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陛下让卑职注意娘娘行踪,这么晚了,娘娘急着去哪里?”
丽芳攥紧手心,愤恨的说:“白世贤,本宫看错你了!”夺路而走,又被他拦住:“大门已经关上了,大理寺也在休憩中,你进不去的。”
她双目灼灼:“至少要试试!”
“何苦呢?”
丽芳冷笑:“只为伸张正义,司徒翼是无辜的,既然本宫已经插手此事,就绝不可能在他最危难的时刻袖手旁观。不像某些人,两边倒的墙头草!”
世贤无奈叹息一声,清楚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大大掉价了,可是有什么关系?阻止她,是为南宫砚好,也是为她自己好。“芳妃娘娘,”他发愁的说,“退出吧,他只是一个作恶多端的罪犯,明日午后就要跟团伙一块斩首示众,你知道,他们的老大还在幕后,明天是最好的机会了,希望娘娘不要把它打乱!”
丽芳忽然有点懂了:“你们想利用这个机会,引出那个人?”
“对,娘娘明鉴。”
丽芳冷笑:“为什么不干脆把瑶淑妃推上断头台,把小阿哥推上断头台,再狠心的男人也不会对自己妻儿的死漠然无视!”
白世贤听不懂:“娘娘,你已经在胡言乱语了!”
“不,你让开!”
“你救不了他,也没必要。”
“本宫自有办法,快让开!”他像一堵厚厚的墙,挡在她面前,怎么都推不开。
丽芳咬咬牙,“嗖”的抽出那柄剑,锋芒刺痛他的眼睛,锋刃抵着他的喉结。从未碰过武器的手,由不得抖索,灵魂也在发抖:“你怎可说变就变?昨天还请求本宫救他,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是一堵墙,墙上有一双眼睛,风霜雨雪,将它擦的更亮。
“轰!”巨响,夜幕落下,似乎再没有开启的时刻。
一颗,两颗,三颗……青灰色将银白的星辰吞没,东方升起一颗艳压群芳的启明星,那是黎明的眼。
丽芳一直有种惭愧的心理,自己是个不够格的大夫,作为妃子,也不够格。“济世救人,”那个愿望,虚无缥缈。
“怎么不见了?”那粒丸药,攥在手心里的。
秀文告诉她:“昨夜,娘娘出去不久,就被白大人送了回来。”
战战兢兢的,没个主张,后颈火辣辣的疼,他自背后袭击,自己便晕了过去。
“娘娘回来时,不省人事,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秀文继续说,给她解惑。
她们都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昏厥而归,问白世贤,答案只是:“大概是气虚体弱造成的,好好休养。”
丽芳紧急万分的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
再过六小时,司徒翼就要被处决了,即使药丸还在,也无能为力了。看着金丝汗巾上欲聚欲散的血迹,滑落一行泪,愧疚道:“本宫救不了你,救不了你……”心胆俱裂。秀文轻轻抚着她的背,只有啜泣的声响。
卯时,大理寺卿连忙汇报囚犯情况:“花鹰挺尸了,可能因过于紧张害怕的关系,一早才发现。”
南宫砚惊煞:“其他三个如何?”
“那三个还好。”
南宫砚恨恨的把蘸了墨水的狼毫扔出去,怎地发生这种事?挥手道:“也就是说,司徒翼不用被砍头。”
“没这个必要了,陛下!”
“暴尸城门。”残酷的君令。
大理寺卿应了,躬身退下。
白世贤顶着一脑门冷汗,身上重甲显得脏兮兮,脸孔也不似先前明净,与大理寺卿错开走进来,沉厚雄稳的说:“陛下,卑职听到要将司徒翼暴尸城门,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
南宫砚冷笑:“朕不觉得。”
“请陛下三思,”白世贤双手重叠,声音铿锵有力,“虽然花满堂对皇宫内外造成过危害,幕后主使是瑶淑妃,他们那些无名小辈,一介布衣,卑职认为没必要这么做!”
南宫砚只是想看看丽芳对此会有什么反应,顾不得许多,听白世贤一番诚恳话语,只好选择息事宁人,但花狼是一定要缉拿归案的!
把司徒翼拖出大理寺埋了,白世贤亲自执行。
当丽芳听说司徒翼死讯时,心内从未有过的快慰,她想:“白世贤果然口是心非,他还是想帮他的。”丫鬟们不明白是什么令她如此高兴,觉得她越来越怪诞。
又值夜晚,南宫砚突发心绞痛,一干太医看过皆不能缓解,太后急的了不得,太医只好敷衍:“臣启禀太后,陛下乃压力过大所致。心肌总处于紧张的状态,从而导致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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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心忧道:“从未这样过。”
南宫砚在龙榻上挣扎打滚,青筋暴凸,血液全部僵住了,不能流动。冷若冰霜。
皇后等都在榻前守护,说些废话,干哭。
一屋子太监宫女惶惶不安,脸色铁青。
忽然,丽芳并秀文走了来,口气颇大:“都让开!”太医旁站。
丽芳在榻前坐下,抓住他的手就急急把脉。
太后生气的叫:“谁让这个女人进来的!”奴才们瑟缩着一言不发。
兰皇后推开丽芳,讥诮的发笑:“现在是怎么回事?一屋子太医,哪里轮到你半瓶醋下手了?”
秀文肩上挎着医药箱,扯了扯丽芳的后襟,丽芳急出一头汗:“现在不是闹着玩,臣妾在救陛下!”
太后威严而愤怒的笑道:“荒唐!皇帝生病,有的是御医,你这自不量力的杀人犯,哀家不可能让你肆意妄为!”一面喝令侍卫将丽芳拿住。
“杀人犯!”这个代名词,简直是天大的侮辱,景阳宫里有些躁动。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她,每个人的心脏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那等狂乱。
南宫砚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只不过心壁上像有人拿刀在上面乱划,深的浅的,都是疤痕,痛以至于抽搐。只见丽芳挣开侍卫的束缚,扑到太后面前,极其强烈的哀求:“给臣妾一次机会,陛下需要我,皇额娘,求您了,就这一次!”
“哼,”兰皇后冷生生的说,“皇上需要的不是你,是御医,是药!”
太后也冷哼:“你最好离远点,皇帝若有个好歹,哀家定将你千刀万剐!别以为哀家会手下留情。”
“可是,”丽芳满脸泪痕狼藉,转眼看看旁边的太医,深受痛苦折磨的南宫砚,“他们束手无策。”
“朕允许!”他强忍着说。
众人哗然,“陛下,芳妃最大的能耐就是自以为是,而不是医术呀!”兰皇后不遗余力的劝阻。
“那帮饭桶……”南宫砚咬牙,“阿芳……阿芳……来吧!”深深地呼唤,她不顾一切的去了,把脉,揉胸口,开了服可以缓解精神压力的药方,丫鬟煎好供上。她亲手喂他。
“请大家离开这儿,”丽芳说,“房里空气不好,人多更浑浊。”
太后等都憋着股怒气,面孔酱紫,听这番话,更被视为无礼,南宫砚喘息着说:“都散了,留阿芳一个人陪朕即可。”
丽芳已在开窗户,凉风涌进来,燥热被冲淡许多。
“皇帝,”太后敌视丽芳,“哀家不放心让你和这个杀人犯单独相处,她做的那些事,在一个女人来说,真的骇人听闻!”
南宫砚无力反驳,丽芳隐忍着,过来说:“皇额娘,并不只有儿臣和陛下,还有张公公,秀文都在的。”
兰皇后见她心平气和,便妒火中烧。张公公附耳听了南宫砚的话,走来说:“陛下有旨,闲杂人等通通回去,让陛下好生休养。”
“闲杂人等?”想挑事儿的,因丽芳的镇定自若,宽厚仁慈,被压下去,太后发狠警告:“明儿一早哀家来看望砚儿,如若芳妃的办法不起作用,那就别怪哀家不客气!毕竟,哀家是皇帝的母亲,不见得砚儿是个会忤逆母亲的不孝子。”
好容易得来清静,房内清爽宜人。
南宫砚歪在枕上,呼吸仍略哽。
“陛下,”望着他,她晶眸若水,呜咽着,“此病症是由极度焦灼烦闷引起的。都是臣妾不好,让陛下操心。”
“朕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你而起?”他反有些喜色。
“这段时间以来发生了许多不好的事,都牵扯臣妾在内,所以或多或少,臣妾是有责任的。”不经意间,拿着那方血色汗巾拭泪。
南宫砚大惊:“那是什么!”
丽芳不解:“什么,哪里?”
他瞪着她手里的汗巾,忽然拽过去,细细的看,丽芳顿时紧张起来,欲收回:“普通的汗巾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朕认的。”他惊骇的问,“为什么上面会有血迹?”
此时,白世贤在门外转悠,司徒翼的事,他已经搞定了,碍着丽芳在景阳宫不好告诉,只好走开。
那血迹,她扯谎说自己手背擦伤的时候沾在上面的,南宫砚狐疑:“你好像有什么瞒着朕?”
秀文递来一把琵琶,她轻悠的说:“陛下,让臣妾奏曲子听。虽然不怎么样,却比第一次强多了,且刚吃了药,可以放松情绪。”不等他反应,她就弹奏起来了,他只得把满肚子的狐疑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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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翼逃过一劫,总算安然无恙。“谢谢你,白大人。”她笑说。
“娘娘,卑职很抱歉,不应该跟你对着干的!”他着实有点懊悔,因为司徒翼跟他哥哥远走高飞了。他答应的:“从今以后,绝不会再踏入京城一步。”
樊云庆被叫了来,跪在丽芳面前,白世贤退至一旁,“娘娘,娘娘有何吩咐?”因为恐惧,樊云庆气结。
“听说你帮婉常在抓了一只耗子,就得到一百两银子,这种交易,樊捕头应该很希望每天都会发生吧?”小厮们将在樊云庆房里搜到的银子倾倒在地面,白灿灿闪煞人焉!丽芳气性儿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