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幽州城,在未时已经显得更加萧条冷清,几匹快马从城门疾驰飞出,瞬间冲向了黄土飞扬的官道。
幽州这地方,素来就是三教九流集聚之地,城中的秩序混乱不堪,这里的土著更是骄横和跋扈,叶婉馨他们的行为并没引起路人的在意。
马上的几人表情各不相同,叶婉馨冷着脸拽紧手里的缰绳脑子里想着咋去惩治这些敢老虎头上东土的恶人。
狄成是攒足了力气要去打个痛快,忍着马儿的颠簸,曲修凌俩手紧抓着狄成的衣裳,想的是既遭了大罪,咋着也要弄些老虎肉尝尝鲜。
幕云晋和骆文浩的表情却是轻松不少,他们只是跟着就是纯粹的凑热闹,要打架,可能不行,有好吃的也不拒绝。
眼瞅着已经到了申时末,还不见那死丫头喊停,头晕目眩的曲修凌忍不住了,呜哩哇啦的乱叫,“哎呦呦,这路咋比七凤山的还要难走啊,老头子的屁股要疼死了!”
狄成用手抹去脸上的黄土,嘿嘿笑着,“曲老头,富贵险中求,你这点罪都受不住,那老虎肉可就吃不上了!”
“狄成,慢一些吧,老头子坐不住了!”
狄成望着自家小姐已经跑在了最前面,恶狠狠的说着,“慢些咋成,你个累赘,已经拖了马的后腿,小姐他们走了,咱能找着回去的路啊!”
幕云晋和骆文浩瞧着曲修凌在马上身子乱扭,都哈哈笑起来,“这老头子也真是的,人家都是年纪轻爱凑热闹,上赶着来找苦吃!”
在酉时初,终于到了庄子的边缘。
叶婉馨勒停了马,打量了眼前隐藏在一片树木之间的小庄子,扯掉包脸的面巾,长呼出口气。
然后她转身望着身后个个满脸都是尘土的大伙,“眼前就是我和范东盛购买的庄子,咱们刚刚经过的那些田地都是我们的!”
幕云晋一听掉转马头巡视着呈现在面前的大片土地,顿时咂舌不已,“丫头,你竟然在这里也买了这么一大片的田地,怪不得有人眼热,这可是这里少见的良田啊!”
“那是自然,不是良田岂能吸引我来这苦寒之地!”叶婉馨得意的说着,然后抽了马屁股一鞭,“走,咱们进庄子去瞅瞅!”
刚从马上滑下来的曲修凌屁股还没沾上地面,就被叶婉馨催着走,他揉着酸痛的屁股,苦着老脸,“丫头,你们先进去吧,让老头子稳稳神。”
知道那个混账那哈塔竟然打了风吹就倒的宋清文,她这会心里还替那个病秧子担忧。
就吩咐狄成,“狄成,你先在这里等会曲爷爷,我们先进去,还不知宋二郎身子咋样呢。”
“哎,咋又是我倒霉啊。”
在狄成幽怨的目光中叶婉馨和幕云晋他们冲往掩藏在树林之中的庄子。
庄子里一个收拾的极是清爽的院子里,宋老婆子坐在正屋的门口正在挑拣稻米里的杂物。
宝儿从狭小的厨房钻了出来,捧着俩烤好的玉米棒子,“阿奶,玉米棒子熟了,我拿去给二叔和红秀姑姑吃了。”
宋老婆子瞧着孙子脸上占满了锅底灰,嗔怪着,“宝儿,瞧你的花猫脸,让阿奶给你擦擦,要不你红秀姑姑见到你的脸又该嫌弃了。”
像是想起红秀姑姑很是爱干净,宝儿的小脸红了,“嗯,阿奶要快些,二叔身子有病是饿不得的。”
屋子里。
红秀正拿着细棉布给宋清文缠着才换过药的伤口。
他依然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羞涩,瞧着来给他换药的红秀,心里竟然有心窃喜,这次受了伤,红秀能常来自家,也算没白挨那一刀。
忽然觉得自个的想法有心龌龊,不是读书人所为,他把羞愧的脑袋垂下。
见宋清文勾着头,红秀还以为他胳膊疼,给他缠棉布的手更加的轻柔,“宋二哥,你再忍几日就好了,我爹说了,你的伤这几日要是不再往外渗血,会好的很快的。”
“没事的。”低声回着话的宋清文窘的不敢瞧红秀嫩白的小手,急忙把眼睛盯向别的地方。
“二叔,红秀姑姑,我给你俩送好吃的来了!”宝儿笑嘻嘻的抱着俩大玉米棒子进了屋子。
收拾利索的红秀正要去拿药箱,见宝儿把玉米送到面前,她稀罕的问着,“宝儿,你咋这时候还有这好吃的东西啊?”
瞧着侄子怀里的玉米棒子,宋清文变了脸,“宝儿,你咋恁胆大,这可是要拿去做种子的东西,你咋拿来烤着吃了?”
宝儿被二叔的呵斥吓的心里的得意瞬间消失,小嘴磕磕绊绊的说着,“二……二叔,这……是二愣伯从温棚里拿回来的,说让你吃了好养养身子,不是宝儿嘴馋啊。”
这二愣子到了这里咋还是大大咧咧的脾气,要是因为心疼自家人,让庄子里的人都看扁了,那该多不好。
宋清文的脸色更加忧郁,如今吃住无忧,自个谁说还是不能读书,可是也从来没做过重活,身子也好了许多,他咋会不感激当初的那个恩人。
红秀瞧着宝儿怔怔的眼神,心软的一塌糊涂,一把拉过宝儿,“好宝儿,别怕,你二叔不会生气的。”
“嗯,宝儿知道。”小脑袋点着,眼泪也大颗的滚了下来,想到他的义母也这样抱着他,宝儿鼻子酸的厉害。
已经是做饭的时辰,庄子里这会也是炊烟四起,会干活的都去了暖棚里,所以路上竟然没碰见一个人。
叶婉馨只好走到最近的一户人家,去打听。
她和幕云晋上前推开虚掩着的木门,走了进去。
见院子里竟然晒着一些地瓜干和干豆角,她会心一笑,能做出这种东西的,肯定就是从自家花溪出来的人。
果然听到他们的动静,从厨房里出来一个妇人。
她见到叶婉馨初时一愣神,随即就惊呼起来,“叶姑娘,你咋来了?你婶子不是做梦吧?”
这春玉是春花的娘家妹子,成亲没几年生下儿子就死了男人,在夫家被人欺负的日子难熬的很,没想到竟然会来这里。
叶婉馨也是惊喜不已,“春玉婶子,果然是你,上次我让翠莲大娘给我找人,春花身子咋舍得把你打发到这里来了?”
春玉抓掉头上的面巾,神秘的说着,“馨丫头,还有一个人,你见了保准更意外的,不过他这会去暖棚做活了。”
意外的人,叶婉馨不知道会是谁,可是见春玉脸上燃起红晕,她更加迷茫和疑惑,这婆娘不是个寡妇吗,咋这幅春心萌动的神情,
春玉懊恼的拍着自个脑门,“哎,瞧我这脑子,咋光顾说话,馨丫头,公子,你们快正屋里坐吧,我去给你们做些饭菜去!”
叶婉馨笑着阻止着春玉,又打听着庄子里的事情,“春玉婶子,先不用忙活饭菜的事,听说咱庄子里出了事,还有人受伤,严重不?”
春玉时常听自家姐姐说这丫头的脾气,只好给他们搬来几个木凳,就在院子里坐下。
想起前些日子的那场恶斗,春玉禁不住的打个寒颤,她低声说着,“馨丫头,那还是咱刚刚收了粮食,不知道打哪来了好些人,来打打杀杀的,闹的可厉害了,当时咱庄子里的汉子们都在田里干活,庄子里的受伤的有好几个,宋家二郎伤的最重,胳膊差点被砍掉,吓死人了。”
叶婉馨脑子里一直都显现的就是弱不禁风、病病歪歪的宋清文,她疑惑的问着,“宋清文不是有病在身,人家来打架,他咋被砍了?”
春玉摇着脑袋叹口气,“哎,就说那孩子倒霉,那日是从城里来的管事,他知道宋家二郎会写字,就让他记账来着的,谁会知道有恶人来闹事。”
他们在院子里说话,曲修凌和狄成赶到,就和守在门外的骆文浩也进了院子。
叶婉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连午饭都是吃了一些干粮,春玉又提出做饭,她也就不推脱了,进了厨房和春玉做饭。
天黑透,春玉的儿子波儿挎着竹篮蹦蹦跳跳的回来了。
瞧着自家门外有几匹马,他兴奋的推开大门,冲院子里喊着,“娘,娘,快出来,咱家门外咋有好几匹大马啊?”
春玉笑着端着一盆菜出了厨房,“这傻孩子,没一日能安生!”
进了院子见自家堂屋里有人,他急忙去拽自家娘的衣裳,“娘,咱家来客人了?”
春玉边走边笑吟吟的问着儿子,“嗯,你回来了,你爹呢?”
想去盆子里捏菜的波儿想起屋子里有人,又瞧见叶婉馨从厨房端着米饭出来,他急忙缩回了小爪子,调皮的冲娘做个鬼脸,“我爹不是老一套,给你挑水去了。”
叶婉馨连走两步赶上春玉,笑眯眯的问着,“春玉婶子,你又嫁人了?”
“嗯,这人你还认识呢。”春玉红着脸应着。
她认识,叶婉馨的好奇心被春玉挑了起来,想问又见屋子里还有几个大男人,只好忍了,横竖那人马上就会现身,她又和春玉去了厨房继续端菜。
肩上挑着两桶水的邵大生问着倚在门框上的继子,“波儿,你咋不进去?这是谁的马?”
“爹,咱家来客人了,这马都是他们的,还有一个漂亮的姐姐呢。”波儿笑眯眯的回着老爹的问话。
邵大生心里奇怪,安顺老家都没一个亲戚,这里还会有谁来啊,他满脑子的疑问进了家门。
他进厨房的门,叶婉馨正抱着一大摞子的大碗,瞧着有些熟悉的脸,叶婉馨差点把碗摔了,“邵大生,你咋在这里?”
“叶姑娘?”
邵大生的定力还是不够,他见叶婉馨突然出现,竟然把扁担从肩头滑了下来。
波儿嘿嘿笑的不怀好意,“爹,好可惜啊,这水你算是白挑了!”
狄成和幕云晋听到院子里叶婉馨的惊呼也从堂屋冲了出来。
“丫头!”
“小姐,你没事吧?”
面色有些僵硬的叶婉馨瞪了他们一眼,“不过是在这里碰上了熟人,我能有啥事。”
幕云晋笑着打趣,“丫头,瞧你刚刚的那大嗓门,我还意外是野狼进了这里!”
春玉哈哈笑着从厨房出来,“就知道你们俩会吓着,我就说你会意外的!”
没想到这么稀罕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山不转路转,还真是世间的事难以预料,这邵大生的姻缘竟然会在春玉身上。被春玉摆了一道的叶婉馨,红着脸数落着,“春玉婶子,你给的意外可真大,你竟然嫁给了邵大生!”
见邵大生还是那么拘谨的站着,叶婉馨想起娘的事情,心里对他也有些歉意,就软了语气,“不过,你们俩也挺般配的,瞧这小日子过的还满舒坦的。”
邵大生也在心里埋怨自家媳妇做事不靠谱,让他吓了一跳,叶婉馨的话,让他面色好了一些,急忙把空了的水桶拿去放在厨房边上。
春玉笑着做自我检讨,“都怪我,咱们不说这事了,进去吃饭吧。”
他们气氛热闹的吃罢饭,叶婉馨和春玉两口子去厨房收拾碗筷,顺便问邵大生庄子里的事情。
曲修凌偷着把邵大生差点把林敏娘抢走的事说了一遍,惹得幕云晋和狄成笑了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