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憩然居的时候,又是看到山晓正在冷冷的看着黄莺不顺眼,见到乔言回来,黄莺如获大赦,赶紧请了个安,就跑掉了。
乔言又气又笑地拍了她一巴掌,“发什么威呢?瞧把人家吓的。”
山晓一吐舌头,“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这里喝茶等你。”
乔言一撇嘴,一副信你才有鬼的神情。
也不和她争论,山晓坐到她身边,问了问蓝萱的情况,跟着也没了词儿,半天说了一句,“我……大概四天以后就要回去了。”
“是呀,也该回去了。”她笑眯眯的看着她,“你回去正好,把三娘换回来,我好久没有见到她,怪想她的。”
山晓眼神微动,“哎呀,这么肉麻的话你也说,三娘她老大的人了,还要你挂心么?”
乔言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我那天忘了告诉你,梁筠回来那日,我前脚就在院子里碰见了梁盛,他是硬拉着我给他算了一卦。”
乔言一口茶水差点都喷出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你给他算卦?”
山晓有些赧然,点点头,“他要算的不是他自己,是梁筠,那会儿不是梁筠还没有回来么,就那么个空隙,他就要我算算他二哥是不是安好,我一时情急想到你当初给梁筠的字说的那几句话,就随口胡诌了出去,还真把他给唬住了。”
乔言呼了口气,“好在你说得是吉祥话,万一说差了,他那个火爆脾气上来,你不是很危险?”
山晓得意的一笑,拍拍自己的胸脯,“凭他想从我这里讨了便宜去,可没那么容易。”
乔言正色道:“不要小看了皇廷,你以为这里是江湖么?单凭厮杀就可以聊账了?你一个人,总是要多加小心才好。”
“恩,知道,”山晓答应的没心没肺,拿起桌上的蜜饯大把的嚼着,她向来爱吃甜食,这次在乔言这里可是抱着个蜜罐吃起来每完,“对了,夕儿,我差点忘了。”
说着,她递过来一个信封,乔言打开来一看,不禁莞尔,上面龙飞凤舞的是豫拓的笔迹,大概写的是责怪她冒险出行,黎山遇袭的事。
下一页,笔迹变作清新可人,她不由笑出声,山晓则拿眼白她,“你还笑?看看,连紫杀都坐不住了,忍不住要说你几句。你呀,才是要多注意了。”
最后一张,是很详细的信报,乔言收敛了笑意,坐到灯下仔细看,她的眉眼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分外温柔,略微有几丝疲倦写在脸上,山晓注意到她的眼窝下有两团暗青色的深影,不由皱眉,示意小印子随她出去。
等到外面,山晓就开了腔,一顿数落他,什么没有把乔言照顾好之类的话层出不穷,小印子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就差最后拿出杀手锏和她一番较量,让她闭嘴才好。
等她说累了,自己才停了下来,最后瞅了他一眼,“我给你的那个牌子不是摆着好看的,你是夕儿信得过的人,既然她有意将繁磬组交给你,你就该担当起来,不要事事都要她一人承担,她,活得太累了。”
小印子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屋子里,那个女人还在写写画画什么,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凝眉,不时有几声咳嗽传来,想是最近天气骤然变冷,她有些受不住了。
山晓低叹了口气,换上笑颜,进去给她加件衣服,琢磨着好像是有什么事儿忘了交代,但又想不起来。
最后,只想到了一件,“你们是不是前两天被一个古怪的宫女偷袭了?我查了查,不止你们,连润美人和琢美人那里也有类似的情况出现,实在是诡异之极。我已布置了人详细彻查,等有了眉目再来告诉你。”
乔言凝眉想了想,也没什么头绪,只好点头,“含光殿里,被袭击的都是后宫的主子,看来,两位公主殿下那里也要小心了。”
看了看天色,乔言站起来,“今天就不陪你了,我还要到鹊央宫去,不知那位今天有了什么好的发现。”她穿起那件薄呢子的大氅,笑道:“但愿是我期待中的消息。”
鹊央宫,寒章殿。
抬头看着匾额上的三个落满尘埃的大字,只能发出一声感叹,所谓人走茶凉大概也就是说得这个意思吧,当年何等荣耀的后宫之所,羡煞多少美人妃嫔,如今人去楼空,只落得个空落落的壳。
只能叹一句,伴君如伴虎,君心凉薄。
轻巧的脚步声响在鹊央宫里,有节奏的和大氅拖在地上发出的撕拉声融为一体,只是响在这个夜半时分,叫人疑心是鬼魅出没。
乔言自己笑了下,像是自嘲,这个命运的转轮已开启,她只怕真的要永远行走在黑暗之中了。
冻的发僵的手刚从袖子里伸出去,就被人拦下,小印子已经先她一步打开了牢锁。
乔言很是纳闷的瞅他,他分明穿得那么少,就怎么是一点都不冷的样子呢?
“我和你一起进去。”没等她答应,小印子就在她腰上拖了一把,“快去吧,守卫半个时辰进来一次,抓紧时间。”
一下子的黑暗,让乔言还有点不大适应,她眯了眯眼睛,才艰难的在墙边发现了笛安的身影,她这次不如上次那么有精神,听见有人来,也不过是动了动身子,艰难地朝她望过来。
乔言入目之下不由皱眉,抬步走过去,捧起她的脸,“他们打你?”
笛安端正的脸孔上有着青紫色的淤痕,还有些已经发黑,显然是新伤旧伤重叠在一起所致。
好歹是慕容恒家的郡主,什么人敢有这么大的胆子动粗?乔言冷哼一声,她就真的忍不住了么?
“从前天你走后,就有人过来问我话,要我交出蟠龙玉珏。”她可能是嘴里也有些肿,所以说话的时候不是很清楚,尤其是最后那四个字,她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咬牙说完。
乔言有些同情的看着她,她也才十几岁的年纪……
“我按照你说的,先是死命不给,最后被打得熬不过,这才被他们拿走。”
“你做得很好,”乔言看着她闪亮的眼睛,那里面居然还有信任和希望。
小印子早说过她不会武功,就是个普通的女孩,那么,要多大的信念才能让这样一个弱小的家伙什么都默默承受。
拿起她的手腕,陈了片刻,乔言缓缓地说,“小印子,你身上带着伤药了么?”
“有,”小印子摸出两只瓶子,掂了一掂,只递给她一个,“外伤药太明显了,小姐慎重。”
乔言笑了笑,赞叹小印子想的周到,倒出个黑乎乎的东西给笛安,喂她吃下。
笛安吞下药丸,急切的问:“大人,奴婢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做了,什么时候让奴婢见一见郡主?”
好个忠心的奴才,乔言再次感慨,轻轻问她:“你确定她现在还敢来见你么?”
笛安明显一愣,缓过神来,露出无限凄苦的表情,“是,郡主金枝玉叶,大将军必然不会让她犯险,这里……她怎么会来?”
眼睛里那一簇火焰立刻就浇灭了。
一缕金丝绦从她的袖口被抻出来,递到她面前,幽幽地声音在笛安听来却恍若春雷。
“真的慕容郡,已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