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的伤口太多,剩下的让你的侍卫来抹药,在下先将已经抹了药的包扎上,这样能更好地避免感染。”柳曼槐终究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为欧阳元朗的大腿上药。
“好!”欧阳元朗的视线落在那双手上,也就在刚才,他意外地发现,这陈珂的手如此纤细,竟比卫汐雪的手还要好看。那手指若是染上豆蔻,怕是冒充女子的手也无人怀疑吧。
女子的手?
欧阳元朗心里某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得连他自己都没有抓住。
等柳曼槐从欧阳元朗营帐中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濡湿,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大步向伤兵营迈去。
“陈医官,请留步!”卫汐雪追了出来,柳曼槐站住了身子,缓缓转过身来。
“陈医官,今夜多亏了你。”卫汐雪豪爽地向柳曼槐抱拳拱手,“此前我所说的那些话,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不但医术过人,武功也让我佩服得紧!”
“南风夫人过奖了,今夜能救回殿下,是众位弟兄的功劳。若没有大家的合作,仅凭在下一己之力,那也是无济于事的。”柳曼槐也拱了拱手,神色淡淡,“在下还要去看看其他人的伤情,告辞了!”
“我与你一道!”卫汐雪能感觉到柳曼槐对她的冷淡,却也没有计较,“我点的兵因为救殿下而负伤,我理应去看看他们!”
“夫人请!”柳曼槐没有多说,随卫汐雪一起进了伤兵营。
王医官见卫汐雪进来,连忙上前禀报情况,“自己人都伤得不是太重,但那个人,似乎完全没有了求生的意志,估计很难熬下来。”
柳曼槐站在自己救回来那个人面前,久久没有说话。
“陈珂,他还有救么?”一连两日,那男子都不曾睁眼,司空玉泽忍不住也有些担心。
“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不管你心里多苦,若你就这么放弃了,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没有人会对你的死感到惋惜,因为,死的不过是个懦夫。我要是你,我会尽力活下去,想尽办法报仇。”
柳曼槐突然开口,“我知道你早醒了,只是无法面对一切。可是,逃避不是办法,你这副样子,蒙亚图只会愈加嘲笑你,愈加瞧不起你!”
男子睫毛微微扑闪,没有睁眼。柳曼槐嘴角弯了弯,喂了他一粒丹药。
第三日,柳曼槐和王医官正忙着给伤兵换药,一个小兵突然跑进来,“不好了,有人得了疫症!”
“什么?”王医官脸色一变,“人在哪里?”
伤兵营里的伤兵们瞬间也都变了脸色。若是真有人得了疫症,那么,他们这些有伤的人,很可能就是最先被传染的。
一时间,不少人低声议论,有的人脸上已经出现了一片灰败之色。
“就是那日从落军大营救回的那个男子,他得了疫症!”小兵神色紧张,“刚才小的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你懂医?”柳曼槐也变了脸,却并非惊慌的神色,她淡淡扫了一眼小兵,径直打断了他的话。
“不懂!”小兵有点摸不着头脑,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不懂,你凭什么说别人得了疫症?”柳曼槐语气不重,可话里显然带着一丝责怪。
“这军营里除了王医官和我再无别的医官,我们此刻都在这里,还没见到伤者,你就嚷嚷着说别人得了疫症,不知情的人听了一定会人心惶惶。如今正是两军交锋之机,人心浮动必定会造成大乱。这个责任你可担得起?”
“小的糊涂,小的糊涂。小的只是看那男人忽冷忽热,不停地在那里发抖,觉得有些像疫症罢了。还请两位医官速速前去看看!”小兵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吓得惨白。
“陈珂说的对,就算是医者,没有确诊之前,也是不能乱下定论的。”王医官当即明白了柳曼槐的用意,他清了清嗓子,提高音调,“这云英城也好,我们军营也好,此前并无人得疫症,战死的将士也都及时掩埋,绝不会有传染人的疫症。”
“对,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我和王医官这就去看看。”柳曼槐见众人的脸上平静下来,连忙和王医官一起往那男子所在的营帐赶去。
见到那男子的第一面,柳曼槐心中就涌起了不妙的感觉。
那男子前几日只是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看上去毫无生气罢了,可是今日,他躺在那里不停地抖着,脸上出现了一层前所未有的死灰,灰白的嘴唇看上去似乎蒙着一层青色的死气,整个人是真的不好了。
柳曼槐暗暗摸出两粒丹药,自己服下了一粒,另一粒暗中递给了王医官。
王医官和她低语了几句,留下柳曼槐负责开药方,自己匆匆向主帅营帐跑去。
这几日欧阳元朗在养伤,落军今日一早前来挑战,卫雁鸣带着卫汐雪和云梨落上阵。卫雁鸣虽不能杀敌,却坚持坐在战车中指挥,也出了城门。
王医官不敢去打扰欧阳元朗,想必是去找卫雁鸣的副将去了。
“你速按这个方子把药抓来。”柳曼槐将写好的药方递给了小兵,自己迅速在营帐里走了一圈,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多时,卫雁鸣手下一员副将跟着王医官到了营帐,看了看情况,将两位医官叫到外面。
“两位,你们是否能确认是疫症?这里面的伤员都感染上了么?”那副将面色沉重。
厉王殿下和云小公爷驻守边关,领军作战,可军营中竟出现了疫症,且不说与落国交战结果如何,就这疫症可也是要人命的,那两人身份尊贵,可疫症这玩意儿不看人的身份,一旦染上了,凶多吉少。
“回将军,这肯定是疫症。只是,不知道他如何得上的。我们每日都在两个伤兵营里检查,昨日他都好好的。”因为跑去禀告,心中又急,王医官额头上已经泌出一层薄汗。
“刚才在下已经检查过了,这个营帐里其他伤兵暂且并没有事,唯有那夜前往落国军营的十多个弟兄都染上了,只是其他人的症状目前看来尚不算严重。”柳曼槐的脸色也很沉重。
她心里一直在犯疑,这病到底是怎么来的?没道理一夜之间伤兵营里就出现疫症,自己昨日都没看出一点端倪。
“陈医官,这方子上有两味药没有了!”就在这时,那奉命去抓药的小兵跑了回来,手指着药方,焦急地看着柳曼槐。
“哪两味没有了?”王医官一怔,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冒了出来。
“三黄和大柴胡没有了。”小兵如实禀告。
王医官嘴角抽了一下,柳曼槐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难道,天要灭人?没有这两味主药,其他的药材如何控制疫症?
“厉王殿下来的时候不是带来了很多药材么?你去把当时药材入库的清单拿给我看看!”柳曼槐有种直觉,这疫症来得有问题。
“清单小的拿来了,刚才寻药寻不见,小的已经对着清单找过了。”小兵说着,递上一份清单。
柳曼槐迅速浏览了一遍,眉心紧紧皱了起来。
“有何不妥?”王医官问。
“厉王殿下来的时候所带的药材里有三黄和大柴胡,这段时间,你我给伤兵用药几乎都没开过这两味药,这么多的三黄和大柴胡去哪里了?”柳曼槐说着将清单递给王医官。
“你真的仔细找了?可有遗漏?”那副将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回将军,小的将存放药材的地方仔细找了三遍,的确没有这两味药。”小兵的脸色也不是一般的难看。到这个时候他再笨也大致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看守药材的士兵呢?”柳曼槐突然问。
“不知道啊,营帐内外都没有人。今儿个早上我进去拿药的时候就没有看见他。”小兵如实回答。
“不好!怕是出事了!”柳曼槐瞬间把一切都想明白了,这显然是人为制造的疫症,而药材也被人提前偷走,目的就是要让这疫症在军营里蔓延,让离国不战而败。
“军营里有奸细!”副将也懂了,脸一黑,手一招,唤来自己的两个侍卫,指着那小兵,“你们两个,马上带着他,每个营帐挨个去搜,把那看管药材的士兵给我找出来!记住,切莫多言!”
“是!”三个人急速离去。
“请问二位医官,没有这两味药,可有别的法子阻止这疫症的蔓延?”待士兵离去,副将低声发问。
“别无他法!”王医官面如死灰。
柳曼槐没有吭声,脑子里飞速转着。
“那你们认为应该怎么办?”副将的眼光迅速落向那营帐,闪过一丝心疼,又闪过一丝迷惘,更闪过一丝不得已,最后,闪过一丝狠戾。
“将军,莫非,你想将这个营帐里的伤兵都处死?”王医官的声音莫名有些颤抖。那个营帐里有百十号人,那可都是人命啊。作为医者,他如何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