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桐626,又准时出现,这是要将支持进行到底的节奏啊,感激不尽!)
四月十六,末时,完颜宗辅的大军终于出现,对决,即将开始。
铁壁车城,完颜宗辅听说过很多次了,每一次,都伴随着血淋淋地惨败。这种独特的车城,在他心里投下浓重的阴影,而今终于一睹庐山真面目。
不错,便如娄室、拔离速他们描述的那样:车厢一侧置铁板,其上有一个个射击孔,火枪手藏身于车内,肆意向外射击,无需担心自身安全……虽然看上去车辆少了些,无法圈成车城模样,但以车为墙,据险而守,的确很令人伤脑筋。
耶律铎此时亲率数十护卫,登上侧翼高坡,观察敌情。
天诛军占据的这片土丘并不高,其高度也就十来丈左右,面朝大道的西侧山坡较平缓,东侧山坡则陡峭难攀。左右两侧山坡倾斜面较大,也不好爬,并且被天诛军挖掘的深壕所截断。天诛军的寨子面积不大,隐约可见有人畜身影闪动。
观察良久,耶律铎心里有数,快步下坡,向完颜宗辅报告:“副元帅,天诛军准备得很是充分,因险制宜,难以侧击背袭。以末将所见,只能从西侧山坡正面进攻车墙,舍此别无他法。”
完颜宗辅同样到另一侧山头探查过,对耶律铎的分析表示认可:“西侧坡面较平缓,步卒可登,但骑兵则难以驰骋,我军的精锐,被废了啊……依你看,敌军有多少人马?”
耶律铎心里默算一下,很肯定地回答:“以城寨规模来看,绝不会超过两千!”
“两千啊……竟然敢以区区两千人马。挡我四万大军,这支军兵的主将胆气还真不一般啊。”完颜宗辅冷笑连连,“当真以为我军士气虚弱得不堪一击了么?”
“耶律铎,道路要重新填铺,需要多久?”
“一个时辰即可。”
“好,此时是末时二刻(下午两点),本帅要你在酉时初刻(下午五点)攻取敌寨。然后填平深沟,争取在天黑之前渡过木刀沟。今夜,全军必须宿于新乐城!”
当年围攻五马山寨时,耶律铎是吃过猎兵营火枪守寨的大亏的,此时一听居然要一个半时辰攻下敌寨,吃惊得说不出话。
完颜宗辅显得胸有成竹。笑问:“娄室所言破车城之法,你可看过?”
“末将看过……”耶律铎恍然大悟,“咱们派人回真定调攻城器具,来回不过一个时辰……”
“如果本帅没记错,真定城里非但有攻城木楼、洞屋飞梯、攻城槌等攻城器具,甚至还有投石器……”
“有、有!”耶律铎喜上眉梢,“有二十二具双梢砲。十二具五梢砲,五具七梢砲,全在府库里,一直没用过,末将便一时没想起……”
“娄室说过,欲以最小代价破车城,非得出五梢砲与七梢砲不可。眼下就是验证此言的时刻。”完颜宗辅死死盯住百丈之外的山坡上那锃光闪亮的一排铁壁,阴沉沉道。“本帅倒要看看,是铁板硬,还是石头硬!”
完颜宗辅的大军,是跑路逃命的,除了抢掠的物资与粮草不能不带之外,无关紧要的器物及俘人,统统弃之。更别提什么攻城器具——这又不是去攻城拔寨。
好在大军才刚离开真定,只需派一支千人队,用牛马及运输车将攻城器具拉过来,就有天诛军的好看。
“不管那面梅花旗代表什么样军队。本帅要用水银泻地的石弹,让他们明白,火枪车城,绝不是每次都那般好使地……”完颜宗辅咬牙切齿的样子,耶律铎此前从没见过,知道副元帅这一次可是动真怒了。
四万大军,就停在山谷之外,人不解甲,马不卸鞍,端等攻城器具到来。然后迅速砸平天诛军车墙,毁掉城寨,大军即可快速通过山谷,夺路逃生。
但是这一等,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奉命回真定调拨攻城器的千人队,连个影子都不见。
战车车厢内,赵玉嫱正用望眼镜透过丁字形射击孔,观察谷口的金军动静。身旁一女兵凑近前:“指挥使,金狗打什么主意,这么久还没动静?”
赵玉嫱淡淡道:“没动静不是最好么?若能拖到天黑,我们就算是完成第一天的阻击任务了。”
“也对哦!”那女兵咭地轻笑出声。
赵玉嫱的脸色顿时拉下来,低声严厉道:“刚刚才颁布的命令,这么快就忘了?”
女兵脸色一白,垂首道:“是,属下愿领罚。”
“暂且记下,战后向掌军纪的辛副都头领罚。”
“是。”女兵面色肃然,毫无怨言。
开战之前,赵玉嫱下达了两个死命令:一、严禁高声说话;二、全体着甲,哪怕就寝都不可卸下。
第一个命令,是为了防止金军察觉这是一支女军,从而士气大涨;第二个命令,既有与第一个命令相同的原因,也是在做好最坏打算——即敌军冲入车墙,短兵相接。
此刻的完颜宗辅,满脑子都是以投石器远击创敌,压根就没想过玩什么短兵相接。可是,令他抓狂的是,这都什么时候了?太阳都快偏西了,望眼欲穿的攻城器还没见踪影!
“耶律铎!”
“末将在。”
“你亲自领一支骑军回真定,看看是何缘故。若是运输队的问题,把负责运输的谋克给我杀了;若是真定城守军的问题,给我把碍事的杀了——总之,给我杀几个人!”完颜宗辅怒了,如此贻误军机,不杀一批人是不行了。
“末将明白,末将这就赶去。”
耶律铎匆忙点了一支百人骑队,策马飞驰过滋水桥,百骑轰隆,卷起一股黄尘。直奔真定而去。
……
三十里,快马疾驰,不过一刻可至。
耶律铎率百骑来到真定北门城下,惊讶地发现,这里大门紧闭,城上空无一人,这是什么情况?
“来人——”
“我是耶律铎!”
“阿疏!你这个混帐!我把真定城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看守的么?”
“混蛋,人都死光啦!”
一任耶律铎叫破嗓子,城头上硬是没半点动静。
“登城,看看是何情况。”耶律铎停止了徒劳的叫唤,脸色阴沉得足以拧出水来。
金兵虽然没有登城器具,却有自己的登城方法。
五名金兵下马。从鞍旁摘下套马索,来到护城壕边。一人扔出手中绳索,准确无误套住吊桥一角,然后有金兵拿来带环铁楔,钉楔在地上,再将绳索一头绕过铁环扎紧——这样就形成了一条可攀爬的索道。
五名金兵顺着索道爬到吊桥顶端,然后顺着桥板滑下。便轻松越过护城壕,最后一齐来到城墙下。索圈在手上熟练地打了几个旋子,向上抛出。呼呼呼呼呼,不偏不倚,稳稳套住城墙雉碟。
五名金兵用力绷紧绳索,试了试牢固程度,然后双手交替,双足蹬踩。飞快攀爬而上。
刚刚爬到半途,蓦闻一声梆子响,方才还是空无一人的城头,呼啦啦冒出上百人,人手一具弓弩,对准护城壕旁,毫无防备的耶律铎等一众骑兵。就是一阵暴射。
耶律铎万万料不到竟然有这么一出,猝不及防之下,身中三箭,摔下马去。身后百骑。更是一片人仰马翻。有的被倒下的战马压住腿脚,挣扎难起,生生成为靶子;有的中箭落马,直接滚进护城河里,惨叫中断,瞬间沉底;当然,更多的是仓皇驱马四下逃散。
只是这短短一瞬,就被干翻三十多名金兵。至于那吊在城墙外,上不挨天、下不着地的五个人,更是被射成了刺猬。
耶律铎很幸运,在合扎卫兵的拚死护卫下,侥幸得脱——更幸运的是,他身上的铠甲防护很好,那三箭又未中要害,居然没事。
这时代武将身中数十箭,把铠甲一脱,箭头一拔,毛事没有的情况太常见了。耶律铎中三箭而无事,亦属正常。
到了这个时候,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耶律铎面皮阵阵抽搐,也不知是伤口牵动,还是事变刺激,或者二者兼具……
城墙之上,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阿疏,向耶律铎拱拱手,提气高声道:“副都统,得罪了。”
耶律铎阴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阿疏,你这个女真人,竟然倒投向南人,只怕连副元师都想不到。”
阿疏未能做答,但他身边的阿术却冷冷回了一句:“既然契丹人能投女真人,那么女真人为何不能投南人?”
耶律铎的脸色难看已极,这耳光打得可不轻。
阿疏也振声道:“女真人只服从强者,契丹人更是如此——耶律铎,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狄军主领导下的南人,已经远远强于女真人,尔等此番狼奔豕突,便是最好证明,如何不服?”
耶律铎无话可说了。的确,向天诛军、向狄烈输诚,何足为怪。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东京的完颜昌已归降,否则决不会说出这自打耳光的话来。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耶律铎还心存侥幸,忍痛高声道:“我派回来的军兵呢?还有我拨给你的千人队呢?”
阿术不说话,手一挥,身后蓬蓬蓬蓬地飞出满天人头,通通通掉落到城墙下,骨碌碌铺满一地。
“你要京观,我就给你京观!”
耶律铎浑身发抖,重重一拳,砸在地上!
“蓬!”得知耶律铎带回消息的完颜宗辅,同样重重一拳砸在地上。
“进攻!立刻进攻!就算用人命填,也要给本帅填出一条通道来!”
咆哮声如受创饿狼的嚎叫,远远滚荡开去。
天骄女兵阻击战,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