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杼苦笑道“是缺胳膊少腿的回来了。”
梁筠剑眉高挑,“有点意思。不仅拔了太子和泊王的势力,对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陈杼继续道“他们叫回来的人带个话,说‘他们做的事对王爷百利无一害,请王爷不必担心。’”他顿了顿“更有一点,出乎属下的意料。咱们的人虽然和他们正面交锋过,却是看不出是什么来路。”
“伤者都是被金刚指一类的外家工夫卸了骨头,那伙人显然是手下留情,不然这十几个兄弟怕是都不能回来了。”赵武想到这儿就是一阵气恼,那是几个人回来的时候,不是耷拉着胳膊就是瘸着腿。看得他好不难受。
“属下觉得这是在给咱们警告,姬平曾经追着那伙人的头领出了十几里,那人似乎很是不愿和他交手。不过也好在他没动手。”陈杼补充道
“怎么说?”
陈杼无奈的笑了下“姬平说那人只出了一招,卸了他两个胳膊,点了他的睡穴,而他都没看清那人的门派。”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梁筠眼角带着幽幽的光“把那十三个兄弟好好安置,先休息一段时间。养好伤再回来报到。”
“王爷,悔尘大师来了。”
“快请进来。”梁筠说着大步向外走去。“他终于出关了,走,去看看去。”
赵武却是拉住陈杼,没有马上跟出去,却是走到书桌旁,阴坏的笑道“柏恒,这事儿也有你一半啊。”
陈杼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赵武的大蒲扇手拿开桌上的一本书。“哎,王爷的东西你也敢……”
“……”
话没说完,二人呆在原地。
画还没画完,只有一个女子的上半张脸,眉如远山,眼似深潭,似含深秋的一汪流水,眼底泛着光华,乌发飘飘,一枚兰花玉簪镶嵌在发间……
陈杼嘴角勾起一抹笑:原来如此。
***
“什么?”梁枫郁怒的看着吴兴凯,“你再说一遍。”
被唤做吴兴凯的青年头低的更低,“海州的海帮昨晚被灭掉了,全帮上下一百八十四人全被灭口。”
“作案的人很是狡猾,是在晚饭中下了毒,不到入睡时,海帮里已经找不到一个活着的人。”吴兴凯叹了一口气道“帮主典川和几位舵主应该是用真气镇住毒气,和那伙人交了手,尸首在外面。”
梁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院内,五副担架盖着白布,下人将白布掀开。眼前之境甚是骇人。
典川魁梧的身子已经缩成一团,而另外几人软塌塌的躺在地上,梁枫伸手捏了捏副帮主的胸口,手指刚刚触到竟是立刻就陷了下去。这人身上的骨头竟完全被震碎了。
几人无一例外的七窍流血,面孔青黑,显是种了极厉害的毒。
“迷峰的寨子情形和咱们的一模一样,时间也是相差无几。”吴兴凯沉痛的说着,他和典川相识多年,不想再见时竟然已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怎能让他不心痛。
梁枫拍了拍吴兴凯的肩膀,眼中杀机立现“会是什么人做的?瞧的出路子么?”
吴兴凯摇了摇头,“这种毒很平常,基本江湖中人都有,杀人的手法也不罕见,不是门派独门的技法。所以……没什么线索。”
梁枫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海州交通发达,四通八达,海帮在此已经三十多年,树大根深,更兼着窥探东海的大任,竟在一夜之间就这么被人毁了。
“兴凯,蜃楼有什么消息没有?”
吴兴凯猛然抬头:“王爷可是怀疑这件事与蜃楼有关?”
“本王也不确定,手法如此狠毒,不着痕迹,让本王不得不想起十年前的福隆帮。”梁枫负着手,踱回客厅。
福隆帮,中州白道黑道都畏惧三分的帮派,也是毫无征兆的一夜之间尽毁。
十年前福隆帮的噩梦轮到自己头上了么?梁枫眼神晦暗,除了海帮……梁枫“嗖”的攥紧手掌,“兴凯,飞鸽传书其他部众,严加守卫。”
“他在暗处,咱们在明处,一夜之间南北两个寨子都被挑掉。绝对不是偶然,此人心机如此阴狠……”梁枫久违的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忽然想到什么,目光炯炯的向吴兴凯道“人找到了吗?”
“原浈正在给他们部署计划,只等时日成熟。”
梁枫负着手,来回踱了几步:“这件事先让他们慢慢布置吧,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吴兴凯垂下眼帘,似是下了好大决心,扬首道:“王爷可是存了爱才的心思?”犹豫下继续道:“只怕不好瞒过娘娘和丞相”
梁枫没有回答吴兴凯的问题,沉声道“告诉原浈看好手下的暗人,敢擅自妄动他就活到头了。”
***
乔言醒来时,已经暮色四合,靛蓝色的苍穹蕴着柔柔的笑意,南国的冬天,也是如此的软糯,浑不似中州。
中州……
想到久违的中州,乔言有点神伤,回手从床下抽出一个画轴。
褪去竹筒,一幅薄薄的画卷缓缓展开。
美人凝眸含忧,目光深邃,黑白间蕴藉了秋日里最纯净的一汪潭水,乔言怔怔的看着画里的美人,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四目相对,她感到久违的宁和安静。
躺了几天,身子沉沉的觉得僵硬,四下看去小印子和萍儿都不在房里,趁这个机会,乔言披了衣服走到琴架前。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众香拱之,幽幽其芳。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以日以年,我行四方。
指尖反复拨弄琴弦,一曲《幽兰操》缓缓流出。
门外的人素服青衣,立在廊下,屏住呼吸静静地附耳倾听,生怕坏了抚琴人的兴致。
最后一个音符飘远,一滴血自指尖滴下。有人快速移到乔言身边,抽出手帕把指头包在里面。
“小印子,你怎么走路像猫一样?”乔言任由手指被他缠个结结实实,神情淡淡的,似乎他的出现是理所应当。
小印子白了她一眼:“我还没有见过弹琴可以把自己的手指弹破的,小姐,算是我求你行不行,能不能爱惜点自己的身体。”
乔言轻笑:“要是被黄莺看见你这千年冰山似的人也能说出这番话,她一定要吓坏了。”
小印子被她气得脸色发青,神情古怪的看着她,“你不是被黄莺收买吧?可别忘了,她可是梁筠派来的尖细”
“她要真的存了害我的念头,我会留她到现在么?”乔言看了看小印子,淡淡的道“你别总是冷着副面孔对人家,黄莺对你可是不错呢”
“哼”小印子鼻子发声,眼睛望天道“看来小姐的身体是好了,已经有力气来消遣人了”
“我说错了么,她对你比我都好。”乔言大笑,手指戳了他脑袋一下,“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黄莺是个挺不错的姑娘。”
小印子额角青筋“突突”的跳了两下,尖声尖气的说“小姐忘了,咱家不好女色。”
乔言浑身一阵发麻,脸上带笑“黄守宇暖床的老婆不知有多少个呢,一个黄莺你就怕啦?”说着悄悄的向后挪了两步,“你要是看不上她,我就再给你再物色个好点的,其实,我还是觉得黄莺挺好的”
小印子脸上换上春风般的笑颜,眼睛里闪着恶光,一步一步跟进“我就那么不堪么?还要劳烦小姐给我找暖床的?”
然后,小印子嘿嘿笑着,斟了杯茶递给乔言,“小姐还是先找个人把自己嫁了再来关心我吧。”
乔言一口茶水呛在鼻子里,大声咳嗽起来。小印子眼里笑意更浓,过来替她拍着后背。乔言一手虚指他,“你……你……”你了好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小姐”萍儿紧张的跑进屋,看到小印子环着乔言坐在床上,乔言兀自咳嗽不停。吓了一跳。
乔言顺着气,慢悠悠的说道:“喝的急了,没什么,没什么。是不是蜃楼有什么好消息了?”瞧萍儿眼角带着喜色,一定是有好事儿。
“嗯”萍儿点点头,狐疑的在两人脸上打量,开口道“铂禁师和克营都有暗探前去中州,三小姐和三娘前夜回了蜃楼。应该是去安排下一步的行动了”
乔言“霍”的站起,“他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不知道?”
“您已经睡了两天了呀。三小姐临走前看过您,说您是琼香丸的药力作用,还要再睡上半天,所以就带了三娘走了”萍儿眼睛一暗“小姐,您觉得还好么?”
想到琼香丸,萍儿就一阵阵的心痛,这么狠毒的药小姐一直带在身边,自己竟然全然不知。
乔言温婉的笑道“傻丫头,琼香丸也没有那么可怕,你看,我今天不就精神好了很多?”
小印子点头,对萍儿表示肯定“我昨晚已经探过小姐的脉象了,确实比原先温实了很多。”
“你什么时候来的?”乔言大睁着眼睛,那么昨夜……
小印子鄙视的看了她一眼“小姐,要是你都能听见我来了,我还怎么在江湖上混下去?”
萍儿掩口笑道“小姐别听他瞎说,他呀从您昏迷就没离开过。”
乔言有点心虚的看了看小印子,“辛苦了。”
人家一心一意关心自己的安危,她却一睁眼就将他消遣一顿,嗯?乔言猛地想到一件非常要紧的事儿。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一晚都在这里?”那不就惨了?大概是前天夜里,自己卸下易容,在院子里使劲疯了一把,倒不是不可以被小印子看到真容,只是时间过了那么久,她都没有和他说过自己易容的事儿,突然给人家看本来面貌,会不会有点不妥?
乔言暗自揣测的时候,小印子想了一会儿,道“也不是,前晚丑时的时候,我见有道黑影闪过,急急的追了出去,却没看见人。”小印子苦恼的抓抓脑袋。
乔言舒了口气,丑时,自己玩性大发的时候正好是丑时,他看见的那道黑影不会是自己吧?转念又一想,不对,自己明明是穿的白衣,看见也应该是白影才对,随即放下心来。大咧咧的笑道“山晓说你内力深厚,但是轻功还有待提高,看来此话不虚。”
说罢,自枕头下面摸出一个信封,递给他“诺,这是山晓给你的,放到我这儿好一阵子了,我看来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拿去好了。”
“小姐”萍儿很是惊讶的看着乔言,小姐平日不喜说话,今天这是怎么了?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