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在说话,帐外一阵吵嚷,梁筠沉下脸来喝道:“战事在前,谁在大呼小叫的动乱军心?”
“报!”
“报告王爷,迷驼峰上下来一伙强人,十分厉害了得,兵士们已经抵挡不住,退回本寨。”
陈杼想了想,没有说话。半晌,只听梁筠自己轻叹:“什么绿林强人,哼,这个迷驼峰怎能挡的住本王。”
语气中,尽显霸气天成。
“来人,派斥候沿峰打探,限你们一天之中,一举拿下!”
陈杼看了赵武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
“少傅卿在写什么?”一个丫鬟语气欢快的在乔言的身边笑着说。
她十五六岁的年纪,面上尚且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看得乔言心里有感,不由得想起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就殒身的小粉儿来。
乔言看了她一会儿,勾起唇线,笑:“怎么,珠玉也识字么?”
被唤作珠玉的小姑娘脸上一红,“少傅卿又拿人家说笑,奴婢只会伺候人,不识几个大字。”
乔言微微一笑,继续手里的活儿,她在写一封信,一封极其重要的信,关乎到她的计划的成败。
珠玉见她埋首书写,不好再打扰,放下手里的炖品就出去了。
乔言等她走了,才抬起头,似是探究似的目光胶着在帘帐之外。
她放下笔,揉揉自己的胳膊,御医的诊治功夫就是好,再加上梁盛和梁闵不时送来的金疮药,各种补品药剂,不光手上的伤已经开始愈合,就连原本有点虚空的身体也开始有了力气,乔言自嘲似的笑笑:这次遭袭受伤,说不好,还是因祸得福呢。只是腿上的硬伤还有些不便利,伤筋动骨一百天,哪能这么快就好了呢。
小印子忽而走了进来,看她正揉肩膀,走过去替她,乔言闭目享受了片刻,开口问道:“这是谁惹了印爷?”
小印子哼了一声,一张冰脸一点笑意也无。
乔言闭着眼抿嘴笑。
“小姐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小印子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他这几天一直都在生闷气,无端端的来一个什么珠玉,就敢天天绕在乔言的身边,而乔言还很是待见那妮子的样子。
“啊?”乔言似乎没反应过来。
小印子气呼呼的放下手,眉头拧的能立一匹马,“小姐还不知道么?那个珠玉根本就是从梁筠身边过来的,有什么目的都不知道,小姐就那么相信她了?”
乔言听完盯着小印子的脸好一会儿,只看到那个冰山美人面皮渐渐泛红,才放过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信任她了?”
“难道不是?”
“呵”乔言叹了一声,才发现原来小印子是瞅见了桌上尚未写完的信,她探出两根指头将信纸捏起来,放到他面前左晃晃,右晃晃,淘气的笑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再说,那妮子说她不识字。”
“咄,还真是她说什么你信什么啊。”小印子几乎崩溃的看着乔言,都说这个乔言冷静善谋,玲珑心思,谁知道她自己本人却是个粗枝大叶的人?
他叹口气,用一种挽救的语气说:“小姐,找个由头,遣了那丫头回去吧。”
一句话让乔言犯了难,她撇撇小印子,低声说:“她走了,谁服侍我洗浴?”
“这……”小印子瞬间脸皮红紫,看着乔言挪挪不语,一个劲儿的咂舌头。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不过,他忽而回复平静,对乔言笑了笑。
那笑容有点寒,有点冷,有点吓人,弄得乔言往后闪了闪,赔笑:“好吧,我找个机会就叫她走就是了。”
“小姐,似乎咱家也能伺候小姐沐浴更衣呢。”小印子忽然捏了嗓子,尖声尖气的说了起来,那股不阴不阳的语气,又寒又冷的腔调让乔言再次往后挫了挫身子,咽了下唾沫,“不劳烦印公公了。”
小印子这才放过她,自己整理桌案上的散落纸张,看见上面稀稀疏疏的画着一点类似山川城郭之类的景物,不由看向乔言。
乔言这会儿重新坐直了身子,拖着伤腿往前挪挪,迎上小印子的目光,嘴角又挂起他熟稔的冷漠笑意,和先前的俏皮判若两人。
小印子等着她说下去。
“你只见其一不见我的用意,珠玉不仅识字而且还很懂得做戏,骨子里也有那么几分真性情。你看我这几日待她真切,她今日来窥探的时候就不如前几次那么自然,似乎很是犹豫呢,哎,她年纪尚小,梁筠就要她做这类事,实在太不近情理了。”
小印子讶问:“前几次,什么时候?”
“重要么?”乔言反手将信递给他,“我这次就是要珠玉报给梁筠这封信的内容,这样你这趟才能走的畅快无阻。”
“走?留下你一个人在这儿?”小印子有些不满。
乔言浅笑:“当然,不然你要带着我这个跛子一起走么?”她指了指自己的伤腿,“放心,梁闵和梁盛都在,我断然不会有事。”
“哼,就是梁盛那个莽撞人在,奴才才担心。”乔言听见这两个字,不由眉头再次皱起,改个称呼就这么难么?
小印子全然不觉,仔细看了一回那书信,目光变得敬佩:“原来小姐已有计较。”
乔言笑了,笑得悠远且寒,笑得小印子几乎认为这是来自遥远地方的一股微风,抓不住,摸不清。
“定要把这信交给蓝萱,凭她的聪明一定会处理得当,剩下的,就是我们坐看好戏就成了。”她忽而目光一凛:“等到我们回京,就能赶上泊王爷告吹的喜事了。梁筠知道我要给太子妃出谋搅乱梁枫的婚事,一定会在暗处相助,除掉一路上的拦路虎,你就放心去吧,这一趟,肯定是走得顺畅已极。”
“少傅卿,少傅卿。两位王爷有请您前帐议事。”有小兵卒在帐外禀报。
“你去问问,叫我干吗?”小印子领命而去。不大一会儿又回来,压低声音说:“小姐这次的好计怕是要告吹,梁筠这会儿已经焦头烂额了。”
乔言不解其意。
“梁筠的大军被一伙强人拦阻在迷驼峰,久攻不下,正在犯难。”说完,他邪魅的脸上闪动傲人的自信“小姐放心,就是没有梁筠这一路的照拂,这封信我也定会稳妥的交到太子妃手上。”
“唔,扶我过去吧,”乔言伸出手攀上小印子健硕的臂膀,任他把自己抱起放到特质的软座上,放好伤腿,“前面有强人拦路,限胡石那里北狄犯境不止,梁筠的确是焦头烂额了。”
小印子跟着她笑了下,招呼几名士兵进来,抬起软座前后加制的竹竿,向梁盛的驻帐而去。
***
“迷驼峰久攻不下,蹊跷的很。”赵武急乎乎的在营帐中转来转去,梁筠也无心管他,和陈杼一起对着沙盘发呆。
迷驼峰地处的位置极好,占据了高地,成俯瞰的状态,四周有壕沟矮墙,弓箭手整日守在城墙之后,每两个时辰就换一班,丝毫不见懈怠。
这哪里是寻常强人山寨?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将士才能做出的防御姿态。领兵的一定是个极有经验的人,知道和梁筠的大军实力相差太大,只不定时的出峰攻击偷袭,并不名正言顺的下战书。
任凭梁筠的军士们在峰下叫骂讨阵,就是概不出兵应战。
十几天下来,南郡的兵将们骂阵不成,还要时时提防敌人偷袭,弄得人困马乏,都疲惫不堪,个个苦不堪言。
梁筠和陈杼日日巡视,心里万分焦急,这情形实在是让人头疼,一边是久攻不下,一边是概不出战。如此僵局,何时才能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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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迷驼峰上的人马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将士们,哪里是什么绿林强人?”赵武大嗓门直叫唤,这等气闷的仗打得他在梁筠面前抬不起头来。
“赵武说的不错,这伙人的来历你我心知肚明,哎,倒不好办。”梁筠感叹一句。
陈杼习惯性的拿出扇子摇晃几下,沉思道:“为今之计,不如请励王爷屈尊前来阵前,他弓马领兵之事要比王爷娴熟,说不定励王到了,就能瞧出些破敌之法。”
梁筠“唔”了一声,算是听见,心里却在做别的主意。
***
“墨云怎么又坐软座来,不是有轿子么?”梁闵一见乔言颤巍巍的坐着个小竹榻似的软座就一脸不高兴,前不久才送了她一顶轻巧的软轿,何苦用如此寒酸的竹榻将就,好歹是堂堂的南郡少傅卿。
乔言淡淡的道,双手握拳,向北一拜“臣受国主大恩,女科夺魁占了少傅卿的位置已是极大的荣宠,再要挑三拣四只怕要惹来是非麻烦。”
她这么官腔的一打,叫梁闵哑然是他忽略了,帐中还有一个才从前方来的,正坐在他俩身后。
那人见到乔言,赶紧起身拜见,几番见礼之后,几人回座。
梁盛正一脸阴郁的坐在首位,他看了乔言一眼,目光满是犹豫和歉意。
乔言听他们说了一会儿,无非是讲前线上,梁筠的兵士如何如何的苦难,那个迷驼峰如何如何的不好攻取,听的她昏昏欲睡。
只是任那人口若莲花,梁盛就是不发一语,梁闵自顾自的摇扇子,浑不似局中人。
久而,听到梁盛的声音在头顶炸开,宛如惊雷,“王兄有事,本王自是勉力相助,只是本王前去需得带上一人同行才可。”
“王爷请说。”那人喜色立显,不知道这个虎威的王爷要说出哪一个人来。
“少傅卿,乔言。”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梁闵更是眼神堪忧,只等她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