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华嘿嘿的笑了二声,凛厉道:
“金天龙,实话告诉你吧,现在煤山镇发生的一切,已是真相大白,贺仁宝等人都交代了,说东洋人就是幕后操纵者。所以,东洋人现在避嫌还来不及,他们怎么可能还会来救你,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你要是不主动坦白交代,凭你指使手下杀害洋人,聚众谋逆等罪名,按大清律法,就可以诛灭九族!”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闷响。
他愤怒地一拳砸在案桌上,竟砸出一个窟窿。
“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说出来,你不仅性命无忧,还可以将你和你的家人,送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再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安稳地过下半辈子。”
“说吧金天龙,别再犹豫了,你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金天龙被一下子戳中痛点,他看着陈天华,眼中绝望之极。
在江湖混迹多年,又在耀金矿业当大掌柜这些日子,他领教什么是江湖险恶,见多了衙门官员们的反复无情。
他岂会轻易相信一个审讯者的话呢?
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行走江湖的人都明白,自己一旦吐露实情,这位年轻的长官大人绝对不会再理会自己。
而自己的家人及族人,免不了还是要被清政府灭族。
倘若自己坚不吐实,到头来自己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就算自己死了,但还能保全自己家小,因为有人会关照。
如果自己如实说了,那家人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大人,所有这些命案我都认帐,小的财迷心窍,做了伤天害地之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请不要连累无辜。”金天龙郎声道。
陈天华勃然大怒,抄起手边上的茶碗,便要砸下去。
忽然,门外的左刚跑进来对他耳语几句。
陈天华挑了挑眉,高高举起的手,却又轻轻地放了下来,重重吐出一口气道:
“金天龙,算你骨头硬,有江湖血性,很好,本少爷现在也不想与你费口舌。”
“你就在这里好好地住下去吧,我倒要看看你的忠心能换来什么?看看你的幕后操纵者怎么对待你,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吧!”
陈天华冷笑道。
“大人什么意思?”金天龙惊慌,忍不住问了一句。
陈天华哼了一声,“带上来!”
外面两名卫兵,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提了上来,扔在金天龙面前。
“这个便是为你通风传话的人吧?!”陈天华冷笑道。
金天龙转过头去,看着那个倒在地上,面色如土、浑身抖簌的年轻男子。
这是庄园里一个送饭下人,是太湖帮的一个外线,正是他为自己通风报信。
从他那里,金天龙知道自己的家人,已经被弟兄们转移到了拱宸桥日租界里面。
东洋人要自己咬紧牙关,说他们正在想办法救他,并会好好关照他的家人。
“大少爷饶命啊,我一时财迷心窍,我再也不敢了,我愿配合你们,饶命啊!”
那下人被绑进堂来,见到陈天华,早已是心胆俱裂,哭喊不休。
“让他闭嘴!”陈天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左刚大步向前,手中的刀鞘正反狠抽两下。
“啪啪…”两声。
左刚蛮力很足,那厮满嘴牙齿已被打落大半,嘴巴高高肿起,再也说不出话来。
“庄园里的人,竟然被人收买成了内线,你们是怎么看守的?”
陈天华心情特别不畅快,冷冰冰的语调,让屋子里的人包括左刚,听得是毛骨悚然,耷拉着脑袋鸦雀无声。
他鹰隼般双眼,犀利地命令咧嘴道:
“左刚,将这个内贼给我活埋了,就埋到大院中间那株银杏树边上,让所有人每天都能瞧上一眼。”
陈天华的用意,自然是杀鸡儆猴,杀一儆百。
“是…”左刚把手一挥,两名卫兵,架起吓得瘫痪的下人,大踏步走了下去。
“金天龙,你不说是吧,好好…本少爷倒真想瞧瞧,你的下场是什么?”
陈天华大笑着出屋扬长而去,留下惊恐万状的金天龙。
……
深夜,寒风凛冽。
北郊庄院东侧别院的一间临时囚房里,金天龙被牢牢地绑在一根木桩上,连嘴也被堵上。
房内没有点灯,是漆黑一团,只有透过窗户,借着淡淡的月光,可以依稀看见牢里的情形。
陈天华腰别六轮手枪,手按着雁翎腰刀隐在暗处,在等待着什么。
他的身后,是二名荷枪实弹的卫士。
院外安静如昔,金天龙努力地偏过头去,看着陈天华,眼中的讽刺之意分外分明。
意思很明白,你是在枉费心机。
陈天华却很有耐心,看着金天龙得意的表情,他只是微微一笑。
以他对间谍机构的了解,东洋人一定会派杀手前来的,因为只有死人是最安全。
别说是一个外族走狗,就是本国间谍,只要掌握秘密的,一旦被抓,在营救无望的情况下,都是这种下场。
做间谍的人,实际没有什么好下场。
陈天华的镇定和胸有成竹,让金天龙心中,浮现一丝莫名的慌乱。
渡边先生,卑职可是忠心耿耿的啊!
你不会真的要灭我的口吧?
金天龙其实在心中,已是心如死灰。
从上午陈天华审讯结束,那名通风报信的下人被活埋之后,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了。
既然看来自己活不了啦,但他希望家人能活着。
所以,只要有机会他就想自杀,但陈天华很有经验也很警觉,把他绑得严严实实,连嘴都给堵上,不让他咬舌自尽。
金天龙知道,自己自杀或被关押而亡,跟被渡边派来的人杀掉,那是有天壤之别的。
如果拱宸桥渡边真的派了人来,那么就已说明,自己的家人完了。
整个院子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金天龙苦苦捱着,每分钟对他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嚓…”的一声轻响。
“嚓…”
“嚓…”
“嚓…”
又是连续三声轻响,犹如枯叶落地。
陈天华放松的身体陡地一下崩紧,一只手按在了金天龙的身上。
身后的二名军人卫士几乎在同时,手放在身边的步枪上,紧紧握着,紧张得直喘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