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双姝嘴角扯出一抹讥笑,就那般淡定地扫了眼院内人,眸光所到之处却令人生寒。
“这儿是赵家祠堂,供奉着赵家列祖列宗,二妹妹有几个胆子,敢带人到这儿来搜?”她声音里毫无起伏,却令人莫名有些畏惧。
赵双娇起先一愣,没想到她还能有这般硬气的时候,可接着就挑了眉怒道,“大姐姐也知道这里是祠堂,倘若那偷儿就藏在祠堂呢,岂不是对列祖列宗的侮辱?!”
这个赵双姝,平时可从没这般过,冷不丁的倒把她吓一跳。
她竟有种见到了宫里边皇后的感觉!
赵双娇心底起疑,可当她再抬头望过去,那种感觉又不见了。
方才定是她的错觉,就赵双姝平素那副闷嘴葫芦的性子,如何会有那般气势?
赵双姝眼眸微眯,眼底轻蔑一闪而过,“那依照二妹妹这般说,今儿就是非搜不可了?”
她面上早已恢复昔日神色,却因着临死前已是一名老妪,仍有几分寡淡罢了。
要她立刻就变回少时姿态,委实是有些难度的。
“自然!”赵双娇面上毫无畏惧之色,颇为盛气凌人地道,“倒是大姐姐百般阻拦于我,可是心中有鬼,这才不敢放我进去一搜?”
赵双姝就瞟了她一眼,“眼高于顶”这个词,于她而言极为形象。
前世赵双娇就是这般,因着宁国公主的缘故,不把人放在眼里。
要说伯府还有谁能令赵双娇畏惧的,便就是那位祖母了。
赵双姝的父亲忠勇伯并非是祖母所生,如今的祖母无子,膝下只得一女。
这位祖母年轻时曾是女将,后因年龄太大,这才嫁给了祖父做续弦,可虽说是续弦夫人,但曾为女将的气势还在,伯府轻易无人敢惹她。
更别说,祖母即便嫁了人之后,抚远将军的封号也还在。
赵双姝抬起下颚,声音清冷,“既是宫里赏给祖母的点心,那自然是无人敢怠慢了的。”
一听,赵双娇便以为她是怕了,得意地昂起了头,“知道就好!”
说完便就要让人进去搜。
可赵双姝却往前走了两步,挡在祠堂门外,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大姐姐这又是何意?”赵双娇不满,望着她的目光里尽是怒火。
“二妹妹方才不是说要搜寻那些点心吗?”赵双姝唇角微弯,眼睛却瞟向了阮妈妈那边。
被盯着的阮妈妈浑身一震,早已被吓得懵了头,着实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分明交代过禅意,要禅意把这两笼糕点给姑娘吃了的,可姑娘不但没有吃,隐隐还有些猜到了的意思。
不!这不可能的!
姑娘怎么会知道的?
阮妈妈心思转了三转,还是没能想明白,可看着姑娘那双眼睛,她没来由地颤了颤。
赵双娇轻蔑一笑,冷哼一声,“没错!”
她今儿倒是要看看,赵双姝要怎么把她拦住,不让她搜!
“如此,二妹妹应当谢我,”赵双姝目光从阮妈妈身上移开,望向了赵双娇,“祖母罚我在此为顾姨娘腹中胎儿祈福,可阮妈妈知我没有进食,便自作主张寻来了那盒点心。”
“我细问之下才知,这盒点心竟是宫里赏给祖母的。”
“原是要领着阮妈妈过去受罚的,凑巧遇到二妹妹过来,这便把她交给二妹妹吧!”
一席话,听得阮妈妈心一沉,面色白如纸张。
姑娘竟是真的知道!
赵双娇怒火更盛,暗骂了阮妈妈一声“蠢货”,抬眸迎上她的目光,“大姐姐可真是有心,妹妹多谢了!”
看着她吃瘪,赵双姝心里无比舒畅,连带着心情也好了。
“姐妹之间,何须这般客气。”
短短两句,气得赵双娇更不好了。
她恨恨地剜了眼跪在地上的阮妈妈,咬牙切齿道,“不过阮妈妈既是大姐姐的人,如今阮妈妈做出这样的事,少不得要大姐姐跟着走一趟。”
赵双姝心情无比美好,淡然张口,“这是自然。”
“……”赵双娇暗暗咬牙,真想上前给她一拳。
可惜这会儿还不到时机,就是心里有再多愤怒,也只得按捺下。
原本主子们说话,下人是没资格开口的,可阮妈妈一咬牙,便就跪到了赵双姝跟前,“姑娘,这盒糕点……”
“这盒糕点是嬷嬷特意寻来,此事我必定会与祖母说明。”赵双姝眸色淡淡。
对于前世曾背叛过她的人,她从来都不会轻易放过。
阮妈妈微微一愣,张口就要辩驳,凑巧这时候莲香走了进来。
莲香是祖母身边的红人,容貌生得离清秀还差了一大截。
见到莲香过来,阮妈妈到了嘴边的话,便就只好咽了回去。
“奴婢奉老夫人之命,过来请大姑娘往德安堂走一趟。”莲香走近二人,微微福了福身。
对着莲香,赵双娇面上虽没多少敬意,但到底没敢闹腾。
可她不敢刁难莲香,却敢刁难赵双姝,昂着头像只孔雀,“大姐姐可听到莲香姑姑说的了?”
赵双姝并未看她一眼,朝着莲香点了点头,并道,“有劳莲香姑姑跑一趟,我这就领着阮妈妈一并过去。”
分明只说了让她前去,可她却说要领着阮妈妈过去。
精明如莲香,纵然心底微有几分诧异,但到底没有说破。
“也好。”莲香笑笑,抬脚便就走了。
……
伯府坐北朝南,祠堂位于西北角,平素鲜少有人往这边过来。
老夫人住的德安堂离祠堂并不近,她又连着跪了两天两夜,膝盖又酸又疼,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可赵双姝却走得颇为开心。
一路走来,全是她记忆里熟悉的景致,看得她感触万分。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伯府了。
自打前世她和父亲翻脸,执意要嫁给那人,便再没回过伯府,后来父亲和嫡母又接连过世,她就更没机会回来了。
赵家是祖上封的世袭罔替二等伯,十几年前父亲迎娶了嫡母,一下从二等伯跃到了一等伯。
想起嫡母宁国公主,赵双姝眼角便就湿了三分,心底又酸又涩。
前世她以为的嫡母,其实是她嫡亲的生母。
赵双姝藏在宽袖下的双手,下意识地攥紧,又慢慢松开。
这一世,她必定要护生母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