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菜上桌,很快酸菜鱼也上来了,这个时候是正吃海鲜的时候,季节的时令海鲜应有尽有,所以大排档的生意一只都好得不得了,锦瑟其实很少吃海鲜,因为华锦年一向对她的要求很高,生怕海鲜吃了过敏会在她身上留在痘疤之类的东西,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疙瘩在他眼里也会被放大到无限大的头等问题,她就像一个瓷娃娃,不允许有任何瑕疵,只为取悦那些视觉动物的男人。
锦瑟又没出息的想起过去,以前那温暖的往事这会儿又重新回到自己的脑海里,爸爸妈妈那慈爱的目光,那温软的笑容,一幕一幕在眼前闪过,更让她心里不好受的是,她竟然快要想不起来最疼爱自己的爸爸妈妈的样子,模模糊糊,一闪而过。
让人歇斯底里的绝望。
本来这种氛围,这个环境,实在是不适合伤感的,锦瑟忍了忍,装作被辣椒呛到了,擦了擦有些酸涩鼻子,努力摒弃所有不该有的回忆,继续跟那平时显然吃不完的食物做斗争。
司徒一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只是忍不住嗔她让她慢点儿吃,然后看她吃的畅快淋漓,不由得也开始慢慢接纳这些以前连碰也不会碰的食物。
吃货锦瑟专心致志的吃着,百忙之中还不忘记提醒老板动作快点,眼见着一大锅酸菜鱼和一百个肉串外加五十个扇贝和两盘凉菜已经快消灭光了,这个时间,距离他们从入座到上菜,才短短的几分钟而已。
“老板,再追加十斤虾子,一半椒盐一半白灼,快点儿啊!”锦瑟今天打定了主意要放纵一次,第一次,也同样是最后一次,她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随心所欲的机会,她在迷失自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甚至连哪一个是真正的自己,她都分不清楚。
她已经规行矩步的走了太久太久,从吃东西到体重到穿着她统统都不能自己做主,仿佛严格的照着某个衡量尺在走,哪怕超出一点,都会被骂。天知道她有多么希望可以敞开肚皮放肆的吃喝,不用管吃完以后体重要增加到多少,也不用管第二天醒来时脸上会不会长红点,今天就是要狠狠的把自己往死里撑。
司徒一实在忍不住,颤抖着声音问,
“你、你平时也这么吃饭么。”
“怎么可能。”锦瑟妩媚一笑,遗憾的摇了摇头,“穷人家吃饱都很难,这种山珍美味连吃到都已经幸福的想要流泪了,更何况能这样放开来吃。”说完她故意问了一句,“你待会儿不会提前落跑吧?我可是没钱付账的。”
司徒一内流满面,不知道是该哭该笑。
锦瑟恐怖的食量不仅让老板忙得要死,也让周围的食客啧啧惊叹,锦瑟听到了许多类似于“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之类的不知道夸奖还是惊叹的话。
“这家海产算是比较不错的了,这些年海水污染实在太厉害,海里像点样的鱼虾都找不到了,养殖的鱼虾尝起来一股泥巴味,
唉。”
锦瑟丝毫不理会旁人的目光,一张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实在不配这么一副大胃王的样子,吃东西的动作优雅而迅速,从速度来看,完全没有表现出吃泥巴的犹豫……
司徒一已经颤抖着放下了筷子,看了一眼锦瑟那裹在大衣里苗条纤细的身材,又看一眼她宛若雕琢一般的完美鹅蛋脸,不禁感叹,这世上最不公平的事情是什么,就是吃货身材都很好!
不过他见多了那些为了身材在自己面前细嚼慢咽的做作女人,锦瑟的坦荡和自然反倒让他愈发觉得难能可贵。
其实司徒一不知道,锦瑟十年来已经养出一个娇生惯养的胃,十年来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的体重,连吃饱都不敢,更别提吃撑了,今天吃的这么些东西,完全是她一辈子都不敢想的庞大数量,胃早已承受不住如此突然的附和,早就开始亮红灯,只是锦瑟一直死撑着,把东西灌进自己的嘴巴里,吃到要吐了还是不停下来。
到最后,一桌的东西全部被消灭干净,锦瑟强忍着胃痛和呕吐感,不让司徒一看出任何异样,满足的擦了擦嘴巴,俏皮道,
“比起那些零星半点却贵得让小老百姓咋舌的豪华西餐,我是不是很会为你的钱包着想?”
司徒一无奈的笑,猜想她是不是不好意思再高档西餐厅点上数量如此惊人的主食,才硬要跑来吃这便宜的路边摊,不免越发觉得她真是让人怜惜到无法自拔。
锦瑟执意没有让司徒一送她回去,一半原因是不想被他知道自己住在五星级宾馆,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在路上吐出来,还好司徒一并没有强求,只是嘱咐了几句小心,便各自回家。
事实证明,锦瑟的确有先见之明,她刚刚跟司徒一分手,便实在是再也忍不住,蹲在路边,吐得稀里哗啦,明明难受得无以复加,心里却是无比畅快。
她第一次享受这种挣脱束缚的快感,第一次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自己做主一回,可是方法却是如此的幼稚。她总以为自己的心里年龄其实已经四十岁,总是在喝酒以后搂着颜玥的脖子神志不清的炫耀自己已经看破红尘,其实她根本还是个孩子,是个只能用这种幼稚肤浅的方式、以惩罚自己的方式来告诉自己她是自由之身……
————
回到酒店的时候,锦瑟的样子很是狼狈,嘴边还残留没有处理干净的污秽物,脸色因为胃急剧的疼痛而惨白不已,眼神涣散像是醉酒装疯一样。
而恰好,这一幕被特地守在门口等着她的华锦年尽收眼底,他一股怒气窜到脑门,阴沉着脸一把抓起此时虚弱的仿佛一阵风就会被吹走的锦瑟的手腕,厉声道,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锦瑟抬起有些茫然的眼睛看了看华锦年,一点也不惧怕,对这种责备的口气再熟悉不过,他从来都是对自己不满意,从来都在训斥自己做的不够好
,在他眼里,完美的宛如仙女一般的自己似乎如杂草一般一文不值。
她抬起眼睫,勾起嘴角看着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讽刺道,
“怎么,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与我发生如此直接的肢体碰触,不怕有心人怀疑么?
就连房间都隔的远远的,在公共场合更是当做陌生人一般,怎么现在为了来教训自己,竟然连一向最为小心翼翼的谨慎也不顾了么?
华锦年握着锦瑟的手颤了颤,看着她近乎于自暴自弃的模样,他的心压抑得无法呼吸,望着那双没有了灵气的眸子,华锦年低沉的咬出几个字,
“你就这么不忍心伤害他么?伤害他,你竟然如此痛苦!”
锦瑟忽然就笑了,觉得自己为了这么个薄情的男人如此折磨自己实在是太傻太傻,几乎本能的就脱口而出,
“是啊!我就是不忍心伤害他,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不过是你的工具,是你的棋子,只能服从你的命令,所以我难不难过,痛不痛苦,你会关心么?”
华锦年不敢迎上她逼迫的目光,本能的松了松,锦瑟用力甩开他的手,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又要涌上来,只想尽快远离眼前这个让她无法呼吸的男人,她看了一眼略微有些错愕的男人一眼,冷冷的道,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房间了。”末了,她轻轻的加了一句,“叔叔。”
华锦年再次愣在原地,看着那个蹒跚着走进电梯里的背影,那句冰凉的“叔叔”,为何听起来那样陌生而冷酷。
是因为她一直叫的是“华年”所以才会不习惯么……如此自欺欺人的答案,就是连骗自己,都太过于牵强。
事实证明,锦瑟的确是自作自受,她的胃承受不住她那样近乎于自虐的璀璨,咬牙忍受了一阵比一阵凶猛的疼痛之后,冷汗不停的冒出来,实在无法忍受的锦瑟,脸色发青,颤抖着拿出电话,脑袋里想着要打给颜玥,意识不清的播出一个号码,咬着牙,刚刚准备张开嘴巴发出音节,便眼前一黑,手里的电话掉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华锦年拿着刚刚才大吵过的人打来的电话,听到电话那边的动静,意识到不对劲,心里一沉,连忙向锦瑟的房间冲过去。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是不停的想着,锦瑟,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
踹开门的那一刹那,看见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锦瑟,华锦年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幕,他最亲最爱的人并排躺在床上,也是惨白的脸色,却安详的仿佛睡着了一般。
他突然就害怕,十年来那副画面一直让他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他多怕锦瑟也会像他们一样,永远的离开自己。
不……
不要……
他绝对,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现在已经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保护自己最亲的人。绝不会、让悲剧再重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