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仙拉着不明就里惊慌失措的月影迅速退出了战场,一番询问之下终于知道了事情经过,不由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跟了白灵那么久,就完全没碰上过这种事?”
月影依然一脸单纯无辜:“白灵从未受过如此严重的伤。”除了最后那一箭……
醉花仙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了要给他一个爆栗的冲动。好吧,看在白灵是个神仙的份上,她也可以完全不经历这种麻烦事,月影不知道也算正常,算正常……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跟月影解释了一下小姑娘的那些事儿。
阿竹的小隐私让月影看了去,一口气堵在胸口,气得她发慌,牵扯着下腹,更是痛得让她蜷缩了身子,不敢动弹。
这一片狼藉,最后还是醉花仙进来收拾的。她施了个小法术将屋内清理整齐干净,又把阿竹的各种需求安置妥当了,点上止疼助眠的熏香,见阿竹浅浅地睡去,才静悄悄地替她掩好房门。
那熏香的味道清缓柔和,阿竹感觉自己被一团温暖软绵的仙气包围着,渐渐放松了身体,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一声轻轻的“吱呀”声,随后有人进了房,把个什么东西放在床头边的小凳上。
寻回了些许意识,忍不住想伸展一下被压麻的半边手臂。刚一翻身,一股暖流流过,一阵绞痛袭来,不由得略微蜷了身子,皱了眉头,口中发出轻轻的呜咽,听上去不尽的委屈和可怜。
隔了一会儿,感觉有一只手搁在她身上,隔着被子轻轻地拍着,耳边隐约传来和缓的调子,那么温柔,充满了无尽的怜惜。
这调子……娘亲?阿竹撒娇般地又蜷了蜷身子,索要更多的安慰。
拍手的动作和调子都停下了,有一只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替她捋了几缕碎发,才又重新温柔地安抚着她。
这声音……不是娘亲。阿竹渐渐清醒,微微睁开眼。
“月影?”
月影略显惊慌地收回手,轻轻地问:“吵醒你了?”
“嗯……”阿竹伸了伸肩膀和脖子,转向外侧躺,挣着朦胧的嗓子,“你怎么会这个调子?”
月影一下语塞。他怎么会这个调子……是有人给他唱过,在他受伤昏迷的时候。
“这调子怎么了?”
“以前小时候,我娘总哼这个哄我睡觉。”
月影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你……想她吗?”
“嗯,想吃她做的煎鸡蛋……”
月影看了看小凳上他端来的暖姜汤和小稀粥,伸手取过一碗:“你饿了吗?要不要尝尝这个?虽然没有煎鸡蛋,但醉花仙说喝这个会舒服点。”
阿竹看到木色的小碗上飘出几缕热气,氤氲诱人,肚中不自觉地咕噜叫了一声,舔舔嘴唇,半撑起身子,捧过月影手中的碗。先尝试着抿了一口,味道不错,冷热适中,继而放开了咕哝咕哝几大口下肚,将一碗小稀粥喝个精光,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毫不客气将空碗放在月影手上,舒舒服服地半瘫靠在背枕上。
月影替她拢了拢被子:“还有姜汤,想喝再喝吧。好好歇着。”说罢,拿着空碗作势便要走。
“月影!”阿竹一把攀住他的手臂,犹豫一会儿,又勉强地松了手,屈起膝盖抱着。
“何事?”
“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的……情况。”
“嗯,醉花仙告诉我了。”月影说得平静无比。
“对不起。”阿竹右手抠了抠左手拇指指甲,“之前……我那么大发脾气。”
“无妨。”月影轻轻地安慰她,“听闻女子这段时间容易情绪不稳,多加修养便是。”
情绪不稳的阿竹尴尬无语,抠手指的动作僵在一半,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过。月影是怎么做到用如此客观科学的语气来分析谈论她家亲戚的……真是有点……不可救药……
“对不起。”
阿竹抬起眼睛。月影跟她道歉了?
“之前,是我太冲动。白灵她,不曾如此……”
“月影,你想她吗?”阿竹移开目光,突然正色道。
月影不知阿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继而淡淡地开口:“想。”
“有多想?”
月影看着她,眼神变得柔和无比:“或许,像你想你娘一般。”
这倒是个出乎意料的回答。阿竹一愣抬起头,对上月影那柔情万分的眼神,不觉得红了脸,呆在原地,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看着月影放下碗,坐到床边,伸出手,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心脏快跳出来了——最后摸了摸她的额头。
“脸色这么红,难受吗?”
阿竹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僵硬地点了点头。突然,嚅嚅地:“月影,如果聚齐了白灵的灵识,我会怎样?”
月影一愣,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当初是他强逼着阿竹留下的,这段日子,似乎已经习惯了阿竹的陪伴。如果白灵回来了,那阿竹……
“你……可以回家。”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阿竹抱紧了膝盖,将头埋在胸前,低声道:“你会忘记我吗?”
月影又是一愣,隔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吐露出两个字:“不会。”
阿竹鼻子一酸,忍不住的眼泪滴在膝盖上:“那我……还能见到你吗?”
“当然。祠堂和我,会一直在。”
阿竹哽咽了嗓子:“可你有白灵了。”
月影心中一颤,看着缩成一团的阿竹,脑子一掠而过以往的光景,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以前,白灵总是在夜里对着月亮静静发呆,每每月影问她在想什么,她总是长长地舒开一口气,然后神思遥远地说:在想一个再也见不到的人,将来有一天,月影也会遇到这么一个人吧。
他不知道那人是谁,但他知道白灵喜欢那人,而他现在的状态……就像白灵望月一般……和阿竹相处的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开心,她的恼怒,她的惊慌,她的担忧……从何时起,竟如此牵动他的心弦。
“不一样。”月影的目光凝聚而深透,像要望穿了阿竹揉进心里一般:“你是阿竹。”
一句话,阿竹猛地抬头,对上月影专注深邃的眸子,那对瞳孔中分明映着两个小小的阿竹的身影。月影眼中的,是她!是真真正正完完整整的她,不是白灵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