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倌的大儿子名叫梁超,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在城里面厮混,家境已经贫困得捉襟见肘,每次回来不过是胡吹海侃而已,还让大家都以为他过得很好。
这一次他回来,就是因为他在城里实在混不下去了,冲着他家老头子的遗产回来的。
梁超回来之后才知道,家里的遗产已经被梁老倌立遗嘱全留给了哑女。他气不过,凭什么他是梁家的大儿子,遗产不留给他反而要留给那个捡来的哑女呢?
于是有一晚上,梁超提着两瓶老烧酒和一斤熟牛肉来到了我二舅爹家,和我二舅爹攀起了亲戚关系。我二舅爹也是个见了酒肉就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主,就这样,两人推杯换盏到了半夜。
梁超眯着眼睛,一脸愁容的连声叹息。
二舅爹就问:“我说超啊,你喝个酒一天叹气是有什么心事吗?”
梁超就更加来劲了,差点要掉出眼泪来,连声说:“唉!人善被人欺,人善被人欺啊。”
二舅爹就问:“你到底咋了,谁还敢欺负大兄弟你,你说说,我给你评评理。”二舅爹就喜欢胡吹大气,这一点毛病他总是改不掉。
梁超是个有心眼的人,他一听前奏差不多了,连忙给我二舅爹满上一杯,捶着大腿说:“老哥,你不会不知道吧,我爹的遗产都让那哑巴占了,你说她一个野女人,凭什么占我爹的遗产啊?这事我想不通,要是兄弟的话,我请老哥你帮我想个主意。”
我二舅爹也不是傻子,他一听就知道,今晚上这梁超找他喝酒,根本就是带有目的来的。
二舅爹嘿嘿一笑说:“你也别这么说人家,你看看,你爹死的时候人家娘儿两哭得多伤心,你呢,那时候你在那疙瘩飘着呢?连人影都不见一个。你说你这做法,还想继承老头子的遗产?再说了,你在城里不是过得挺滋润的吗,何必来和人家孤儿寡母的抢那点财产,多不值当。”
梁超一看我二舅爹这般说,脸上的笑容干巴巴的僵在脸上,愣了一下,突然苦着脸一个劲儿的向二舅爹哭穷,说以前他都是自吹自擂,实际上早就混不下去了。
两人唉声叹气的又喝了几巡酒,梁超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伍佰元塞到我二舅爹手里说:“大哥,这事情就拜托你了,你也用做别的,我说一件事你依我就行了。”
二舅爹一看到那么多大票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趁着酒劲问道:“啥事,你说。”
那梁超又从怀里掏出来另一样东西,是一张白纸,上面还用毛笔字写了好多字,最上面两个字,赫然就是“遗嘱”,我二舅爹一看,心里就已经有谱了。
梁超把纸递给我二舅爹说:“那哑巴尖的很(聪明得很),不愿意吧遗嘱拿给我,你是村里的大文人,你要看遗嘱,她一定给,到时候你把那张遗嘱换成这张就行了。”说着,他“啪啪”的扬了扬手中的五百块钱,一脸笑嘻嘻的把钱塞进了我二舅爹的手中。
二舅爹连忙推辞,不过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他说:“这样做不妥吧,要是那哑女知道了可不好办。”
梁超说:“你放心,那哑巴不可能认得字,她连话都不会说,你还怕啥,再说了,我向你保证,你帮我把这事办了,我会好好对她们娘母两个的,不会亏待他们。”
二舅爹点了点头,把钱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一来二去,这件事被我二舅爹答应下来了。
后来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总之,突然有一天那个哑女跑到了我二舅爹家的院子里大哭大闹,杏儿也跟着来了,母女两跪在二舅爹家门前哭了半天。
我二舅爹早已经躲得远远的不敢出来见人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真的去把梁老倌留下的遗嘱给换了,并且听说,那遗嘱中提到了金条、古董等等,看来梁老倌的遗产真不是一般的数目,也不知道那哑女怎么会知道遗嘱被换的事情,所以来找我二舅爹讨说法来了。
这件事情没过多久,有一天村子里突然来了两辆轿车,从车子上下来一些西装革履的男子,那些人去到哑女家,不知道干了什么,晚上的时候,杏儿被带走了,哑女哭得撕心裂肺的追出来,被同村的村民拉了回去,但是她就是一个劲儿的哭,一个劲儿的追。
杏儿被带上轿车离开了村子,那个梁超一直没出现,我也是后来我才知道,杏儿被梁超收养了,而杏儿的母亲,被鉴定为精神病,准备过几天就接到县城的精神病院去。
这些事情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那几天我正好放假在二舅爹家玩,我只要一问他关于杏儿家的事情,他就会避开我,有时候我问得急了,他就和我大发雷霆,搞得我都不敢再提杏儿家的任何事情了。
有一晚,我们正在堂屋里围着火堆讲白话,突然听到二舅爹家的院子里有人哭闹。
二舅爹让我拿着手电出去看看,可能是有人来了,怕他家的土狗不敢进来。
我刚出去,他家的小黄狗就大叫起来,我用手电照过去,只见前门进来一个蓬头白衣的女人,走路一摇一晃的,身上脸上全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我吓了一愣,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动也动弹不得,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她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她走近了我才看清楚,这个人就是哑女。
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她走过来看了我一眼,突然说话了,她说:“你们还我杏儿。”
我吓了一愣,身子都开始发抖了。她摇摇晃晃的从我旁边走了过去,突然走到我二舅爹家的水井旁边,看着黑洞洞的水井口说:“你们……会得到报应的。”
我连忙大叫:“二舅爹,跳井啦,快出来快出来……”
那个哑女扭头看着我,投过来一个怨毒的眼神,突然头下脚上跳进了我二舅爹家的水井中。
我完全吓傻了,站在哪里焦急的大叫大嚷。
我二舅爹他们七八个人慌忙跑了出来问我怎么了,我说:“水井里,水井里……哑巴跳水了……”
二舅爹吓得脸色都白了,跑过去一看,大叫一声,吓得一边发抖一边往后退。
我好奇的跑过去看,手电往井里一照,只看到哑女的尸体正在从井底慢慢的往上浮起来,一双泛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得人浑身直冒寒气,长长的头发半遮着她的脸,殷红的鲜还在不断往外冒,在水中拉出一条长长的红色纽带……
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敢低头看井水了,因为每一次我都感觉那里面会突然浮起来一具女尸,满含怨恨的眼睛紧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