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有些不适应的开口，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奶奶，突然想起刚刚去世的姥姥，心里觉得有些难受。
我话音未落，奶奶就伸着手朝我扑了过来。“不要叫我奶奶，我不是你奶奶！”
她刚一动，我就感觉一阵阴风迎面扑来，皮肤一下子紧绷，就连呼吸的变得困难，手脚不能动弹。
可就在她的手指快要碰到我的颈脖的时候，苍老阴森的脸上带着即将得逞的笑容，我能清楚的从她没有眼珠的眼睛里看到满满的恶意和恨意。“如果不是你，我儿子不会娶你妈，我家里的人，我的丈夫，我的儿子都不会死，都是你！都是你们！你和你妈是扫把星，我要你们给我丈夫和儿子陪葬，死了吧，都死了吧！嘎嘎嘎嘎……”
难听又狰狞的笑像像是突然被人掐住脖子一样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她的惊叫声。
笼罩着身体的寒意褪去，我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伸手捂住虽然没有被掐到，却热辣辣生疼的喉咙，睁大眼睛看着奶奶倒飞回去，“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身体闪了闪，朦胧了一下才重新变得清晰。
不化骨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到了对面的沙发上，中指还竖着，露出有些陶醉的表情。“戾气那么强，小补之物啊！”
我这才看到，他的中指上朦朦胧胧的缠绕着一根白色的细线，细线的另一头绕在奶奶的脖子上，刚才她就是被这根细线给扯回去的，而且细线还有淡淡的灰雾缭绕，缓缓旋转着，从奶奶的身体一直旋到不化骨指端。
他竟然在抽取奶奶的魂力？怪不得奶奶的身体变得朦胧了很多，在这样下去，奶奶就要整个被他吃掉了。
“住手，快住手！”我扑过去想拔掉那根细线。
我的手指敢碰触到细线，它就像雾气一样消失了，可我的手刚离开，它又重新凝结起来，而且上面白光更加清晰，灰雾，也就是奶奶的魂力给抽取的速度跟快。
“从来没有人敢命令我。你，”不化骨微眯着眼睛看着我。“也不例外！”
“你到底要怎么样？”奶奶的身体已经变成半透明，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
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她，而且她再怎么说也是我父亲的母亲，没有她就没有我，她在恨我，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不化骨吃掉。
“求我！”不化骨微微抬起下巴，睥睨着我，姿态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居高临下。
“好，我求你！放过我的奶奶。”
他笑，看向已经无力站立，整个身体贴趴在地上的奶奶。“它恨你入骨，你所谓的‘人性’改变不了它。它身上的戾气太重，已经变成厉鬼，厉鬼都很固执！”
即使这样，我也不能让她被不化骨吃掉。“我可以送它往生！”
不化骨好像听到一个什么笑话一样大笑起来。
我说错了什么吗？我被他笑得面红耳赤，快要恼羞成怒的时候，他才重新开口。
“它是厉鬼，厉鬼你知道吗？身上怨气和戾气浓重，地府不愿意收容，因为执念飘荡在人世间。如果那么容易就能送它们往生，世上还会又那么多冤魂厉鬼吗？厉鬼的仇恨消除之前，天地不容，只能彷徨与世间，更不要说往生了。云小蝶的女儿难道没有告诉过你？还是你学艺不精？”
一句话把我说的羞愧难当。姥姥自然是告诉过我这个的，只是刚才情急之下没有记起来。
“我，我可以用至阳线为她抽取怨气和戾气。”我补救一样说道，说完灵机一动。对呀，这不也是个办法吗？用至阳线把奶奶阴魂中的戾气也怨气抽除干净，我就能送她往生了。
不化骨却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摇头轻笑。“虽然可行，可是你，不行！”他没有给我反驳的机会，见我要开口，摆了摆手，继续说：“如果是云小蝶，那倒还有些可能。你嘛，就算让你不眠不休的用至阳线抽上十年八年，也未必能能把它的怨念和戾气抽除干净，而且我得提醒，怨气和戾气是会随着时间滋长的，也许你抽除的速度还比不上它滋长的速度快。难道你要陪它耗一辈子？”
他轻蔑的笑。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我的能力的确不能和太姥姥想必，可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气闷。咬住嘴唇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行，难道你也不行吗？”
他盯着我，身体往后一仰，靠在沙发背上。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还牵在奶奶脖子上的细线一紧，把她趴伏在地上的身体扯得180°转了半圈，脖子冲着不化骨滑了小半米。
这样的情景，让这位不喜欢我，甚至深恨着我的老人显得太可怜，太不堪。
“我当然可以！”他的声音响起，把我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他的身上，等我的视线和他的对上以后，顿了顿，继续说：“问题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它在我的眼中，只不过是食物而已。出手帮一个不慎美味的食物？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奶奶的身体已经变得越来越虚无，可供我考虑的时间实在不多。
“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只能这么说。其实心里有些发虚，不知道我的这个“人情”能只不化骨的心中占多少分量。
“人情？连人性都不可信，人情又值钱几何？”他果然不屑，但也没有拒接。“用你的灵魂起誓，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皱眉。“在不违背我良知的前提下，只要我能做到！”
总不能他让我帮他杀人取魂，我也无做吧？
不化骨笑了，点头。“好，成交！”
说着拉着我的手指在他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只见指尖白光一闪，这就算是我和他的第二个契约签订了。
不化骨很果断的切断了缠绕在他中指间和奶奶脖子上的细线，抬脚把她从自己的面前踢开，对我说：“现在它是你的了。有什么要问了就快点问，待会我抽了它的怨气和戾气，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来他还记得我有事情要问奶奶啊？那刚才又那么急吼吼的要抽取她的魂力？
我心里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是自投罗网的往不化骨挖好的陷阱中跳。
可现在的情况也不由得我细想。
不化骨切断细线后，奶奶捂住脖子趴在地上，瑟缩挪动双膝离他远一点，然后才抬头看着我。
“是我大意了，我以为云家老太婆死了，就没人护着你们了，没想到你又找来了那么厉害的帮手。”说话间，她的身体又变得凝实了些，显然正在恢复。
这情景看得我暗暗心惊。看来不化骨说得没错，奶奶身上的戾气实在是太过浓重，已经成为厉鬼的阴魂，修复魂体创伤的补品就是戾气，而她的魂体能那么快重新凝实，说明她身上的戾气比我想象的要重很多。
“奶奶……”
“不要这么叫我！”她怒瞪着我。
好吧！“老太太，我和我妈到底是怎么得罪您了，让您这么恨我们，都过了十几年了还不能放下您的仇恨。”
“你们的存在本来就是错！”奶奶恶狠狠的开口。“我好心接纳你妈，让她成为我的儿媳妇，她却在进门前就害死了我的丈夫，还让云老太婆收了我儿子的魂，可怜它还没见天日就死了，却还要被抽魂，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你是我，你狠不狠？”
奶奶越说越激动，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扑向我，在不化骨的咳嗽声中，硬生生的站住，却露出恨不得喝我血的凶相。
我瞬间明白了。“您一直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还把它练成小鬼养在身边？”只有曾经拥有，才会在失去的时候那么恨。
“是又怎样？自从养了它以后，我们家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你妈进门。她就是个扫把星，她不来，我们家一切都会好好的。老头子死了以后，我阻止儿子娶你妈，可他告诉我，你妈已经怀孕了，还骗我说她肚子里的是个男孩，我这才不得不点头让她进门，谁知道大扫把星生出来的就是你这个小扫把星。如果不是你的存在，我根本不会让你妈进门，所以，你们都该死！全部该死！”
她已经被恶念和恨意主宰，现在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看着这样的奶奶，我只能叹息。“婴灵本来就是时间最凶戾的存在，不是深谙其中法门的人，根本不能长期供养。它之所以一开始护你助你，是因为它不舍得离开这个尘世，依恋你所给予的母爱，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欲望会滋长，会越来越不知足，开始偷偷吞噬身体最虚弱的爷爷的魂魄，然后到姑姑、到我爸，到你，甚至危害世间。我妈和我姥姥的出现，只是一个契机而已，云家人的气息让它感到不安，所以加速了对爷爷的索取，才导致后来发生的一切。”
口口声声斥责封建迷信，蔑视我姥姥的人，居然自己偷偷养小鬼养了二十几年，难道不可笑吗？最可笑的是，奶奶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执意把所有的错都推脱在我和母亲身上，就为了给自己一个怨恨的发泄口。
难道这就是不化骨口中说的“人性”？难道“人性”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不，我不相信。
“不管你今天说得再多，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奶奶恶狠狠的瞪着我。
我苦笑。“人会说谎，但灵魂是不会说谎的，如果你不相信，大可以侵入我的魂识看个究竟。”
“你疯了？”一直旁观的不化骨出言斥责。
奶奶小心翼翼的撇了不化骨一眼，阴测测地笑了起来。“你说得是真的？你自愿让我入侵你的魂识？”
我点头，闭上眼睛，摊开手。“是，你来吧！”
只是对奶奶最后的考验，我知道这样很危险，一旦阴魂进入的我魂识，很可能会把我的魂识吞噬掉，鹊巢鸠占取而代之掌控我的身体，可这是我对她最后的信任。我希望“人性”始终是善的，而不是恶的。
耳中听到奶奶“嘎嘎”笑了两声，紧接着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我的意识一阵模糊，好像有什么东西挤进身体里，心涨得难受，想吐！然后是撕心裂肺的痛。
很痛！心痛，灵魂更痛！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看来我终究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