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瑶这一觉就睡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等到她翻了个身,从甜美的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混沌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她慵懒的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连睡意还没有消尽, 她就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 一步三摇的往郁华的床边走过去。
郁华好笑的看着她傻兮兮的样子, 也不忍心唤她, 只是看她睡醒惺忪的朝着自己走过来。他饶有兴味的盯着她显然还没缓过神来的小脸,想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待到她走到跟前,便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来去探他的额头, 这是凌若拙曾交待她的事情,因为人一旦有发热的症状, 那就说明伤口感染了。
她迷迷糊糊的探了好一会, 这才又抽回手来, 自言自语道:“不烫,挺好。”
许是太困了, 她揉了好几下眼睛还是觉得迷糊。这样子怎么能成呢,她双手拍了拍脸嘟囔道:“我出去洗个脸再来,你先躺着。”
说完她起身就要走,郁华却不舍的抓住了她,现在她这个迷迷糊糊的样子别提有多诱人了, 他怎么能说放她走就放她走呢?总是要趁机占点便宜才行的。所以他坏笑着伸手刮了她的鼻梁一下, 谢思瑶原来还在揉眼睛, 被他突然来的这一下吓得半醒, 觉得连洗脸的必要都没了。
她微微有些生气, 这个人竟然敢耍流氓,看她不好好教育一下他。“病成这样还动坏心思!当初真不应该让凌先生救你, 让你就一直昏睡不醒才好呢。”说完她撅起了嘴,想要看看郁华吃瘪的模样。
谁知他竟然不以为然的一笑,一只手竟扯住了她裙子上垂下的丝绦。“你又撒谎。你若是真不想让我醒来,那为什么你看到我醒了竟哭的那样厉害?”他目光如炬的看着她,带着宠溺和引诱。
谢思瑶大感窘迫,她低头看着他手里那半截丝绦,脸红的恨不得要沁出血来,她用力一扯把丝绦从他手里抢夺出来,义正言辞道:“那是因为我有一个慈悲心肠啊,人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今日若是见死不救了,我心里会内疚的。别说是你这个大活人了,就算是一个小猫小狗,我能救一把也会去救的。”
这番话说的似是而非,言不由衷的很,郁华自然知道她故意搪塞,愈发来了兴致。于是加紧追问道:“既这么,你已经救活了我,那你怎么还非要守在我床前呢?难不成是怕我想不开寻短见再去死一回么?”
谢思瑶白了他一眼,细想了一下才砸出来味来,说的也是,她干嘛要这么殷勤的陪在他床前?这根本就不合理嘛。想到这,她仿佛是醍醐灌顶一般的拍着双手道:“看把我糊涂的,要不是你的提醒,我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嘛去呢。之前守着你是因为被你吓傻了,现在我明白过来啦!所以我决定,从现在起,我不陪着你了。”
说完她潇洒的转过身来,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作势就要离开。
郁华见状方知失言,连忙挽留道:“别走。”
谢思瑶哪里肯理他,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可是走了没有两步,她就听见了身后传来郁华的呼痛声,声音虽然很轻,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她犹豫的停住了脚,盘算着要不要回去继续守着他。可是转念一想,郁华刚才精神抖擞的样子也不像是有多痛啊,所以一定是他为了挽留自己故意使得苦肉计。
想到这,谢思瑶便打消了原本的疑虑,放宽了心的就要走出门去。谁知下一秒,她的袖口就被人紧紧捏住了。不用说她也知道是谁,因为他总是喜欢用这一招:捏袖口。
她有点惊慌的转过身来,看着他因为疼痛都直不起身来的样子,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再去看郁华,也是一副委屈的泪眼汪汪的样子。谢思瑶有些哭笑不得,心里柔软的一处却被狠狠的撞了一下。这个人真是自己的克星,看起来无论如何,自己都跳不出这个圈子了。
郁华一手捏着谢思瑶的袖口,一手有点无措的捂着自己的胸口,白着脸惨兮兮的看着谢思瑶。嘴里咕哝着发出了两个字:“上药。”
谢思瑶被他的模样逗笑了,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回到了床上。
郁华伸手拭掉她眼角冒出来的眼泪,温声道:“没想到我第一次见你流泪竟还是为我,是我不好,让你心情不好了。”
谢思瑶也三下五除二擦干净了眼泪,虽然眼眶仍旧是红红的,可是再也不肯落下一滴泪来,她漫不经心的露出一个笑来,“我哪有心情不好,我心情可好了。我最讨厌的无赖受到了这样的惩罚,我心里可高兴了。”她的鼻音重重的,明显是憋着泪说出的话,虽然是带着赌气,却显得无比可爱。
郁华静静看着她小心的取来药罐,又用银勺子从中舀出一勺暗红色的药膏来。她的动作和神情和她做菜的时候一模一样,都是那样恭敬那样认真。
她轻轻的解开他伤口上的层层包扎,然后缓缓的把勺子里的药膏倒在伤口上。
郁华随之感到一股清凉的感觉自伤口处扩散开来,原先的疼痛也减弱了很多。他笑着去看表情宁静的谢思瑶,她也恰好试探的看向自己。“疼么?”她问。
他摇摇头答不疼。
她这才敢把勺子和药罐都收起来,然后用细长白嫩的手指晕开了那团粘在伤口上的药膏。她的动作那样轻,又那样均匀,一下下恰到好处的力道让他觉得耳畔全都宁静了。他一点点感知从她指尖传来的温度,一点点贪婪的随着她的手势记录着那令人神魂颠倒的动作。
他几乎要沉迷其中的时候,她轻轻呵了一口气,手指也收了回去。“药上好了。我再给你包扎上。”
郁华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心里有点埋怨谢思瑶不合时宜的收手,但是他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乖觉的点了点头,俨然是一个服从料理的病人模样。
谢思瑶先去净了手,这才给他重新包扎伤口。
郁华看着她一双手忙上忙下,颇为感激的道:“思瑶,这些天让你受累了。”
谢思瑶没有说话,等到包扎好了,她才嘟囔道:“算是我报你的馈赠之恩吧。你以前送我那么多值钱的好东西,还有《玉食札记》,总也要给我一个回报的机会。”
“可是这些还不够,”郁华突然笑着插话。
谢思瑶闻言一愣,果然看见郁华笑的极暧昧的看着她。
她颇头疼的回给他一个鄙夷的哼,然后正色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得了什么便宜?”郁华不依不饶问。
谢思瑶又被他刁难住了,这要她怎么说好?按理说她还真没想到他到底得了什么便宜。就在她苦思冥想的如何反击郁华的时候,没注意到他正窃笑着。
郁华心道:“还好你还不知道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了你吧。”
许是这窃笑过于明显了,谢思瑶终于还是注意到了郁华不正常的神色,然后心头掠过许多不好的预感来。她虎视眈眈的看着郁华问道:“快说,你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占我便宜了?”
郁华大感惊讶,他千算万算,还真没算到谢思瑶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她不是很矜持的么,怎么会突然语出惊人?
谢思瑶见他闭口不言,更是着急,急切的逼问道:“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郁华不知道她是说真的还是在试探自己,犹豫了好一阵,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谢思瑶见状长舒了一口气,然后释然的嘟囔道:“幸好没有,不然我可不就栽了么。”
郁华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栽了?”
谢思瑶一本正紧的看着郁华,仿佛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因为我娘把我托付给姚师傅的时候曾给我留下了一封信。我娘在信上说,没有出阁的姑娘若是被男人占了便宜,就再也不能嫁人了。她这一辈子就只能守着青灯过一辈子。你说这还不算栽了么?”
郁华被她神一般的说辞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到底是她娘交待错了,还是她理解错了还有待求证,眼下还是先安抚了她这颗担惊受怕的心才是正事。
于是他也换了一个一本正紧的脸以示诚意,“你放心,我郁华不会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再说了,我怎么会忍心让你一辈子青灯古佛呢?”
我巴不得现在就把你娶进门呢——可是这句话郁华没敢说出口,只得留在心里。
谢思瑶也很少看到他这么正经的,自然是信他的话的,这才安抚的拍了拍的胸口道:“这就好。看你平时那么不靠谱,倒也是个正人君子。”
郁华咧嘴笑了笑,心道我当然正人君子了,不然我亲的就不是你的额头而是你的嘴巴了。
他自顾自的回味了下,心里甜的像灌了蜜一般。再去看谢思瑶,她仿佛也在神游不知归处。
郁华略一沉吟,轻声唤着谢思瑶道:“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