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气得要死,但他也不能为此破口大骂。
因为宁云钊口口声声是在维护皇帝。
虽然他恼恨宁云钊这个没骨头的媚上,但目前来说,他也并没有打算做个嫉恶如仇只认真理不认君父的臣子。
他并不认为这里现在此时此刻说的话能瞒过锦衣卫,瞒不过锦衣卫,自然也就瞒不过皇帝。
男人要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看着宁云钊已经站到众人中间还在畅谈。
这谁带宁云钊进来的?好好的事给他搅和了。
男人愤怒的在室内巡视。
“这样并不能说服多少。”
宁十一叹气说道。
“他们已经筹划很久了,皇帝的脸面他们自然也考虑过了。”
他看向宁云钊。
宁云钊和宁炎相对而坐下棋。
“我知道。”宁云钊说道,对宁十一笑了笑,“只是能说服多少算多少。”
将来到城门外闹事的人少几个也好。
少几个又有什么用,关键是这事压不下去。
“情况不妙啊。”宁十一叹口气接着说道。
“如今京城风平浪静之下暗潮汹涌。”
“征捐俸禄奖赏武将,这对于文臣学子们来说,前所未有,实难接受。”
“更重要的是,不是钱多钱少,而是这件事不可开了先例。”
“有一就难免有二,大家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的,肯定要闹事阻止。”
宁炎放下手里的棋子,轻叹一口气。
“说到底,成国公这索功索的不合时宜。”他说道。
成国公归来是议和之后,而且纵然从金人之境归来,却不是大胜而是被人救出来死里逃生。
严格说来并不是大捷归来,皇帝却给予如此大的封赏,的确难以服众。
“是啊,要不然黄大人等人也不会如此痛快的就同意了这封赏。”宁云钊笑了笑说道。
“这是要捧杀。”宁十一说道,“推他到风头浪尖,然后将民众百官的仇视引到成国公身上。”
他说着向前再次挪了挪,几乎撞倒棋盘。
“百官仇视,这是将整个朝堂都得罪了,成国公这次进京可是危险了。”
说着又摇头苦笑。
“进京,只怕这京城都进不来了。”
宁炎神情沉沉。
“就没有办法了吗?”他说道,“就任凭奸邪行事,惑主愚民吗?”
“不一定。”宁云钊说道,“不一定这么糟。”
“情况多糟,十哥你心里肯定清楚,为什么还说这种话?”宁十一皱眉说道。
宁云钊笑了笑,捏起一颗棋子。
“因为他们只看到了成国公要进京,而忘了其实还有一个人要进京。”他说道。
说着手中的棋子落下,微微一笑。
“我赢了。”
宁炎和宁十一下意识的看棋盘,果然见宁云钊的黑子大局已定。
“哎?先前父亲还占上风呢?”宁十一不由咦了声说道。
宁云钊笑着看着棋盘。
“所以,别小瞧了任何一个棋子。”他说道,“一个不经意的一步,也能让你全盘皆输。”
伸手轻轻的抚着光洁如墨玉的小棋子。
“更何况,这个棋子早有筹划,步步皆有意。”
“就知道是这些大商户在背后捣鬼。”
柳掌柜对陈七低声说道。
“又出了不少钱,鼓动了一批人。”
陈七眉头紧皱。
“那这算下来人数得有几百人了。”他说道,“还真行,竟然鼓动了这么多人。”
柳掌柜笑了笑,端起茶碗喝了口。
“行什么行,就是花钱笼络的。”他说道,“大人多少钱,一个孩子多少钱,哭给多少钱,都说的清清楚楚。”
陈七呸了声。
“真不要脸。”他说道。
但往往这不要脸的才最难缠,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难掩焦虑。
“少爷知道了吗?”他问道,“君小姐到底到哪里去了?这事她还管不管?”
说到这里又停下脚,一拍手。
“如果她不一起进京的话,那我们也用不着在意,成国公被刁难跟我们也没关系。”
柳掌柜笑了。
“小七啊,现在不管她一起还是不一起,都跟成国公绑一起了,这成国公是她一手救回来的,成国公丢了面子,那也是她丢了面子。”他说道,又沉吟一刻,“你放心吧,她早有安排,少爷那边也有安排。”
“要我说,很简单,就表明身份,九龄堂君小姐,看谁还敢拦路。”陈七说道。
柳掌柜哈哈笑了。
“那岂不是吃亏了?”他说道,“君小姐没人敢拦,成国公也不能被拦,这是两回事,两个功名。”
他说着握了握手,神情肃重坚决。
“一个也不能丢。”
五月初九,夏日的天还没亮,陆宅里就亮起了灯火。
“公主来了。”
门外传来声音,正由接过两个婢女捧来官袍的陆云旗停顿了下,看着走进来的九黎公主。
“是今日吗?”她问道,“大人这么早?”
公主和大人不住在一起,而伺候大人穿官袍上朝的事,公主自然也不会做,甚至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来陆云旗歇息的屋子。
两个婢女低着头给陆云旗穿衣。
陆云旗伸展手任她们行事,对九黎公主只嗯了声。
九黎公主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似乎认真的看着陆云旗穿官袍。
她看的并不是自己,陆云旗心里清楚的很,他也没有说话很快传好了大红的衣袍,戴上了官帽向外而去。
九黎公主站在门口相送,看着向外而去旋即被一队锦衣卫拥簇的陆云旗,恰似夫妻情深。
她也会归来吧?
“大人,那些商户学子已经开始动了。”江千户靠近陆云旗低声说道。
陆云旗面无表情。
“成国公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依旧在京郊扎营。”江千户接着说道。
陆云旗依旧不言不语不闻不问,走到门外看着肃立的腰胯绣春刀的锦衣卫士们。
“君小姐还是没消息。”江千户终于说道,“在晋县断了消息后,就不知行踪。”
陆云旗翻身上马。
“她今日会来的。”他说道,看向前方街道,街道上尚自黑漆漆一片,“就看他们能不能拦住她。”
而此时的京郊外的一处大营中,亦是灯火明亮,一队队的兵马正在集结,但见彩旗烈烈,马蹄脚步声滚滚,汇成一个整齐的方阵。
铠甲鲜亮,长枪如林,因为动作太过于整齐划一,乍一看似乎都是方阵里的人是静止不动的,但整个方阵又以可见的速度移动着,犹如一座城堡碾压滚来。
看着这气势,京郊军营的禁军们不由面色惨白倒吸凉气。
他们早知道这些战军跟禁军不同,前几日看起来也没什么太大区别,此时集结成军阵才知道多么气势逼人。
又一队人马齐动,原来是成国公在一众官将的拥簇下驰来,依旧那身白盔甲,手中握着长刀。
看到成国公来到阵前,方阵停下来,更是鸦雀无声,如墨将明的夜空下只有火把彩旗的呼呼响声。
成国公视线扫过方阵。
他们杀敌十年,在边疆风刀霜剑,披血浴火,所为的就是守边境,为这些后方的民众争的太平乐享。
现在有机会归来看看他们护佑的这些人,看看有他们功劳的这繁华天地,也让被护佑的民众看看这些真实存在的兵将们。
成国公举起手里的长刀
“入城。”他说道。
方阵齐动,长枪高举,声如雷鸣。
“入城!”
“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