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天穹之下,长剑泛着万丈红光,高声长鸣。
扑通——
长剑连着白崎一起发出一声震动。剑身中的红光沿着长臂而下,盘桓缠绕着注入白崎体内。
呼——
自地上生出一股轻风,萧萧然往天上鼓动,拂起了那一身翩翩白衣,扬起了那一头飘飘墨发。
扑通——
又一声响,轻风越卷越强。霞光印照下,白衣逐渐化成墨袍,其上洋洋洒洒绘着千万丛流火卷纹,仿佛遍地盛开的曼珠沙华。红光飞涨上扬,将那飘在空中的墨发尾端染成了血红的火纹。
“啊——”白崎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喊。
嘭——
一道血红的光柱卷着狂风直冲云霄,撞入了天际的怨川河中。
哗——
怨川掀起了滔天巨浪,一层高过一层,一浪盖过一浪,呼呼地飞卷着,咆哮着,吞噬着,化成一个巨大的血盆漩涡。
轰隆——
九天之上,一阵电闪雷鸣,生生将天顶撕裂成无数碎片。一个巨大的红色剑形纹印赫然出现在光柱上方,绽开刺眼的红光。
嗖嗖嗖——
白崎翻手挽了个剑花,将长剑收回负于背上,轻闭红光闪烁的双眼,微微抬起头,额间泛出一抹亮红的光芒。
天上的剑印顺着光柱缩小下降,直至落于白崎的额间,化作一抹神印。
“呵……”白崎勾起嘴角,继而放声一笑,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若狂,“哈!”
他一挥宽袍广袖,腾云驾雾而起,转眼消失在怨川的漩涡中。
哗——哗——
怨川潮水翻腾,涌动着向漩涡中心聚去,撞碎了无数水花飞散,如火如荼。水声悲嚎,如泣血哀鸣。
白神山的结界消失了,四周煞气涌入,霎时间草木皆枯,鸟兽四散而逃。昔日平静宁和圣洁的白神山,不过转眼一瞬,也成了荒凉凄楚一片。
山脚下,众声焦杂。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结界怎么消失了?!”
“难道白神大人出事了?”
“是因为刚刚那几声巨响?”
“怎么可能!”
“谁又能奈何得了白神大人?”
“会不会是把怨川放出来的人干的?”
“那又是什么人?”
“这下怎么办?”
……
几个掌事长老一阵商议,决定率众弟子上山一探究竟,自家的神明在自家的底盘被人算计了,那还得了!几声令下,众人皆噤声归阵,脚下足尖飞点,身影闪错,顺山势古道攀旋而上。
山颠上,月影忽觉身上一轻,那巨大的神力压制消失了。他急忙翻身一跃,落到白灵身旁,将倒在血泊中的人扶起。两指飞快地点在她颈边的脉穴上,阻住血流,又往她嘴里送了颗灵药,再翻掌聚气,往她肩上的伤口处渡了些许灵力,见伤口逐渐收缩,才稍稍松了口气。
突然,月影耳尖一动,听到许多错杂轻盈的脚步飞跃声,显然来者甚众,且大多修为不低,怕是惊扰了白神山的修士法师。
眼下白崎消失了,白灵又受了伤,他一身阴邪之气怕是有口难辩,万一动起手,他可没有多少胜算,更何况白灵的伤……还是藏起来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暂且避避风头。
打定主意,便将白灵抱进怀里,脚下一跃,循着另一处偏僻无人的山势飞身下落,遁入山谷之中……
嘀嗒——
脸颊上突然一点清凉,是水珠滴落的感觉。白灵渐渐在噩梦的昏迷中寻回了点意识。四周很安静,除了叮叮哗哗的水流声浅吟低唱,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气息。再仔细听,耳边似乎有人哼着调儿,深一声,浅一声,轻轻的,柔柔的,如微风轻抚,又怕扰了人清梦。
微蹙的眉眼渐渐舒展,紧咬的牙关慢慢松开,深深吸上一口气,白灵缓缓地睁开眼睛。
“月……影……”她低喃道。如今阿竹的身体,由于失血过多,虚弱得很。
听到了声音,哼着的调儿突然停了,月影轻轻淡淡的声音中带着无限的欢喜与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了眼前人一般,温柔地应道:“你醒了。”
“嗯……”白灵眨了下眼皮,算作回应。
月影伸手取下她额上覆着的凉帕,轻轻摸了摸她双颊的温度,放心道:“烧总算退了。”
白灵颤巍巍地撑着坐起半个身子,借着月影撑扶轻靠在石壁上。这是一处岩洞,洞口覆着红色的水帘,也将洞内映照出一片淡淡的红光。
“这是哪儿?”
“白神山山谷的水潭后。”
“水潭?怎么到这儿了?白崎呢?”
“他吸收了怨灵,飞进怨川河的漩涡里了。”月影答道,“白神山的结界散了,山下的人寻了上来,我怕出事,先避避。”
“他最终还是拿走了怨灵……”白灵看着那一片霞光,失落地轻轻一声叹息,“到底是物非人也非了。”
月影敛了眼神不再说话,一夜之间,万事俱变。好在,白灵回来了,可是阿竹……到底还是只能二选一吗?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逼着阿竹聚灵!如果没被强留下来,阿竹会在村子里过得很开心吧,毕竟有那么多心疼她的人,可现在……
“月影。”白灵突然轻轻唤他。
月影问声抬起头。
“刚刚……刚刚是你哼的调儿吗?”
月影一愣。他刚刚见白灵紧皱了眉,喉咙中艰难地嘤语着,那是阿竹一直以来梦魇的模样,心中不安,才一如既往地哼着调儿安抚她,竟是连自己都没太察觉。
“月影?”白灵见月影愣愣的,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
“嗯……”月影应了一声,却低下了头。
“是阿竹教你的?”白灵半笑着轻轻地试探问他,语气中夹杂着一点八卦的意思。
月影浑身孰不可见地微微一颤,抬起眼神,见到的是阿竹的盈盈笑意,还是她的模样,却是换了个人,心中涌起伤感,慌忙躲了眼神,垂下头,低声应一句:“嗯……”
白灵温和地打量着他。相别多年,月影的神色脱去了那点稚嫩,出落得更加清朗俊毅了,虽然还是那个冷冷淡淡的模样,但眉眼间却多了一抹柔和的颜色。想必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不过,这副惆怅的模样想极了她廊下望月的感觉,是因为……那个女孩?
“月影,你喜欢阿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