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阿留的话,陆少卿的脸色就是一变,他知道是聂清源找上门来了。
阿留瞧着自家少也变了脸,又想到刚才正堂里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不知少爷在外惹了啥祸事。
叶婉馨却有些欣喜,总算是来了。
陆少卿不动声色的望着有些雀跃的叶婉馨,心里的酸意又开始翻腾着。
叶婉馨瞧着陆少卿的神情有些不对,还以为他是怕聂清源兴师问罪,就笑着说道,“陆公子,你不用担心,聂清源人很好的,给他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见叶婉馨为聂清源说好话,陆少卿心里更加的不是滋味,他木然的说着,“叶姑娘,咱走吧,该来的总是避免不了。”
正堂里,陆雪霜坐在主位上,冷眼瞅着满身戾气的聂清源,她没有言语,脸上的神情却是满满的不屑和鄙夷。
聂宏基脸色阴郁着,他心里就像刀子在搅动,这些年自个躲在这里,从来就没瞧过淮安府里的那些人,如今他明知是自个的嫡亲孙子找上门,却也没有颜面去应对。
聂清源从进门的怒气变成了愤恨,他也时常想着自个的亲祖父是个啥模样,可是当他瞧着和爹一样的脸,他心里就徒生出说不尽的酸涩和怨恨,怪不得祖母不让人提起他。
他又望了一眼漠然的聂宏基,心里止不住的冷笑,这样冷硬心肠的人真乃是世间少有。
徐敬守也感觉到了这厅堂里气氛诡异,他瞧着这山寨当家的竟然和聂府的老爷在面容如此相像,心里也是惊异的不得了,暗自琢磨这其中的玄机。
“当家的,叶姑娘咋还没来呀?劳烦你再派人去催催吧。”徐敬守想打破这僵局,就把找叶婉馨当做话题。
沈志凡也瞧着聂清源的神色不对劲,还有老寨主的脸色也是变幻不定。
他上前拉着聂清源,“清源,你先坐会子,馨丫头,刚才还在这里,兴许是出去转悠了,你不用担心,老寨主人很好的。”
聂清源倔强的站着,冷幽幽的说着,“沈叔叔,你坐着吧,我站着能把人瞧得清楚一些!”
聂宏基听着孙儿讥讽的话,老脸抽搐着,他神色尴尬的说着,“沈大夫,徐大人,你们坐着吧,他们应该就快来了。”
叶婉馨率先跨过门槛,她瞧见聂清源的冷脸,就笑着说着,“聂清源,你还给我们摆脸色瞧,要不是你们去探路,我们哪里会能落进人家手里呀?”
瞧着叶婉馨没事,聂清源松口气,可是瞧着跟在后面的陆少卿,他的眼珠子都红了,冲过去就是一拳。
“啊……你……”陆少卿猝不及防的被聂清源一拳打在脸上,他用手捂着脸。
叶婉馨瞧着聂清源黑了的脸,见他已经打了一拳还不罢休,就拉住他,就猛然喝到,“你……聂清源……够了!”
聂宏基也从坐位上站起,却只是呆愣着,神情复杂的瞧着站在屋子门口的几个人。
陆雪霜瞧着孙儿竟然挨了打,疼她的心尖乱颤,也顾不得身子的虚弱,她猛然从椅子上站起,用手指着聂清源,怒声呵斥着,“你见面不问青红皂白,咋能随意就打人呢?”
被叶婉馨死死拉着身子的聂清源转身瞧着她,眼里是说不尽的嘲讽和鄙视,“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山贼也会讲青红皂白这四个字!”
陆雪霜并没有被聂清源的话吓到,她反而挑着眉头,训斥道,“你没有一点教养,哪个是山贼!”
“你算个啥东西,也配和本公子谈教养这俩字!”聂清源的眼里能喷出火焰,他终于明白这些年祖母是咋熬过来了,又庆幸爹是多么的有出息,给祖母挣回了多大的荣耀和脸面。
这样强势的女人霸着祖父,可见这个祖父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
听到聂清源的话,陆雪霜气的浑身颤抖,她把手在桌子上拍着,“滚出去,这是我的家,谁让你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哼!你当是小爷乐意上你这贼窝子!叶婉馨我们走!”已经被陆雪霜挑起了怒火和恨意的聂清源已经失去了理智。
徐敬守瞧着聂清源和平素的温文尔雅的样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没来及劝说,局势发生了更大的变化。
听着聂清源一口一个山贼的聂宏基面容有些扭曲,他轻声的制止了自家脾气暴躁的老婆子,“雪霜,你身子不好,就回后院歇息会吧。”
原本他是好意,不想让她再受刺激,偏偏陆雪霜心里的执念和醋意作怪,她竟然认为是聂宏基为了能和聂清源认亲,故意要指使走她。
她瞬间精神崩溃,竭斯底里的喊着,“聂宏基,我知道你这些年对我有怨恨和不满,你不就是整日的心心念念的打算着认儿子和孙子吗?如今他已经找上门了,这回可趁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了!”
她盯着聂宏基的老脸大吼着,“你还管我身子是好是歹!别在这里假惺惺的!”
聂清源正要带着叶婉馨离开,听到这老婆子的话,脚步停顿一下。
被聂清源推搡着的叶婉馨听到陆雪霜的怒吼,她趁聂清源一愣神,猛然的挣脱了聂清源的束缚,她闪身进了屋子。
沈志凡目瞪口呆的听着陆雪霜的话,慢慢的心里思索,他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正堂里的人神色各异,沈志凡和徐敬守无奈的对视着,这样奇异的事情,竟然在他们眼皮地下发生,却也无能为力。
唯有陆少卿心里一片平静,他无声的笑笑,木然的说了句,“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听到陆少卿的这句话,叶婉馨又回想到刚才在花园里他就说过这句话,难道他早就知道自个祖父和聂清源的关系,这个倒霉的孩子,心里承受了多少压力和悲哀。
被老婆子这样责难,聂宏基苦涩的笑笑,“雪霜,你胡说啥呀?这么些年我的心咋想的,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这里还有外人在场,你这样闹腾,你让卿儿还咋做人呀?”
“你别和我替卿儿,刚才卿儿挨打,你却连口气都不敢喘,你这会倒是有脸说了!”陆雪霜仍然是满腹的怒火和妒意。
站在屋子门外的聂清源总算是明白了,他把身子转过来,不屑的说着,“你怕啥,我没有祖父,我爹也没有爹,我们聂家人还是活的好好的,四十年了,我祖母都熬过来了,你以为我们稀罕他吗?”
“要不是你孙子把我们的人抢上山,你以为我会上来?”聂清源愤愤的说着,又冷眼瞪着聂宏基,“还有你,我不知祖母是吃错了啥药,竟然让我和爹姓聂,我宁愿姓个鳖姓,当个乌龟王八羔子,也不稀罕做你的子孙,你是不是也改了陆姓!”
听到聂清源的狠话差点让叶婉馨笑出来,她用手使劲的捏着自个腰上的肉,有些无语的瞧着聂清源。
徐敬守瞧着聂清源越说越不像话,就把他推到外面,“清源,我陪你出来静下心。”
叶婉馨瞧着陆雪霜气咻咻的老脸,就和置身事外的陆少卿说着,“陆公子,我们走吧,再待下去,你家里越发的不安生了。”
“叶姑娘,这眼瞅这已经是申时了,你们要去哪里呀?”陆少卿担忧的说着。
“没事的,我们原本就打算在山里过夜的。”怕陆少卿担心,叶婉馨故意把话说的轻松一些。
沈志凡也上前劝着陆雪霜,“老夫人,我们要走了,你消消气,你的身子可是不能动肝火,我给你开的药方子,你尽量的早些把药抓回来,要记着按时服用。”
瞧着沈志凡关切的神色,陆雪霜也有了一丝羞愧,她怔怔的望着门外的几个人。
聂宏基望着沈志凡的背影,长叹了口气,“哎,雪霜,你我多少年的夫妻了,你还和我置气,再伤了身子,你说有多不花算呀。”
陆雪霜也想到这些年自个的老头子死守这山寨,从没出过一次山,她急躁不安的心绪才安定下来,嘴却仍然强硬的说着,“我就是这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事非要和我顶撞。”
“雪霜,沈大夫他们这会子就要走,这可不行呀?”聂宏基有些急切,“这原本我还想着把沈大夫多留在山寨几日,好好的替你瞧病,这下你一闹腾,人家都待不下去了。”
“那咋办?要不让卿儿再好好的劝劝沈大夫,可是我还是不能瞧到那小子。”陆雪霜瞟眼们外正要离开的几个人,有些闷闷不乐的说着。
“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再想那些无用的事情了,你的身子要紧?”聂宏基瞧着老婆子的样子,知道她这会不记恨刚才的事了,才稍稍的放下心。
“你先在这里歇会,我去找卿儿说说这事。”聂宏基和她说了声就起身往门外走去。
聂清源急着离开这里,正好沈志凡也出来说了,已经和聂宏基他们打过招呼。
徐敬守虽然存了别的心思,可是如今人家已经闹成这个样子,他也不好再强留下来,况且去找曲修凌也是个大事。
陆少卿瞧着留不住他们,只好没精打彩的送他们往外走。
等到聂宏基出来,徐敬守他们已经走到大门外面,正在下着那些台阶。
他抬起手想叫他们回来,又瞥见孙儿的背影,脑子里回荡着他说的那番话,嘴唇僵硬的抖动着,也没脸喊出来。
陆少卿把他们送到寨子的牌坊那里他望着叶婉馨他们要上马车,心里感觉一阵惭愧,“叶姑娘,沈大夫,实在对不住了。”
已经上了马车上的叶婉馨冲他挥挥手,爽朗的说着,“没事,陆公子,你回去吧,以后有缘自会再相见的!”
“嗯,但愿吧。”陆少卿心里的失落油然而生,他无力的也冲着他们挥手,然后木落落的转身往寨子里边走去。
他回到自家的大院子门外,瞧着祖父木然的表情,心里却没有一丝的同情,做个男人为了自个的私欲,而不顾大义,他从心里瞧不起祖父,不过谁让他是自个已经为数不多的亲人呢。
“卿儿,你回来了,他们都走了。”聂宏基低声问着。
陆少卿听到祖父的话,竟然不知道他到底是问他,还是自言自语,他心里冷笑,心想,你不是已经瞧到了,还要多此一问。
见孙儿一副冷漠的样子,聂宏基的心也抽疼起来,“我原本是打算让你来劝他们留下的,可是却张不开嘴!”
陆少卿斜瞅了祖父一眼,气哼哼的说着,“哼,祖父你以为咱山寨是皇上的金銮殿呀,能吸引的文武百官来拜见!”
他想到叶婉馨在花园里说的话,心里就是一阵激荡,他冷冷的说着,“人家的孩子都是海阔天空的四处闯荡,祖父,你和祖母把我拴的死死的,你这辈子这样了,却还狠心让我也像个形似走肉似的过完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