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城刚走进家属大院,眼前一花,拉法尔就跟一阵小旋风似的冲到季城面前,张牙舞爪的拽住季城捏在手里的火车票,季城慌忙松了手。拉法尔看清了手中的火车票,瞬间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叫,“啊哈哈哈,三张票!三张票!有我的票!有我的对不对!”
“啪!”拉法尔激动过度,卯足了气力推了季城一把,“大哥!你真是我亲哥啊!”
拉法尔兴高采烈的将其中一张票塞到自己的口袋内,其余两张丢还给季城,掉转头就往外面跑。季城喊了句,“今晚我们就走,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这是去哪儿?”
拉法尔脚下不停,回头嚷道,“你老家不是大城市的吗?缺的东西你可以买给我啊……”后面的话已经随着她渐跑渐远而听不真切了。
季城笑了笑,不用问他也知道拉法尔一定是去骚扰蔡国雄了,昨天蔡国雄还苦大仇深的追着季城逼他尽早将那货给撵了!
说来,自上次蔡国雄相亲后,这半个月来就没给过拉法尔好脸色看。那晚季城没去会场,具体情况不大清楚,但听说因为老首长们前期思想工作做的好,有好几个文工团的姑娘似乎都对蔡国雄有意思,可是到最后全都因为拉法尔的搅局——黄了!
老大难蔡国雄,好容易点燃了对婚姻的希望又这么被无情的扑灭,那心底的怨念可想而知。
他对不起他那年逾古稀的老娘,对不起老蔡家的列祖列宗啊!
三楼的家门大开,楼道内都能听到天意欢快的喊妈妈的声音。还有一个多月天意就满周岁了,小家伙长的健壮而活泼,如今自己扶着桌椅墙壁也能在屋子内慢慢走路了。小家伙欢喜的很,若不是季城夫妇害怕他的小嫩腿走时间长了伤了骨头,时不时的禁止他行走站立,天意恨不得一天到晚的摸着墙壁走路,探索发现新世界。
季城回家后,第一时间抱住了儿子,父子俩亲热了没几秒钟,小东西就不高兴的蹬着小腿要下来。
“回来的时候看到拉法尔了吗?”白小白围着围裙,正在厨房内打扫卫生,如今她干起家务来已经有模有样了。
“看她跑路的方向,应该又是去老蔡那了。”
“噢,”白小白应了声,便没了声响。季城也卷了袖子走进卧室开始收拾一家三口的行李。
片刻后,季城突然福至心灵般,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然后下一秒自己首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怔怔的扬高了声音,“你说,小妹是不是看上老蔡了?”
似乎,在蔡国雄怨气冲天的情绪渲染下,这种可能季城从未考虑过。
房间内静默数秒,轻快的脚步声响起。
白小白停在卧室的门口,表情古怪,“她看上蔡国雄哪儿了?”
“看上哪?”季城认真想了想,“其实国雄大哥人真的非常不错,除了长相凶狠了点,其他方方面面都是优点,只不过现在女孩子没耐心又胆小,不肯深入了解他。”
白小白讶然,“比你还好?”
季城为难了,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克制不了在老婆跟前天下无敌的大男人心态,理所当然道:“比起我自然还差了那么一点。”
白小白嗤之以鼻,“那有什么好的。”言毕直接掉头回了厨房继续刚才未完的工作。
下午拉法尔回到家里,季城不在屋内,天意在睡觉,白小白照旧惬意的靠在客厅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拉法尔有些恹恹的埋头进了房间,刚才,她好像看到蔡大叔在抹眼泪呢?虽然大叔看到她仍旧一副脾气很大,气势汹汹的模样,但是那眼圈的确是红了呢。
后来她听白翔飞说,蔡大哥的姐姐打了电话,说是老母亲病重,但是老母亲也放了话了,若是蔡国雄不能带女朋友回家,就不让他进家门,即使她死了也不要儿子给自己送终。
拉法尔自小长在国外,不是非常明白中国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老传统。更不能认同老太太口口声声的“死后没脸见老蔡家列祖列宗”的迷信思想。更是无法理解,因为蔡大叔没有女朋友,就不让回家的“狠心肠”。
但蔡国雄消极的情绪,郁郁寡欢的表情,还是让拉法尔心生愧疚了,唉……若不是在联谊会上,自己不知轻重的出来搅局,今年蔡大叔就能高高兴兴的带着女朋友回家了吧。
说不定今年能结婚,最迟明年就能抱娃了呢。
这么一想,拉法尔当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了。要怪都怪那个老太太,若不是这样,蔡大叔也不会这么难受了。可恨自己不能当面给老太太上上课,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传宗接代的戏码。
拉法尔想着心事,白小白盯着她耷拉的脑袋,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和蔡国雄谈恋爱了?”
拉法尔瞬间抬了头,瞪大了眼,整个表情都抽了起来,“开什么玩笑!”
“没有吗?”白小白怀疑的嘀咕了一句,现在她是很迷信季城的话呢,“不是最好,你们不合适。”小白说完话,继续闭目养神。
拉法尔反应了半天,才颇有兴致的问了句,“师姐不想我和大叔恋爱?”
“不想你长久的待在这里,因为你无状的言行,最后连累到我。”
“咦?”拉法尔就跟揪住白小白的小辫子一样兴奋的摇头摆尾,“要我不和大叔恋爱也可以,除非师姐将你的绝技传授给我。”
白小白闭着眼,却淡淡的笑了,“你还能拿这事威胁我,我就放心了。”言罢探手摸到搁在腿上的眼罩,看样子是准备好好睡一觉了。
拉法尔小小失望了下,撅着嘴退到门口,又开了门。
刚巧季城进屋,“你,这是?”
“找大叔谈恋爱去。”拉法尔丢下这一句,情绪莫名亢奋的跑了。
季城担忧的看了眼拉法尔的背影,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看小白在休息又不好开口。
“放心,小丫头只是对蔡国雄有好感,但还未上升到喜欢的高度。你别看她平时疯疯癫癫的,其实她很有主意,不会感情用事,更何况,她不喜欢男人。”
季城困惑的抓了抓头发,不喜欢男人?“那她喜欢女人?”
白小白暗自翻了个白眼,一字一顿道:“她,喜欢,我的飞刀。”
拉法尔去而复返,蔡国雄听到小丫头的声音,顿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下次他一定一定要跟宿舍警卫员下死命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丫头来去自如。
可警卫员也无辜啊,那丫头跟个小旋风似的,他真的想拦也拦不住啊,更何况,首长阴晴不定的,一会待小丫头跟亲闺女似的,一会又跟阶级敌人似的,他又不是首长肚子里的蛔虫,根本拿不准啊。
拉法尔一屁股坐到蔡国雄的身旁,“大叔,你今年回老家吗?”
“废话,等你们回来我就走。”蔡国雄拿了本书,佯装我很忙,不要打扰我的模样。
拉法尔忧虑忡忡道:“我听说,你妈妈不是不让你回家吗?还放话说你一个人回家就将你扫地出门。”
“哎?是哪个臭小子又乱嚼舌根子,胡说八道了?”蔡国雄啪的一声扔了手中的书,腾的就站起身,插着腰,老子真是浑身的恶气没出发呢。
拉法尔同情的看着他,“你妈妈是慈禧太后吗?你这么怕她?要不你带我一起回家,我替你教育教育她,结婚有什么好的,结了婚生了孩子,自己就老那。你看你现在多么年轻,多么……生机勃勃……”
蔡国雄瞬间就虎了脸。
“我说真心话,你看我姐夫,整个就是一老妈子了。”
“我也想当老妈子!”蔡国雄吼了句,青春逼人的小丫头怎么能了解大龄单身汉的悲哀啊。
拉法尔一愣,满脸的不可置信,本来她还一直挺崇敬蔡国雄的呢,她觉得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同样的威武不可一世,同样的对力量有执着的追求,同样的不屑于世俗的感情牵袢。
没想到,原来是她一厢情愿的误会人家了,这么一想,她更觉得愧疚了,不过她拉法尔是侠肝义胆,对朋友是俩肋插刀,这点才不像她师姐那么冷漠无情呢。
“你放心,那个被我实话实说,刺激的不愿意和你一起,但其实真的长的很一般,偏偏你又看上,实际配不上你的女人,我会帮你追回来的。”
“啊?”蔡国雄有些跟不上节奏。
“不用谢我那,我们是兄弟,”阿法尔撞了撞他的肩膀,又一阵风似的没了踪影。
晚上是蔡国雄开车送的季城一家去的火车站,季城坐在副驾驶,俩人闲话家常。拉法尔坐在蔡国雄身后的座位,专注的打着游戏,自上车开始眼睛就没离开过游戏机,天意好奇的抢了几次,把拉法尔急的都快磨牙了,最终碍于小白的威慑存在委屈的将游戏机递给了天意。
没有东西玩儿的拉法尔,便开始插话,季城不以为意,他跟小白一样,当拉法尔的胡言乱语为空气,即使她中间插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他仍旧能思路正常的继续刚才的谈话,相比之下,蔡国雄就混乱多了,常常被她气的喷气,如此看来,老蔡是真将小丫头的话听进了心里。
季城心细,意识到这一点,便闭了嘴,观察俩人之间的互动。
似乎,白小白也察觉到了老公的心里动态,颇为不屑,索性直来直去道:“我看你俩挺合适的,不如在一起吧?”
委婉暗示什么的,从来都不是她的菜,这世上的事弯弯绕绕那么多,哪儿有挑明了,来的直爽干脆!
很多的曲折误会,可不就是,你误会我,我误会你,造成的。电视里演出来叫曲折动人,荡气回肠,现实生活中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那绝对是血淋淋的悲剧逼人扭曲变态的人世凄凉。因为真实的人生不能重演,但是电视可以随意篡改剧情,演员卸了妆仍旧是大好的青春,那些伤心绝望的泪水只是毫无感情的眼药水。
车内瞬间寂静。
蔡国雄脸色难看的转过头,“我说弟妹,有你这么恶心人的吗?”
“哈哈……”拉法尔同时爆发出兴奋而爽朗的大笑,高声喊道:“的确是够恶心人的,我快吐那!”
季城回头和小白对视一眼,看样子的确是他俩想多了,警报解除,很好。
几人到了火车站,蔡国雄和季城说了几句话后,蔡国雄就走了。拉法尔全程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有些兴奋的在火车站内跑来跑去。
“你乱跑什么?没坐过火车?”白小白喊住拉法尔。
拉法尔仍旧在东张西望,“不是,不是,是从来没见过这么破这么小的火车站。”
正月里,来来往往的旅客很多,且很多都是家在这里的常住居民,拉法尔一句发自肺腑的评价,自然招来了白眼无数。
白小白顶住无数白眼,面不改色的评价,“的确是很……怀旧的车站。”
几人没等太久,就开始检票了,季城尽责职守,继续发扬好男人的风格,抱着娃拎着行李,一路冲风破浪,穿过人山人海,领着老婆孩子还有小姨子上了火车。
不过这次他学乖了,没有穿军装。进了车厢后,季城颇为感慨道,“往后不在军营坚决不穿军装。”
白小白笑看了他一眼,“现在觉得军装是种负累了?”
“没,从来没觉得。”季城坚决不承认道:“过年人太多了,穿着军装挤破了弄脏了就不好
了。”
这是一个四人间的车厢,没过一会,房间内又进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简洁利落的打扮,看样子是个学生。进车厢后礼貌的跟季城一家笑了笑。
大家各干各事,季城铺床,小白给孩子逗孩子玩儿,学生男上床看书。拉法尔闲极无聊的在火车内走了一圈后,终于兴冲冲的跑了回来,看到季城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姐夫,今晚我和你睡一个房间那!”
季城表情一僵,这屋内还有外人呢!故作一本正经道:“火车上就这样,男女老少随便分配的,你就将就点吧。”
谁知拉法尔根本不领情,或者她压根就是故意的,“没关系,那想和你一个屋很久那。”
“噗嗤,”学生男终于忍无可忍笑出了声,笑完又觉不好意思,忙用书盖住了脸,笔挺的躺在床上。
白小白继续保持淡定,拉法尔觉得无趣,走到自己的床铺前准备脱鞋上床,她的床铺在学生男的上铺,拉法尔没有好好上床的觉悟,站在床铺的正中,正准备撑着栏杆将自己提上去。
突然她只觉颈上一麻,脑袋一懵,身子一软,凭着最后一丝清明,抢在自己摔倒在地之前,一头栽倒在了下铺。
临失去意识前,拉法尔还在暗自得意,想害我摔在地上出丑?怎么会,次次都让你得逞!
不过这次昏迷的时间尤其的短,突然爆发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直震的拉法尔耳膜嗡嗡作响。
拉法尔睁眼正对上学生男一双像小鹿一般惊慌失措、担惊受怕、水雾迷蒙的……小眼。呃……这句烂大街的形容词啊!
此时白小白无可奈何又鄙夷的声音响起,“我说小妹,你能不能不要见个男人都往人身上扑啊?有这么急色的吗?”
拉法尔的身子不可抑制的抖了抖。
学生男更是惊恐,猛的一卷铺盖,裹紧了身子,书生意气,慷慨激愤道:“这位小姐,我可不是随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