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阴险!”亨佛利恍然大悟,“女王得了消息肯定气炸,就算黑龙受伤没法骑着去烧临冬城,也必然会命令大人您立刻采取措施。到时候我们不仅得打乱原先计划,还会被恐怖堡横插一杠,抢去不少功劳!”
虽然义愤填膺,但亨佛利有个优点,从不会因情绪化而失了清醒,他骂了一句便回过神来:“可,就算确实如此,波顿伯爵也不过是耍了个心眼想为自己争取更大利益罢了,纵然可恶,也不能由此就判断消息是假的吧?”
“没错,后冠镇的情报体系尚未能延伸到赠地外,我现在手上的信息,完全不够判断此事真假。所以,我们不妨分两种情况来考虑此事。”艾格眯了眯眼睛,“第一种情况,这消息基本属实。唔,那我还真不能指责波顿向我通风报信是别有所图,毕竟大家谁活着毫无所图呢?但别忘了,后冠镇在长湖之战结束后在暗中进行的一切准备,从最开始就是按最糟糕的情况来考虑的!而我们的计划里没有考虑任何意料外的支援,最终的推演结果也依然是:作为世上唯一一支装备了火药武器还有龙相助的职业军队,只要保持谨慎,我们可以轻松碾平北境的一切反抗尝试,打通南下道路。”
“现在有个卢斯·波顿跳出来愿意当我的盟友,看似是意外之喜可以利用,也确实会让我们压服北境的难度大减。但那之后,他要求得到回报,取史塔克家代之成为新的北境之主,并要求我们帮助扶持他,赠地又要付出多少资源和精力?”艾格冷漠地说道,“史塔克家在北境和长城无论贵族还是平民中都深得人心,波顿家则恰恰相反。后者想上位,不消灭前者全无可能,而即使消灭掉了,在遭受整个北境敌视的情况下,统治依旧得如履薄冰,需要王政府的时刻扶持帮助。”
“这样不刚好让王政府能强化对北境的控制?”
“听我说完。”艾格敲了敲桌子,“在消息属实的情况下,我们决定是否与波顿家合作,要考虑的无非是‘能从他那得到的帮助’和‘让北境易主所需付出’之间的轻重对比。而万一消息不属实,那事情的性质可就极端恶劣了!”
“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制造一条顺畅的南北通道,让后冠镇基地的武器军火能通过安全稳定的陆路运送南方前线,万一暂时遇挫时也能有路可退罢了。北境和七国其它部分间隔着颈泽天险,无论给谁,时间长了都会割据自重——所以,在我为女王规划的蓝图里,北境从一开始就和西境、多恩和谷地一样,是四大自治领之一:与其大动干戈地换上个不知什么角色的新统治者,还不如留在老实体面容易控制的史塔克家手里。只要罗柏低头同意我的条件,这么一大片地广人稀的土地,拿到手然后陷入旷日持久的治安战……送给我,我都懒得取。”
“而若是卢斯·波顿通过阴谋和编造假消息,激怒刚刚失去一条龙的女王,挑拨本能相安无事的双方,让本来我只需略施小计通过威慑逼迫史塔克家低头就能办成的事情,演化成一场全面战争,进而把本该迅速通过北境前往南方去征服七国的精锐部队和两条龙,拖在北境迟迟无法腾出身……把我们本该干大事的一整帮人,强留下来只为他一家的私利服务,你又怎么看?”
亨佛利张了张嘴:“这——若真如此,那可确实是恶劣到极点,吊死十次都不为过!”
“没错,简化一下事情的模型再进行判断,一切就会变得很简单了:若告密者所说为真,那也早已在我们的预料和防备之内,我们不需要波顿家的帮助,也能轻松摆平史塔克家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谋,继续推进我们原先的战略规划。而若事情为假……那看似是北境内部出了叛徒,我们好像可以利用来省点力气。但实际上——你在想省一点力气的同时,人家却在盯着你整个势力,想着怎么让我们免费替他打工、流血呢!”
亨佛利眼神发直,咽了口唾沫:“还是大人考虑得周到,若让我来统率一方,只怕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
“不必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任务,你能干好自己的工作就是最大的价值和贡献。至于该往哪里去、怎么走,那是我这个领路人的事。”
艾格随口安慰了一句,说来惭愧,他留亨佛利在这房间里,可不是想和他商量赠地的大势和整体战略,纯粹只是需要一个嘴巴严也信得过的人陪着提供安全感罢了。
若让守卫站在旁边,那未免太过露怯,而独自接见陌生访客……万一来的是个像无面者这般的能人异士,不需要武器也能威胁到自己呢?毕竟,这是个有魔法存在的世界不是!
站在狂风呼啸的高处,他终于也能体会到演义中曹操曾经有过的那种——近乎神经质的多疑和谨慎了。
尽管心服口服,但亨佛利还是很快又有了新问题:“可,大人若早已心中有数,不管消息真假都不会与波顿家合作,方才又为何要向那人袒露我们的真实计划,告诉他所谓‘塞外远征’其实是假的?”
这倒确实是个好问题了,艾格点点头:“我问你,如果你是波顿,派人去向女王通风报信不成,来见我又得不到回应……你会乖乖作罢,放弃阴谋诡计老老实实继续当史塔克家的忠臣吗?”
“当然不会,我会上蹿下跳,使尽浑身解数寻找其它办法。一名与史塔克家彼此间有杀父之仇的坦格利安,骑着龙来到了北境,这跳反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的!”
“我也这么觉得,那么如果你是波顿,会怎么办?”
“我?”亨佛利深受艾格信任,器重程度尤在后冠镇镇长亚姆之上,但他仅仅是优秀在理解和执行力上,至于创造和想象、或者说出主意的能力,那就相当一般了。放在平日里,他绝对会在思考片刻后老老实实回答说不知道,但这回,他却一下猜到了答案。因为——艾格不久前才演示过正确做法:“把这场北境领主大会的消息散布出去,让它传遍整个北境和赠地。大人可以命令布克威尔爵士阻止外人拜见女王,却不可能把陛下和整个外部世界都隔离开来,一旦包括赠地军民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消息,那么守夜人和北境间的战争,就真的不可避免了!”
“没错,波顿不会一开始就这么做,是因为这样会暴露‘北境领主内部存在叛徒’这一点,风险过大。但如果我们一点希望和反应都不给他,那他一定会铤而走险,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言语就像风,但狂风却能吹翻船只、吹倒大树,用舆论来激发仇恨和战意固然简单,但即使是我们自己使用这把双面刃都得小心翼翼。若在我们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舆情这把火生怕它失控的时候,忽然有个外人插足抛进来一桶野火,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艾格亲眼见证过自己撒下的几张纸条演变出了一场战争,然后同一招立马被别人学会拿来将局势搅得更混乱,对此的领悟可是无比深刻:“火势一旦失控,先烧到的就是我们这帮站在旁边点起它的人!”
说到这里,艾格也忽然意识到,自己只是稍微放出点真实计划,恐怕还不能稳住波顿的使者多少天。
“你去安排一下,召集一支产业教导队……先去城外的商站和这个柯力·雪诺碰个头,弄清他队伍里到底有多少人,鸦笼放置在何处……然后告诉他说我已经有了大概计划,但需要恐怖堡先按兵不动,等消息再动作。等他把这一消息绑上信鸦送了出去,再以我有要事与他相商的借口请他回内堡一趟,然后把他连全部随行人员全部控制软禁起来,别给他们任何坏事的机会!”
“啊?”亨佛利吓了一跳,“这……人家毕竟是来告密和谈联盟的,这不妥吧。”
“没有什么妥不妥。”艾格提高音量,声音也严肃起来,“我们正要去干的,是谋国的事情,成则公侯败则寇,无论怎样的小心谨慎乃至卑鄙无耻都不为过。坏事的往往就是你觉得无关紧要的小细节,记住了!”
“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
后冠镇内忙碌起来,一场针对告密者的行动悄无声息地开始组织成形,而在几十里外长城最东端的东海望内,一名同样来自北境的秘使,也刚刚结束了与此地指挥官的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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