把目标对准了不远处一棵树,那棵树所处的位置,正好是那若隐若现的白线的交界处。

“先等等......“言乐想要阻止,可惜已经晚了,按道理,车子的撞击力应该不大,可言乐就是觉得自己在强烈的晕眩感中睁不开眼,紧接着便是浑身一凉,言乐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在下坠,失重感竟一点一点的吞噬着思维,言乐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可又无可奈何,仿佛,是背后有人在操控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