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月华还盼望着四儿晚点嫁人,在军需处多干几年活儿,听了宁夫人的话,宁夫人从另一个角度上说了,人吧!不历练不知道长大,四儿这脾气早早的历练也有好处,她如今不敢确定了。
“你做什么决定自己想清楚。”月华拉着四儿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说道。
“我觉得都不好,那样儿都差不多,我不知道哪个好?我来问问你呢?”
“当初我在宫里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那个时候我在宫里年纪小被人瞧不起,我一心图表现,就是希望自个好了,人家就不会瞧不起自个儿了。好容易挣表现被秋雁看上了,秋雁要认我做徒弟,老实说,我那会子犹豫过,你知道的,宫女跟着姑姑学规矩,得熬个好几年,那日子不是人过的!熬几年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上去!
你说就当个小宫女混日子,每天干完了活儿就没什么事情干了,不累也不操什么心,反正宫女们在内宫呆上几年,一个月还总有那么几百钱的月钱,自己偷偷的拿出去买点儿小零碎也够用,其实日子也差不离。
就算熬出来了,身上去了,去主子跟前贴身服侍又能怎么样呢!到了年纪除了极少一部分能当当上女官,留在内宫,其他的全都要打发去辛者库那种地方做杂活儿,我何必为难自己,还不如混个几年出去。我那个时候也没人教我那个是个对的,那个是不对的,自个儿拿了个铜钱转,如果停下来有字的那一面儿呢我就去拜师傅,如果是无字的那一面儿我就还是回去继续做我的小宫女混日子,结果你也看到了。我学了好几年的规矩,每天三更睡,不到五更起,先帝爷一驾崩,我别说去伺候了,我连出师都没能就直接被打发出来了!
从景城到边关我一直在想,我这是何必呢!白白的熬了这么多年!
我们都在这儿,天上不会掉馅饼儿,不是跟推牌九似的会突然来了两张好牌,一下子就糊了牌,好不好的,谁也说不上,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自个儿也不知道我将来要干嘛,将来是个什么形状。”
四儿被说得有点儿迷瞪。
“不管将来怎么着,咱们都要好好儿的。”
“我知道是姐姐在里头周旋,若是没有姐姐我这会子已经嫁人了,也不会有如今的选择的余地。”
“当初那样,为了你也为了我自个儿,”月华笑道:“你知道我的脾气,你好我好大家好。老实说,你叫我一声儿姐姐,我把你当自己人,我这个人一担把人家当自己人就不会使心眼子,我想自己好的时候也会顺道想着自己人好。
二则,人家我不管,咱们始终是一块儿的,你好了你拉扯我,我好了我拉扯你。以后也一样,我拿你当自己人,我这会子有余力拉扯你,你以后好了,我以后不行了,我这会子把你拉扯起来了,你以后也能拉扯我。
我不忍心你被随便配人,能想办法我就替你想办法!你看咱们住一块儿,咱们往常又能处到一块儿,我替你缝衣服,我病了你服侍我,我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苦人,在一块儿互相照应不挺好的么!
你比我年纪小,你还有的选,我这个年纪……以后咱们未必在一处儿,你今儿问起我,我就嘱咐你几句。你这种没心眼儿的以后也不要想着对别人使心眼子,斗不过别人反倒把自个儿害了。你就简简单单的,那些心眼儿多的,你知道了就离得远远的!
以后你跟谁在一块儿也是一样的,把旁边儿人的关系处好,哪怕人家不对你好,也不会去害你。”
四儿忽然抱着月华哭起来了,月华也觉得心酸,她们这些人出身不好,就是艰难些。
其实月华嘱咐四儿这段话是有用意的,四儿太单纯了。其实她心里是做这个想法:人吧!宁可吃点儿亏,别被人害了。
宁夫人的帐中,宁远低着头,一脸憋屈,宁夫人是个炮仗脾气最见不得儿子这个形象:“你作这幅摸样给谁看呢!?”
“今天老夫人把我叫回去了!”宁远啦耷着脑袋说道。“她说了什么?”宁夫人冷哼。
“我的亲事,说是有个什么老家童家小姐……”
“我就觉得好笑了,他们也有这个脸。”
“有没有这个脸,咱们不说,咱们怎么办?”宁远低着头:“总不能……”
“退了呗。”宁夫人是个爽快不管不顾的脾气:“你那个蛇蛇蟹蟹的样子,还得劳烦我回去一趟宁家,我回去一趟就全身不舒坦。”
宁远舒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看上哪家丫头了?”宁夫人问道。
“娘你知道的,还问我做什么!”脸红到了脖子根儿,他知道宁夫人把那对银臂钏给月华了,娘心里是乐意的。
“你在这上头倒是机灵了,我是给了,不过就是瞧着人家带着好看,你脑子里想什么我竟不知道。”宁夫人难得有兴致逗逗自个儿的儿子。
“娘……”宁远撒娇。
“模样性情没得挑,我比她多活那么多年也没她这份沉稳,就是出身不好。你父亲那个混帐不提了,你外祖好歹还是个都尉,你的妻子就算不是官家小姐,也得是世族千金才能说得过去吧!你真娶了这种出身的,人家还以为你怎么了,将来怎么抬得起头!”宁夫人面露难色。
十七岁的儿子已经是个大人了,但是站在自己个儿跟前委屈的跟个什么似的,分明还是个孩子。宁夫人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自个儿的儿子,宁远一点点儿大的时候也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宁夫人脾气暴躁,对宁远的管教也很严厉,为了把丁夫人那头比下去,打小儿就让他学这学那的,一点儿没做好就非打即骂,整天关在屋子里也不让他出去交际,如今十七八岁了,心思单纯,性格腼腆,看见自己就跟老鼠看见猫儿似的。她有时候觉得自个儿得对宁远和气些,但是看到儿子的窝囊样儿又气的不打一处来,这会子难得有耐心解释。
“你看军中多少人出身不好,不照样在我的上头,别的我不比,何珩!你看最普通的军户,谁不服他。”宁远不服气和宁夫人争辩。
“何珩什么背景你不知道,你就在这里瞎比划。我没说不同意。”宁夫人一巴掌拍在自个儿自己都脑袋上。
“那你就是同意了!”
“我不跟你说些有的没的,我自己觉得这丫头做你的大太太……我还是觉得身份上说不过去,一个被遣到边关来的小宫女,不是我瞧不上她这个人,是瞧不上她的出身。
做妾!若是别的丫头,我早就替你求来了,也不会等到你来找我开口,你不怕好媳妇儿跑了,我还怕跑了个儿媳妇。
我看她情形,原先还想着还能给你求来做妾,她那个脾气性子没准儿能成你臂膀,居家过日子省心,我也喜欢,这几天我再看,这看着谦逊内敛,和和气气的,骨子里是有傲气的,给人做妾,未必乐意。我没必要上去碰一鼻子灰,就一直不敢开这个口。
你自己十七八岁了,你自己得为你自己的仕途打算,你难道就这样窝在军里!?你这样我都瞧不上你,回头别说是我儿子!
你自己也得好好打量,我就算再瞧不上你那个爹,等你在军里的资历够了,迟早得爬上去混个官儿,到时候你这样的岳家……
你别没脑子跟何珩比,何珩是个军户,地位低,娶个宫女没事儿,以后升上去了,混到了品级有个发到边疆的宫女媳妇,人家也不会说什么,你不一样,你懂么!?”
宁夫人有点儿无奈,她这个儿子不太开窍儿,稍微有点子警觉的,当自个儿说道何珩的背景的时候怎么也得问一声,就她这个傻儿子跟没听见似的。她知道何珩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受了伤,自己的儿子也在何珩的底下,人总有些私心不!?
“我还是想娶她,我只知道功名是自己挣回来的,不是靠娶个老婆。”宁远固执起来还是很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