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周遭都是黑漆漆的，还颇有些冷。
这还是赵双姝第一次在公主府住下，原本娘亲是要留她一道就寝的，却被赵双姝给一口回绝了。
她并不习惯和其他人睡在同一张卧榻上，说起来就是略有些小小的洁癖。
对于女儿不肯和自己同睡一张卧榻，宁国公主心里确实是有些失落的，但也并未强求。
只是，不肯同睡一张卧榻不要紧，她要是有事，总是可以把女儿喊过来的吧？
于是，这才有了赵双姝一晚上来回走的一幕，最后干脆不走了。
瞥了眼娘亲眼底的得逞笑意，赵双姝心里无奈的同时又有几分温暖，让柳絮和禅心几个另外搬来了一张卧榻。
两张卧榻挨得十分紧凑，夜里睡着正适合说几句悄悄话。
“姝儿，你睡了吗？”宁国公主辗转反侧，还是没半点睡意，索性睁开了眼睛，轻声问了句。
赵双姝自然是还没睡着的，毕竟这还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和娘亲一块儿睡觉，心里还微有几分活跃。
“还没呢，”赵双姝轻轻地回了句，在听到娘亲的应答声后，小声问道，“娘亲怎的还不睡？明儿不是还要进宫吗？”
自然是要进宫的，可是和女儿一道睡觉的第一晚，宁国公主又怎么睡得着？
从女儿出生之后，就被裴氏给换走了，认真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陪着女儿睡觉。
到底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毕竟缺席了女儿最需要自己的时候。
“姝儿，你心里当真就没有怨过我半分？”没忍住，宁国公主还是开口问了。
这句话在她心里藏了许久，一直都不敢认真问一次，就怕得到的是她不想听到的。
可这始终是她要面对的，错了就是错了，任何解释都没用。
宁国公主心里是带着浓浓愧疚的，毕竟这十三年以来，她是真的没有认出女儿来，否则女儿就不至于到现在才回到她身边。
说来也是那裴氏胆子大，偷了她的女儿，竟然还敢把她女儿养在伯府，怕是从来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她发现吧！
想起裴氏，宁国公主心里就恨得不行，可恼她如今还没找到人证物证，无法定裴氏的罪。
裴氏虽说只是个妾室，但裴氏毕竟是良妾，轻易打杀不得。
怨过？还是没有怨过？赵双姝就在心里慢慢地思考了起来。
前世她是在临死前那一刻才知道的，谈不上怨过还是没怨过，毕竟那个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避过顾姨娘，后来又陆续发生了许多事，她并没有好好地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今娘亲问起，赵双姝心里确实是有些模糊的，分不清到底是怨还是没怨。
说起来，娘亲也并非是主动将她扔下的，而是裴氏偷换的，并不能怪到娘亲头上。
可娘亲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赵双娇不是亲生的，却只是派柳絮暗中寻找，认真说起来也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毕竟，起码赵双娇明面上还是娘亲的女儿，都是女儿嘛，便就也没有多大的分别。
想着想着，赵双姝就轻轻地抿了抿唇，她确实是怨过的，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被娘亲对她的好给湮没了。
娘亲也是……有苦衷的。
“不瞒娘亲，女儿心里其实并未怨过谁，只是有些想念，渴盼着能够早些与娘亲相认罢了。”赵双姝微微闭上了眸子，轻轻地说着。
这个答案，宁国公主一早就猜到了的，就知道她不会明说，心里失落的同时又觉得庆幸，还好女儿没有说出真话，否则听到的时候，又该有多难过。
“你不愿明说便就罢了，往后这个事我也不会再提起，就让它过去了吧。”宁国公主微微点了点头，睁开了双眼。
赵双姝心里就徒然松了口气，心道还好娘亲没有再继续问，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今儿这一夜，必定是个漫长的。
……
月亮慢慢地升到夜空正中央时，母女二人还是没有睡着，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
宁国公主问了许多赵双姝儿时发生的事，赵双姝也并未隐瞒，一一说了出来。
一开始宁国公主听着还没有多大感觉，可后来听到她说裴氏是如何冷落她的，又是如何对赵双娇好的，怒火就瞬间蹭了上来。
这个裴氏，简直是作恶多端，偷了她的女儿，居然还敢那般苛待！
就是把裴氏大卸八块都算轻的了！
“她竟然敢那样对你，等回去之后，我必定要她百倍奉还！”宁国公主一脸的愤怒之色，眼底更是燃着熊熊怒火。
对此，赵双姝心里倒是半点波澜也没，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裴氏对她从来都是冷淡的，唯一对她和颜悦色过的一次，还是前世哄着她答应替赵双娇代考。
想起这件事，赵双姝就勾了勾唇角，无声地自嘲一笑。
那时候的她，还真是有够愚蠢的，也怪不得裴氏母女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娘亲心疼女儿，女儿知道，不过如今还没到收拾裴氏的时候，等再过一段日子，再收拾裴氏也不迟。”赵双姝淡淡地劝阻道。
宁国公主不解，心头闪过困惑，到底还是问了出来，“为何要再等一段日子，如今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她做过的事，必定就是不可能再容忍她了的。”
没有立刻就将裴氏大卸八块，已经算得上是她好脾气了。
赵双姝就睁开了眼睛，侧过头来看着娘亲，微微弯了弯唇角，“这个事，恕女儿眼下还不能告诉娘亲，但请娘亲放心，等再过一段日子，女儿必定会一五一十地与娘亲说的。”
到了那个时候，她已经报了仇，哪怕说出来之后娘亲会把她当成是怪物，她也不会再有任何遗憾了。
“……”听到还要再过一段时间，宁国公主心里就稍微有几分失落，但也并没有不快，只是问了句，“可会有危险？倘若有危险，还是不要独自做了。”
既然现在还不能告诉自己，那就说明女儿必定是还有一件事要完成。
那件事也必定是极为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