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忆柳刚走进自己院子,就看到自己两个婢女在倾倒沐浴过后的污水,知道此时宇文天晨应该精神许多,洗去了一身污浊,希望头脑也该清醒些。
示意自己的婢女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云忆柳这才推开房门,只看见宇文天晨靠在睡榻上两眼望着屋顶,若有所思的样子,两颊的微红该是沐浴所致。
"魂归来兮,尚飨!"云忆柳在宇文天晨发呆的双眼间挥舞了好一会儿。
"柳儿,这好像是用来招魂的?"宇文天晨,回过神来看见身边云忆柳莫测的表情,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念这句不太吉利的话。
"哦,你还活着呀。你不是习武之人吗?!一点警醒都没有,若我是刺客,你此刻早就魂归西天了。"云忆柳嗤笑着宇文天晨,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可是,这里是云家书院,还是你的房间……"宇文天晨有些委屈,却又不敢明说。适才,从云忆柳的婢女处得知,自己十日来都不允许她离开,每晚更是必须她睡在旁边哄着才不折腾呓语。这才明了,昏迷中那缕温暖和幽香,以及轻柔甜润的声音的来源于哪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那片黑暗中的,唯一能想到只有云忆柳一人,所以才会紧抓住不放,才会不断呢喃着她的名字,根本没有考虑过其他,只是出于自己的本能。
想法一出,宇文天晨被自己吓了一跳,自己在脆弱不堪的时候竟然只想到了云忆柳,从最初的钦佩到现在的信任和依靠,而心里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悄悄萌芽,并且已经根深蒂固。
"唉,又走神了。"云忆柳轻叹一口气,看来这次毒正如娘亲所说的那样,对心智的损伤比较大,但是却不小心忽略了宇文天晨闪现出来的异样情愫,"还要招魂吗?!"
"呃……不用了。"宇文天晨赶紧拉回思绪,却发现云忆柳一脸凝重。
"醒过来,就好。"云忆柳锐利的目光让宇文天晨有些惧意,"太子殿下,请问江山美人孰轻孰重?!"
"自是江山了。"宇文天晨不假思索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有商纣之风……"
"柳儿……"宇文天晨知道这次是自己的过错,也不反驳,佯装着乖巧,希望能博取同情,因为照这情势下去,必是一顿让自己无地自容的斥责。
"很好,还目无尊长!"
"可你,刚刚……"自己叫顺口了,便以为云忆柳不介意。
"刚刚你余毒未清,意识还不清楚,此刻呢?!"云忆柳有些嘲讽的意味,"不错,你的父皇被李刖用灵叶草牵制,而你则被他用美人计控制,父子两人倒是紧赶着要将江山拱手相让。"
"父皇是不得已……"宇文天晨有些嗫嚅。
"你是情不自禁,对吗?!"云忆柳觉得有些无可奈何,即使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都经不住美色的引诱,真是男人的劣根性。
"不是,可是……"
"你是想说,你是被妖娆乱心控制住,由自主吧!"云忆柳有些生气,竟敢找理由狡辩,"你若不闲来无事,去把这两种花种出来,会中毒吗?!还种到我院子里来!"
"太傅……"宇文天晨怀疑云忆柳有读心术,自己还未开口,所有的心思就被猜了去,云忆柳还将他房间内李柔依的画拿了来,更让他彻底禁了声。
"体若游龙,袖如素蜺,的确有着沉鱼落雁之貌,也难怪你会被迷惑,放眼整个天宇也少有能与之匹敌的。"云忆柳叹了口气,不用这妖娆花的香气,但是这姿容体态足以祸国殃民,比自己那位美得不像话的娘亲更多了些许妖艳和亮丽,整日面对诗书和自己这个乏善可陈的女子,怪不到轻易就中了美人计。
"太傅,你不用取笑我了。"宇文天晨此时只有羞愧之色,的确当时没有妖娆之花的蛊惑,自己也沉溺过李柔依的容颜,不过此刻在他眼中,画中的美女和他昏迷中所见的影像如出一辙,显得诡异异常。
"你干吗?!好不容易用香溢桃花熏制过解了毒,不许你动它。"云忆柳见宇文天晨要去撕扯李柔依的画像赶紧护在怀中。
"太傅,你这又是为何。"
"果然是中毒颇深,人笨了许多!"云忆柳小心卷起画,交给宇文天晨,"放好你未来皇妃的画像去,若是有半点损坏,我就不认你这个学生。"
"我不会纳要加害我的人为妃!"宇文天晨此刻是极度的厌恶李柔依,连名字都不想提,更遑论娶进门了。
"哼,别忘了,你的父皇受李刖牵制,朝政也把持在他的手中。"云忆柳冷笑着说出事实,"再者如此绝色的佳丽,十分难得,既然送上门了,岂有往外推的道理。"
"那不是与虎谋皮!"
"你父皇也不是如此吗?!朝堂上多少人在如狼似虎地盯着你宇文家的天下,你若不学会如何应对和善加利用他们的野心,那你就会被他们所掌握。"云忆柳指着桌子上的一封信,说道,"这是你昏迷时,李柔依寄来的信件,回的时候,别忘了加一朵香溢桃花进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在对你下毒了。"
"那些花的去处呢?"
"有香溢桃花在,你不用解释什么,只说是种的花莫名死了。之后该怎么哄着,不用我教了吧。"云忆柳有些想笑,这宇文天晨仗着自己的地位,以及让女子趋之若鹜的俊朗外貌,估计根本没有哄过女子,怪不到要逼得李柔依使用妖娆之花了。
"有什么表示思念的语句吗?"宇文天晨根本没有心情去思考风花雪月,求饶似的看着云忆柳。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云忆柳的目光有些深远,似乎在怀念着某人,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对了,这一个多月你是被我关着背诵历史典籍,其他的不用再提,包括内院的学生。"
"是,太傅。"宇文天晨并没有错过云忆柳的恍惚,知道她在思念的是离开许久的文月叶,突然意兴阑珊起来,不再说话,独自写着给李柔依的回信。
"算了,无人的时候你还是叫我小师姐吧。"以为宇文天晨别扭的是称谓,也难怪,自己毕竟小了许多,"喜怒哀乐不能形于色,作为帝王不可轻易显露出真实的心思变化。最高的境界不是在于捉摸不透,还是让别人认为已经将你看得透彻,其实却对你一无所知,这样才能予以对方措手不及。"
"谢太傅教导。"宇文天晨试着平淡语气,但还是显露出他的执拗和不悦,并不是因为被训斥,而是他知道"柳儿"这个亲昵的称呼只属于那个远在天隐山的文月叶,只属于他们在屋顶上的花前月下。想来,自己在云忆柳的眼中,还不及文月叶的一半吧。
"你还是不适合隐藏情绪,虽然不理解你为何突然这样,不过也无妨,反正这个月你不能出门。"云忆柳也不再自讨没趣,权当自己不受欢迎,"楼下的书房有许多书籍,你自行拿来阅读,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琴就不用弹了,没几个人知道你在书院。"随即转身离开,终于可以去散散心了,被迫闷在屋内十天,实在有些难过。
宇文天晨自云忆柳走后,便停下了笔,实在无心去和李柔依虚情假意一番。只是环顾布置得简洁雅致的房间,一如云忆柳的性格,没有着华丽奢侈,却温馨舒适。回想来书院的几年间,一直跟随左右研习学业,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延伸出了异样的情怀。此时的脑海中,只留下一人的身影,那抹淡然而自信的笑容,没有着倾国倾城的震撼,只是在源远流长的岁月中缓慢侵蚀,不经意就沁入心脾,再也无法抹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连日的咳嗽,一直睡不好,今日头开始昏昏沉沉,还好有积存的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