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羲纬叹了一口气,道:“太子派人传话说要见你们。车子已经停在门口。”
项重华也吓了一跳,道:“我等纵然不济,看在郢阳君面子上也不能被随随便便拉走吧?”
刘羲纬又饮了一口酒,道:“羲纬屈居于人之下,只能连累两位。”他站起身子,双目发红道:“真是欺人太甚!不过没有关系,本君跟两位一同前去。太子再怎么不讲理,也不能当着亲弟弟的面怎么样。”
秦非忙站起道:“君上莫急。不过是平常的邀请而已,我等若是连此等场面都应付不来,将来又有什么资格为君上效力呢?”
项重华也拱手道:“君上放心,我等的性命也不是那样好取走的。”
刘羲纬又叹了一口气道:“两位如此深明大义,羲纬还能说什么呢?但请允许羲纬送送两位。”
秦非忙拱手道:“多谢君上美意。但君上对我等越是重视,反而越容易引起太子注意。我等只身前往便可。您先用膳,我等去去便回。”
刘羲纬无奈地道:“那羲纬只好静待两位归来。”他迅速扫了四周一眼,低声对秦非道:“太子手下很可能有白虎门的高手。千万要小心。不要吃他们的东西。”
秦非和项重华向他行礼告退后,被直接带到了门口。只见太子府的人已经站满门口,除了车夫外几乎全是荷刀拿剑的侍卫,为首的着金甲的侍卫首领远远看见项重华和秦非也不上前迎接,只是拿眼上上下下扫视两人,目光更多停留在英姿飒爽、高大魁梧的项重华身上,等到两人到了眼前,才傲慢地一抱拳道:“太子有令,请两位到府邸赴宴,其他人等一律不许同行,请上车!”
秦非来到车前,正要上车时却被这侍卫首领用肩膀一撞,险些摔个四脚朝天。四周太子府的侍卫均放肆地大笑起来,郢阳君府的人则敢怒而不敢言。
项重华转过身,手里暗暗扣了一片树叶,指尖一撮,叶子便低低地飞旋出去,割断了他腰上令牌的带子。
侍卫首领见项重华向自己走来,双眼一瞪,横眉道:“你要怎样?”
项重华走过去笑道:“你的玉佩掉在地上了。”言毕俯身捡起落在他身边的令牌,递给他。侍卫哼了一声,伸出两根指头接过,手一碰令牌,就感到一股劲猛霸道的力量顺着指尖臂膀直直涌向膝盖,身子一个踉跄险些向着项重华跪倒。项重华轻轻松松把他扶住,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兄台焉用行此大礼?”
太子府的侍卫见他如此狼狈,也差点笑出声音。郢阳君府的人则大快人心,拼命把头垂低,不敢让人看见满脸笑意。
那侍卫气得一脸横肉都绿了,但虎口却被项重华牢牢扣在手中,只能生硬地道了一句:“多谢!”转头就走。
项重华冷冷一笑,刚要上马车,忽然发现地上还有一块和令牌差不多大小的铜牌,趁着周围人不注意,跨过一步将它踩在脚下,使用内力的黏字诀将其黏在脚底才回头上了马车。秦非一见他便低声劈头盖脸道:“咱们到了太子府可是羊入虎穴,你怎么还故意要挑衅他们!”
项重华“哼”了一声,道:“我最看不得这些狗仗人势的奴才,给他点教训也是应该的。他们欺软怕硬的德性我最清楚,你要是不来个下马威,他恨不得踩死你。”
秦非叹道:“我何尝不知道你是好意为我出头?今日你能向刘羲纬屈膝便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但你要记着,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开始。不会低头的人永远看不清脚下的路,想要凌驾万万人之上,就先要学会低头。”
项重华缓缓点点头,道:“你这次去太子府,也是因为不想得罪太子刘羲绰吗?”
秦非掀开车帘张望了一下,凑近项重华耳边低声道:“得罪自然是得罪不得的。但我还有一个想法。太子兴师动众地将我们请走,估计也是对我们的才能动了心,想要拉拢。如果太子也是可造之材,我们何必舍近求远,弃易从难?”
项重华瞪大眼,低声道:“你要背叛刘羲纬?”
秦非低声道:“郢阳君对我们又没有什么恩情,哪里谈的上是背叛?何况我们一开始答应的,就只有将宝石送到他的手上,要说起来,也只有他欠我们的。他要我们的才能,我们要他的权势。如果有比我们更好的门客,他也一定会择优。我们遇到更有实力的主儿,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项重华哑口无言,只得道:“话虽如此,但总觉得有些别扭。刘羲纬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秦非叹气道:“我真搞不懂,你一个深宫太子怎么这么讲义气和感情?不过要不要投靠太子还很难说。现在看来,郢阳君不但懂得低调内敛,擅长收买人心,而且思虑非常慎重,是个很不错的人选。而太子那边,只看这一群飞扬跋扈、毫无规矩的手下便让人顿失好感。虽然他是明主的可能性很小,但我们还是得确定后再作打算。毕竟,太子的身份实在很占优势。若能辅佐太子还是最理想的。”
项重华点点头,忽然想起那个铜牌,忙从脚底取下递给秦非道:“有件事差点忘了说。我刚刚用飞叶切断了那个侍卫的佩带时,这块铜牌和令牌一起掉到了地上,但他似乎没有注意。我想这东西也许会派上用场,便悄悄捡了回来。”
秦非将铜牌收回怀里,道:“此事回去再说。你好好准备准备,这个太子很可能不是一般的傲慢蛮横,千万要沉住气!”
车帘打起,侍卫首领向项重华和秦非道:“太子府已到,两位请下车。”
项重华先跳下马车,待秦非顺利下车后才与他并肩同行。太子府招牌远远看去已是珠光宝气,走近一瞧,才发现是由纯金雕成,上面绘饰着五彩祥云、九色凤凰,均饰以珠玉,贵气逼人。大门和石阶上也不同于郢阳君府的素雅,均雕饰得富丽堂皇。高堂曲屋相映成趣,邃宇南房交相辉映,简直犹如王宫一般气派,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雕饰上越来越频繁的龙的图案。项重华和秦非由首领侍卫带到了一座大厅前,由一个锦衣高髻的美妇引进厅内。
秦非只觉眼前骤然一亮。大厅四壁上满缀珍珠的金灯反射着耀目的光芒,照着满室的虎皮坐垫、水晶几、珊瑚帘……镶金的柱子旁摆着精致的暖炉,使满厅温暖如春、清香无比。一个身着轻纱的美人从摆满了珍馐奇果的水晶几旁站起来,往暖炉里添进一些香料,又慵懒地坐了回去,把金色酒杯里的酒倒进银色的痰盂里,又重新斟满酒杯。
刘羲绰的声音自五色耀眼的水晶帘后传了出来,道:“两位英雄可让本太子好等!快快坐下尝尝我祁宫的佳酿。这些佳酿进了杯子只要一变浅,味道就大打折扣。为了两位,已经倒掉不知几坛的美酒了。哈哈哈!”
只见矮几后伸出一只手来,几位艳姬立刻奉上金杯。刘羲绰一巴掌将她们连人带杯子一起打翻,骂道:“我是要起来,不是要喝酒!一群蠢货!”
另外几个艳姬立刻补上去,轻轻抓住这只带满了各色宝石的、宛如美人手般修长白皙的手。刘羲绰一只手被美人搀扶,一只手端着酒杯缓缓走下台阶,穿过满厅的美姬。只见她们或拨弄管弦,或轻声低唱,或婀娜起舞,或轻纱飘扬。窈窕丰满的躯体只披着薄薄的纱衣,金光掩映下显得愈发肌肤如玉,每一个均尽态极妍、各占胜场,见到项重华和秦非,均不由地巧笑嫣然,媚眼频递。秦非窘得满脸通红,头都快掉到了地上。项重华则不为所动,直视着刘羲绰。
刘羲绰满意地喝了一口酒,轻轻抚摸着下巴上修剪整洁的胡须道:“能对本太子宫里的美人目不斜视的,壮士还是第一个。壮士尊姓大名?”
项重华昂首道:“华重。”
秦非抬起通红的脸,轻轻一拉项重华,自行跪拜道:“草民秦非拜见太子。”
项重华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心里挣扎了很久才弯曲了膝盖。刘羲绰却摆摆手道:“不必多礼。坐下尝尝为两位准备的酒宴如何。”
项重华和秦非谢恩后坐到席位上。两旁的美人立即拥了上去,又是添酒又是剥水果,项重华和秦非只得一面假装饮酒,一面将酒倒入袖中。
刘羲绰倚靠回自己的坐席上,就着美姬的手吃了一颗葡萄,把皮吐在另一个艳姬手里的玉盘里后,道:“两位能从翼国将旷世宝石蝃蝀送回祁国一定有非凡的本领。本太子最喜欢的就是以一当百的勇士。不知两位擅长什么兵器?”
秦非支支吾吾道:“非只是一介书生,最擅长的只是些兵法谋略……”
刘羲绰不耐烦地摆手道:“我问你会什么兵刃!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不说也罢。”
项重华拱手道:“太子好武固然不错。但一个好的谋士纵然手无缚鸡之力,也可以谈笑间破敌万千。擅于剑术者,至多也只能以一敌百。长于兵法者却可以以一敌万。”
刘羲绰冷冷地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磕,满厅的姬妾立即收敛了笑容,纷纷跪倒在地。项重华的嘴角扬起一丝不屑的微笑,秦非的冷汗不由地沁了出来,扭头拼命地向他使眼色。
刘羲绰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本太子是个只能以一敌百的武夫了?”
项重华淡淡道:“华重只是就事论事。太子能否以一敌几岂是我等小民可以忖度的!”
刘羲绰拍桌道:“有胆!本太子倒要瞧瞧你有以一敌几的本事!”扬起宽袖向满厅的美人扫了一周,道:“这些美人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却个个身手一流。你若是能将她们都打倒,我便赦免你的无礼之罪。否则……”
尖细的手指狠狠向秦非一指,伏在秦非两侧的美人立即窜起,绿纱女飞快锁住秦非的咽喉,白衣女则将他的胳膊反扭在背后。
刘羲绰冷冷道:“否则就得看看咱们这个以一敌万的秦先生是否有本事自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