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紧张得无法呼吸,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些空白,原先想好的说辞又有些不确定了。心跳咚咚咚的,跟敲锣打鼓一样,震得心口有些疼。
“你好,你拨打的号码已停机,请稍后再拨。”没有起伏没有温度的声音,就这么给了她当头一盆冷水。
放下手机的那一刻,温暖有种脱力的晕眩。考虑了那么久,紧张了那么久,到最后想好的话一句都用不上,有种拳头打在棉花里的无力。
心情乱糟糟的,好像有一只让人讨厌的小动物在里面跳来蹦去,把整颗心都弄乱了。它不时的还伸出爪子挠一挠,让她越加的难受。
颓然地坐在床上,温暖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张嘴努力呼吸。窗外阳光灿烂,她却觉得眼睛有些发黑。他是不是不想接到她的电话了,所以关机?
温暖以前也没有主动给高杨打过电话,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他平常会不会关机,还是说只是昨天才开始关机的?这种猜想让她心里更是煎熬。
不能再想了!温暖用力地摇晃着脑袋,跑进浴室去兜头泼了自己一脸的冷水,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洗漱好出去,发现大叔也在家里没出去。
“没睡好?”樊灏景看着她那难看的脸色,皱着眉头问。
温暖摸着额头,觉得自己全身无力,但实在睡不着。“嗯。不过没事,中午再睡一觉就好了。”
“现在就已经中午了,马上就要开午饭了。”习惯性地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放心吧。”
“嗯。”温暖对他笑笑,心里默默地记下他的恩情。大恩不言谢,只能牢牢记在心底。
在这个时候,樊灏景的手下突然走了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樊灏景揉了揉温暖的发丝,站起来。“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你们两玩吧。”
“好。”他一向业务繁忙,温暖也习惯了。
樊灏景迈步到了书房。静静地听完了手下的详细报告,微微地眯起眼睛。“保护好她的安全,其他的事情会有人来处理的,不用我们出手。”
“是!”
樊灏景从书房出来,温暖和席冉旭正坐在垫子上脑袋挨着脑袋玩拼图。远远地,就能听到他们吱吱喳喳的讨论,嘴里念叨着“这块这块”。他突然有种感觉,自己这样是不是就像多了两个孩子?
温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对他一笑。“这么快就忙完啦。”
“嗯。”樊灏景应一声,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趴在垫子上,从一堆的片块里找到合适的那一块。这些拼图背后是没有数字提示的,所以拼起来很不容易。
温暖趴了一阵子累了,就让席冉旭玩,自己跑到沙发去坐着休息。“大叔,你知不知道是谁陷害我?”她不傻,很明显是有人检举她,并且在这之前已经设下了圈套。
樊灏景挑了挑剑眉,目光如炬。“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温暖没了声音。低下脑袋,看着自己的双脚不知道想什么。
樊灏景也不打扰她,就由着她发呆。心地善良的人被人出卖的时候,总是很难相信,因为她不会害人,自然也认为别人不会害她;而像他这样的人,历尽风雨,被人出卖已经不新鲜了,哪里来的意外?有时候,别人的好反而更惹人怀疑是否心怀叵测!
过了一会,温暖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视线有些迷茫。似叹了一口气,说:“人和人之间,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子互相伤害呢?”
“因为人心不足,因为人性本自私。”
“我跟宋招福有过节,可是我跟那些病人和他们的家属没有过节,我甚至可以说于他们有恩,为什么也……”她说不下去,心里很沉重。
“因为比起你的恩情,还有他们更重视的东西,比如金钱。”
温暖嘴巴张开又合上,反复几次,但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樊灏景拍拍她的脑袋。“小丫头,不必想太多,坚持你自己的原则和信念。你也不必觉得心灰意冷,要知道,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没有灰心,我只是心里有点难受。不过你放心,过一会就好了。”她有自我治愈的能力,否则这些年在父母的淡漠无情之下,她恐怕早就性格扭曲了。
“那就好。我吩咐了厨房给你做午餐,你去吃一点吧。我出去一趟。”
“好。”
刚好这时厨师端着为她准备的午餐出来了。空气里飘荡着浓郁的香味,引人食指大动。
温暖胃口不太好,但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一些。席冉旭被她拉着,也吃了点东西。
午餐之后,两个人在花园里溜达了一圈,消食回来又趴在地上一边玩拼图一边听音乐。
席冉旭不爱说话,但热衷于玩游戏,很明显的孩子心性。
两个人正玩得入迷的时候,温暖的手机响了。她急忙跳起来去接,发现是温馨打来的。犹豫了一会,她到底还是接了。“喂?”
“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我有话要跟你说。”
温暖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又听到温馨在那边说:“出来吧。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不会吃了你。我等你,七点钟在时代广场的素食谱等你。”
没给她拒绝的权利,温馨就挂了电话。
温暖放下手机,爬梳着头发苦笑。温馨和母亲一样,总是认定了她不会拒绝,所以哪怕用的是询问的语气,最后也是她们说了算。她有时候也会想着狠心不管她们算了,可最后还是妥协。有时候,她都会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无法自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不是她就属于这类?
……
晚上七点钟,温暖到底是准时赴约了。送她去的还是阿豹,不过她打算晚上回自己的小窝,所以让阿豹先回去了。
温暖找了一圈,没发现温馨。她自己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来,喝着茶等待。
旁边一桌坐的是一对年轻的情侣,你侬我侬,好不甜蜜。女人说原来素菜也这么好吃,男人马上宠溺地说,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常来。
这话那么的耳熟,温暖一下子就忆起了在l市的那两天。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温暖转开视线,不让自己再看,也不让自己再想。
没多久,通过玻璃窗,温暖看到一位身穿白裙子的女子飘然而来,仿佛仙女下凡。温暖已经听到了身边的议论,她已经习惯,每一次温馨出场都会这样。连温暖都不得不承认,从外表看来,没人谁比温馨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温暖每每觉得,跟温馨一比,自己确实太不起眼了,难怪爸妈都宠温馨如宠珍宝。
温馨在男人**女人羡妒的目光里缓缓入座,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优雅。“点菜了吗?”
“没有。”温暖将菜单往她面前一推,转头看向窗外。
温馨喊来服务员,一口气点了七八个菜。“还有,我不喜欢菊花茶,给我一壶茉莉花。”
“小姐,请问你确定要点两样不同的吗?如果是这样,我们会收双倍茶位费用。”
“你是担心我付不起钱吗?”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知道这客人难缠,没再多说。
温暖勾起嘴角,无奈而笑。温馨的胃口比小猫好不了多少,却偏偏要点这么多菜。明明喜欢喝菊花茶,却偏偏又点了一壶茉莉花。倘若自己刚才点的是茉莉花茶,她恐怕这会就要加一壶菊花茶了吧,不嫌幼稚么?
服务员很快端来了茉莉花茶来,温馨倒一些在碗里,优雅地清洗餐具。
温暖觉得头有些疼,胃口全无。“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约了人。”
闻言,温馨放下手里的餐具,对上温暖的视线。目光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她嫣然一笑,从lv最新款限量版的包包里拿出一张大红喜帖,递给温暖。
那红色很刺眼,让温暖心里都跟着不舒服。表面上烫金的“囍”字,让这张喜帖一下子变得烫手,她甚至没法伸出手去接。原来,十八已经到了。时间那么快,又那么慢。
“怎么,不敢接吗?”她嘲讽一笑,又道,“也不奇怪。你从小就这样,最善于自我催眠。说难听点,那叫掩耳盗铃。你明明知道爸妈根本不爱你,你明明知道不管你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改变对你的态度,你明明知道——”
“够了,温馨!”温暖被这一个个“明明知道”扎得心口疼,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吸气。“如果你今天是来讽刺我过去的痴心妄想的话,你完全没有必要。除非你是对你跟沈君则的感情没有信心,所以才来这里对我冷嘲热讽给自己添一点优越感。”
“你——”温馨没料到她突然的转变,一时被噎得哑口无言。但很快她又恢复了优雅,将喜帖放在温暖的面前,骄傲一笑道,“我跟君则要结婚了,婚期就在后天。请帖已经发出去了,婚纱首饰都挑选好了,酒店和婚庆公司也都选择好了。到时候,别忘了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和君则都希望你能来祝福我们,你会来对吧。”
温暖怔了一下,很快平复了心底的波动。上次温馨就说过这个月十八要举行婚礼,是她自己忘了。就像温馨说的,她或许真的有掩耳盗铃的嫌疑。看着温馨眼内的志得意满,她心里不是滋味,脸上却没表露出来。她端起茶杯,以茶为酒。“我祝福你们。至于婚礼,我恐怕参加不了。我订了明天的机票去旅游,所以就在这里以茶代酒祝福你们吧。”
“你真的订了机票去旅游,还是不愿意来,或者是不敢来?”温馨端着茶啜了一口,并不承她的情。
“有什么区别?事实就是我不会参加你们的婚礼,不是吗?”她不会傻得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亲自到他们的现场去送祝福以示自己不在乎。在乎不在乎,从来都只在自己心里,与别人有什么关系?
温暖嫣然一笑。“是没什么区别。反正你已经不是温家的人,是否出现都不重要。本来君则是不想你来的,我费了一番功夫才说服他。”
“是吗?那以后我们就不要联系了。好好做你的沈太太,但愿你幸福。我跟朋友约好的时间到了,再见。哦,对了,有一句话忘了说。祝福与否并不重要,有些婚姻得到了全世界的祝福,可最终未必幸福。你说对吧?”
“你——”温馨再一次被噎到,她从来不知道一向唯唯诺诺的温暖居然有这样的好口才。“我跟君则一定会幸福的,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希望你得偿所愿。不过别忘了看好你的男人,你会挖别人的墙角,自然也会有其他人来挖你的墙角的哦。”盈盈一笑,温暖拿起包包走人。
“等一下。”温馨从包里掏出一只男士手表,放在桌上。“这是你的东西,我们家君则不需要这种没档次的垃圾,你拿回去吧。”
温暖看着那只表,眼眶有些发热。这是她买给沈君则的生日礼物,还记得那时候他很喜欢,说要每天都带着。她失笑,拿起手表就走。经过垃圾桶的时候,随后扔了进去。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美好的不好的,都一起埋葬。
走到大街上,融入拥挤的人群中。华灯初上,街市热闹一片。灯光掩映里,许多白天被掩盖了去的悲喜在悄然释放。
温暖满心的悲凉,刚才对温馨的反击并不能让她心里舒服一些。她们是血肉相连的亲姐妹,却要像仇人一样对彼此冷嘲热讽恶语中伤。就算赢了,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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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失了魂似的随意地走着,没有任何的方向。脚步轻飘飘的,有种踩在棉花上的不踏实。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她拼尽了力气也无法逃离。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已经湿润。低头,抬起手臂,在拨弄发丝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擦去。
走着走着,温暖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醒目的招牌。那是本市最大的酒吧——人间春色。四个大字在霓虹灯的映衬下光焰夺目,牢牢地吸引了路人的视线。
所谓不夜的城市,是白天看去毫不起眼的旮旯,到了晚上就会散发出一种繁华的气息与魅力。而酒吧,是城市之夜中最具活力的亮点。
温暖静静地看着它一会,迈步走了进去。没有她以为的乌烟瘴气,也没有她以为的乱七八糟,挺悠闲的环境。
乱的,是温暖的心情。她并不想买醉,只是想释放一下情绪。所以,她没有给自己点烈酒,听从调酒师的建议点了蓝色玛格丽特,度数不高。
作为一个单身女孩,青春靓丽,独自一个人坐在吧台边,这等于无声地发出一个信号:过来跟我搭讪吧!
温暖不知道这些,这是她第一次来酒吧。她只想喝几杯,缓解情绪,仅此而已。对于过来搭讪的男人,她一律都不理会,有不长眼的动手动脚,她才生气地斥责。人家觉得无趣,过了一会也就离开了。
蓝色玛格丽特确实度数不高,但那是对于能喝的人而言。温暖极少喝酒。顶多偶尔喝一小杯红酒。所以几杯蓝色玛格丽特下肚,她已经微醺了。这种感觉是极好的,脑子无法想东西,热热的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很舒服。
到后来,温暖彻底晕乎了。她酒品挺好,喝醉了也不会哭闹。脑子里还残留着最后一点意识——她要回家!
温暖抚着吧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一个踉跄,差点就这么跌落在地上。一双手适时地伸出来,搂住了她的腰。她努力地想睁大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可视线一片模糊。
男人在一旁默默地盯着她许久了,这是他今晚看中的猎物。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你、是、谁?”温暖伸手指着眼前晃动的影子,含含糊糊地问。
男人的唇贴着她敏感的耳垂,呵出灼热的气息,满意地看到她缩了缩肩头。“宝贝儿,我是你的男人啊。”
“我、不、认识、认识你!”温暖想推开他,但是没多少力气。被他轻轻一扯,就又跌回到他的怀抱里。
男人勾唇而笑,正要搂着她离开酒吧。暗地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一捏,他顿时疼得松了手。疼痛还没过去,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猎物被人一把抱起就走。他想要拦阻,又一条手臂横在他的面前,让他识相地知难而退。他不甘地看去,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散发着逼人的气势,渐渐走远。
温暖被人抱着,晕乎乎的脑子跟浆糊一样,完全无法思考。她下意识地揪着男人的衣襟,想要凑近去把人看清楚。可惜双手绵软无力,根本承受不了自己的重量。
樊灏景抱着人进了车子,看到怀里眼儿迷蒙的小丫头,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会喝酒还学人家去酒吧,明天有她受的。
阿豹用矿泉水打湿了一条毛巾,递给他。
樊灏景接过来,替温暖擦了擦脸。一低头,就看到她努力地瞪着迷蒙的双眼,一脸的醉意。他无奈地低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傻丫头。”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眼睛瞪得更大。瞪着瞪着,就流出了眼泪,然后嘤嘤地哭了起来,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樊灏景哭笑不得。不过是帮她擦个脸,弄得好像他欺负了她似的。“好了,别哭。”
喝醉了的温暖没听到,又或者听了但不懂。依旧压抑地哭,哭着哭着,她磕磕碰碰地说道:“沈君则要跟温馨结婚了,高杨也不理我了,大家都不要我了……”絮絮叨叨,反反复复的,说着被抛弃的事实。
樊灏景抓住她乱动的手,替她擦着眼泪。“他们不要你,我要你。”他很怀疑,醉得晕乎乎的人到底听不听得懂。
果然,对于他的话,她没有任何反应,依然自顾自说。让人哭笑不得,又心生怜惜。
樊灏景不再试图劝慰,任由她说着平常不会说出口的话,发泄着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然后,他更加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揪住自己的衣衫,在他的帮忙下凑上来。
“你娶我,好不好?”这一句,竟然说得那么顺溜。亮亮的黑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固执地等着他的答案。
静默了几秒。“好。我娶你。”
她醉得一塌糊涂,完全不知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却回答得很认真,天亮了,就让她负责吧。既然她主动求婚了,那就容不得她不认账。
樊灏景低笑,然后哭笑不得地看到满意了的醉鬼松开他的衣襟,沉沉睡去。
“阿豹,让人预约民政局,明天上午十点。”车子在景园停下,樊灏景抱着温暖出来时吩咐道。
阿豹愕然地掉着下巴,直到爷抱着人进去了,他还没缓过神来。这是玩笑,还是认真的?不过,樊爷好像从来没跟他开过玩笑。那就是真的咯。
这个世界有些疯狂!这是阿豹的结论。乖乖地掏出手机打电话,让民政局的人将明天十点空出来,接待滨海的传奇人物登记结婚!
呼呼大睡的温暖被放在床上,砸吧砸吧红艳饱满的嘴唇,咕哝一声翻身又睡去。
樊灏景低笑,伸出手来捏捏她红扑扑的脸蛋,最后滑到她微微嘟着的红唇,轻轻摩挲,痴迷于指尖的触感。
“希望你明天不会后悔。”
而我,未必允许你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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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大叔把人拐跑了,咋办?且看下一张,高杨能不能把人抢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