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江南,正值万物复苏之际,草长莺飞,杂树生花,蒙蒙烟雨笼着黑瓦白墙的秀致小院,端的如诗如画。
一叶扁舟泛于烟雨湖面,船头立着一名素衣女子,手持白面纹花油纸伞,清姿飘逸,淡雅似仙,于蒙蒙烟雨中时隐时现,翩然远去。
湖畔,归去楼里,紫衣华服男子手中画笔急挥,细雨、湖面、扁舟、女子一一显山露水跃然纸上。
“好一幅烟雨泛舟图!玉公子好才气!”
被唤作玉公子的紫衣男子温润一笑,收笔,落款。“吕公子过奖了。”
“不知玉公子能否割爱,将这幅画相赠,在下愿以物换之。”这吕公子正是吕月恒,他认出泛舟女子乃是颜栖梧,便想要将画收了献于她。
玉公子赏着墨迹未干的画作,嘴角漾起温柔笑意。“这幅画作良玉亦十分喜爱,实在难以割爱,良玉愿以它作相赠,还望吕公子海涵。”
“既是如此,吕某也不便夺人所爱。” 吕月恒知得画无望,十分遗憾。
玉公子拿起画作细细琢磨,倏然,目光停在一处再难移开,画中人身姿清丽,显是年轻女子,可那垂着的秀发,分明是银白的!怎么会,怎么会,玉公子不解,莫非是他看错了?!
来福客栈,后园梅苑。吕月恒正站在院门等候通传,此次颜栖梧下江南之事他事先并不知情,那日见得玉公子画作,才知她们到了江南,忙谴了人暗里查访,得知她们落脚在来福客栈,便寻了来。
“月恒,此次我到江南有些私事要办,你不必跟着,有事,我会派人通知你的。”颜栖梧淡淡吩咐道,并不问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到了江南。
“属下遵命!”吕月恒恭敬应承,没有一丝犹豫,也不多问一句。
“退下吧!”
吕月恒领命退下了。
“夫人,司风觉得还是让吕掌事派人护着比较妥当,就我们几人,万一出什么状况,怕是顾不过来。”
一向小心谨慎的司风越想越觉得不安心,此次颜栖梧下江南,只带了她、冉素素和桑忆轩三人,虽然几人身手都很好,可她还是觉得担忧,毕竟几人对江南这带都不甚熟悉。
“无妨,此事我自有打算,不会伤了自己。”
颜栖梧冷声拒绝司风的提议,她暂时弃了京城那一摊混乱的局面,亲下江南,便是要为她姊姊讨回公道,在她大仇未报之前,任谁也休想取了她的性命。
三月初八,苏州府首富季渊为贺次子满月,于季府大摆宴席,广发请柬,宴请各处乡绅名流。午时未到,季府里外已是宾客满座,处处欢声笑语,一派热闹喜庆。
“姑娘,实在抱歉,你没有请柬,不能进去。” 季府守门家丁拦着两名素衣柔弱女子,不让她们进府。
“大哥,麻烦你向你家少爷通报一声,我家小姐真是你们主人的亲戚。”挎了个包袱的女子拉着家丁衣袖请求,模样十分可怜。
“亲戚,我怎没见过,我家少爷说了,今日闲杂人等一概不能进府,还不快滚,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家丁口中恶语噼里啪啦一个劲往外吐,右手大力一甩,将女子甩了出去,跌在地上。
“有没有伤着,没事吧?” 另一银发女子忙上前扶起她,紧张问道。
软轿中,紫衣男子凝望着女子满头银发,温和的眸子里漫上些些喜悦。
“如若两位姑娘不介意,就随我一道进府吧。”步下软轿,男子走至两人跟前,谦逊说道。
“谢谢公子。”银发女子浅笑回礼。
二人随着紫衣男子走进季府,入门处,家丁恭敬的上前迎接紫衣男子,又狠狠瞪了二人一眼,这才让他们进府。
“姑娘....”
“多谢公子相助,我们就不打扰您了。”不待紫衣男子将话说完,银发女子打断他的话,道了谢,和另一女子一道走开了。
二人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人群里。真是个奇怪的女子,君良玉想,又在人群里搜寻一番,找到季府公子,上前道喜去了。
“季渊,恭喜你。”
季渊显得有些慌张,拉了他到一旁无人处,小声问道“玉公子,方才和你一道来的女子是何人?”
“我亦不知,方才见她二人被拦在府外,便领了进来。”君良玉还当是有何要紧事,听到是这事,便放下心来,温声回道。
“这样啊,”季渊喃喃说着,神色间依旧带着不安与慌张。那银发的那个女子的侧脸,实在像极了一个人,一个他今生都不愿再见的人。
君良玉见他面色实在不佳,关切问道“季渊,你是否有何事烦心,我观你面色实在不好?”
“无事,我只觉得女子面生,随口问问。”许是看错了,季渊如此宽慰自己,顿觉安心不少。
府里奶娘抱了锦缎裹着的小娃到前厅,一众锦衣宾客围了上去,也不管瞧没瞧见小娃模样,一个劲夸着赞着,有说小娃长得俊的,也有说小娃儿伶俐的,更有说小娃儿长得贵气,将来是要做状元的。
季老爷和夫人闻言乐得眉开眼笑,季渊和夫人沐芷兰也是满面春风,便是一旁伺候的丫鬟家丁一个个面上也是喜气洋洋。
“姐夫!”一道轻柔的呼唤声响起,却被喧闹的人声淹没。
站在季渊身侧的君良玉敏锐的听到了女子的轻唤,抬眼寻去,看到了立在门口台阶处的女子。
姐夫?他默念,轻轻推了推身侧的季渊,示意他向外看。
季渊满心疑惑的向外看去,身子立时僵住,手中长命锁“哐当”落地。
是她,真的是她,凌若雪——!
君良玉讶异于季渊的反应,再次看向门口立着的女子。沐芷兰、季老夫妇并厅里一众人见状纷纷向门外看去。众人见着两女子立在门外,不觉得有何特殊的,又转过头来看着季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