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像是掉进了地狱,时而受着十八层的烈焰炙烤,时而又在极地苦寒的万年冰山中封冻,每一个触觉都能感受到不能忍受的锥心刺骨之疼。
尤其是两侧肩膀,更是痛得她死去活来,好像有什么碎裂断掉了,浑身虚软的没有一点力气。
可是不管怎么疼,她想醒也醒不过来,只得在这无尽的折磨中受尽煎熬。
“哥哥,你——”糖糖与龙澈已经走到了那片平原的边缘,只要按照林玉梅说的要点穿过去,前面的路就好走了,他们也就要离开濯香门了,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龙澈忽地一下站住了,糖糖没留神,一下撞了上去。
龙澈的脚下就像生了根,被糖糖这一撞,居然纹丝不动,然后转身直直地看着糖糖,看得他心里发憷。
“哥哥,你看我干什么?”糖糖缩缩脖子问。
他胸前布袋里的小可爱也探出头来歪着脑袋,眨巴眨巴小眼睛看着龙澈。
龙澈其实根本心思不在糖糖身上,只顾在想自己的事情:“她赶我走我就走,我为什么要那么听她的话?我又没做错什么,这么一走不反而显得我理亏?再说我为什么要跟个女人计较?我是男人,是大侠,怎么能就让两句话吓到?”
“哥哥,你在和谁说话啊?”糖糖看看周围没有旁人,可是龙澈又不像在对自己说话,摸摸大脑袋不解的问。
龙澈忽然想通了什么,眼睛一亮问糖糖:“糖糖,你想不想姐姐?”
糖糖用力点头:“当然想。”
“我们还没看她比武,这地方风景我还没看够,还有那个大师兄,我还没弄清楚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那个司徒潇更是个危险的家伙,要是这些我都不管,一走了之还算什么大侠?”龙澈唇角一勾,笑道:“走,咱们反正闲着,不如再回去逗逗,不是,陪落落玩玩。”
“好哇,好哇。”糖糖高兴的拍手,掉头就往回跑,他一直不愿意就这么离开叶落,只是,一路上龙澈沉着脸,他心里害怕才不敢多说。
两人往回走了没一会,龙澈忽然一把拉住糖糖,警惕的聆听四周的动静说:“别跑,好像有人在附近。”
糖糖也学他去听,可是除了天空缓缓飘落的雪花落下时的簌簌声,就是自己的呼吸,什么也没听到。
就在这时,白光一闪,向他袭来,旁边的龙澈更快,一把推开糖糖,同时拔剑出鞘,只听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龙澈往旁边一个翻滚,顺势卸掉来人攻击的力道。
等糖糖回身看时,只见一黑一紫两道人影在雪地里挟裹着片片银白色的光芒,交错,碰撞,剑气纵横交错掀起一道道白色的波浪,呼啸着击向对方,偶尔扬起的几点雪沫落到糖糖身上都好像是尖利的石子打得他生疼。
黑衣的龙澈此时目光锐利,周身散发出凛冽的迫人气场,眉间的笑自信而阳光,紫衣的司徒潇整个人就像地狱来的修罗,阴森森的带着杀气,唇边的笑意没有一丝温度。
虽然只有他们两人,可是每一次出手,兵刃相交,身影辗转,都会令一旁的糖糖觉得那是千军万马在奔腾交战,旌旗猎猎,战鼓隆隆,天地变色。
又是一次,龙澈的长剑与司徒潇的长剑相交,一个倾力搏杀,一个奋力还击,两剑之间擦出一串绚烂的花火,只听得一声崩裂声,龙澈的长剑竟然断了!
曾经他的佩剑也是那么的华美锋利,称的上是少有的利器,可是,在沧兰的时候,喜堂之上,他察觉自己中了梦魂散,为了不在人前败露,龙澈强行压制了体力的药力,唬住了霍爷和王妃,可是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当药力到了再也压制不住反噬时,他的经脉受到了巨大的创伤,差点就废了武功,因此才被霍爷擒住,险些丢了小命,佩剑在那时也不知道丢道哪里去了,后来只得暂时找了一把。
先前司徒潇偷袭,一枚飞镖运足了内力,他料定龙澈会去救糖糖,故意以袭击糖糖为幌子,引得龙澈用剑格挡。
那时,龙澈手上的剑便已经被蹦出了“内伤”,接下来,一番激烈的拼杀,终于将他手中的剑震断。
司徒潇趁着龙澈剑断,再无阻碍的将自己手中剑往前疾刺,在濯香门里打了那么久,可惜没有碰上瞿泠霜,别人——除了楚玄玉与瞿素素还有那么两下子,说起来,他觉得他们也不算真正的对手,真是感觉寡然无味。
倒是这个凭空跑出来的龙澈令司徒潇觉得才是值得自己出手的对手,本来只是无意间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却又勾起了他的兴趣,想一决高下。
这一番痛快而险招迭出的厮杀,引得他杀性大起,假如一剑削下龙澈的脑袋,将是他此行最快慰的事情。
可是剑居然落空了,龙澈早就感知道自己手中剑出了问题,处处留意,时时小心,剑断的一刻,他一剑象尾滑溜的鱼,往后倒落滚开,险险的避过了司徒潇的杀招。
司徒潇剑一落空,心中暗叹龙澈身手灵活,手中却并不迟滞,方向一变,又向龙澈刺去。
“等等,我有话说。”龙澈敏捷的躲过,故意将司徒潇引向与糖糖相反的方向,只是糖糖一点也不明白龙澈的心意,还紧张的长大嘴巴,伸长脖子看着这边的动静,只恨身边没有石块可以砸司徒潇帮龙澈逃命。
司徒潇冷笑:“怎么,怕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我?”龙澈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甚至还带着点点调皮的笑:“咱们无冤无仇。”
“输了就再没有存在的必要。”司徒潇冷冷道。
“不错,适者生存,看来你是参悟了这句话的精髓。”龙澈符合道,免得这个冷血的家伙不等他开口就又发疯对着他来上几剑,那岂不是死的很冤枉?
司徒潇眉毛一挑,又举起手中剑:“那就去死。”
“等等,你还想不想知道瞿泠霜的下落?”龙澈大叫,果然止住了司徒潇落下的剑势。
“她在哪?”
“我们不妨来做个交易,”龙澈见他上钩,马上提出要求。
司徒潇漠然道:“你以为自己还有这个本钱?”
“有,当然有,我想活命,你想要瞿泠霜和美人图;你并不一定非要我死不可,我对美人图也没有什么兴趣……”
“没有兴趣?”司徒潇显然一点也不相信龙澈这话,江湖上多少人为了美人图争得你死我活,师徒反目,兄弟成仇,夫妻离心,谁要是说这话可就……
龙澈马上改口:“你是有所不知,其实不是我不想要,而是我这个人觉得什么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既然我得不到,不如做个顺风人情送给你。”
司徒潇仍是怀疑道:“你的意思是瞿泠霜的功夫还在你之上?”
要不是我还没有完全恢复,又不能把糖糖就这么丢下不管,何必要跟你费这么多口舌?龙澈心里把司徒潇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脸上却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瞿泠霜功夫果真厉害不假,可是也不是对付不了,我之所以跟了她一路都没有机会下手……”说到这里龙澈故意停顿了一下。
司徒潇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龙澈,可是他没有急于再下手,龙澈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心想他和表情和叶落倒是真像,明明心里在意,却装成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样子。
“是因为,她的戒备之心很强,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为她会丢命,别人还能捞到声谢谢,象我这样已经被她看出动机的,只怕她想杀我还来不及……”龙澈说到这里,心里浮上叶落的身影,觉得有些想念她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自己走了真的一点都无动于衷吗?
“啊——”叶落终于呻吟出声,却是那么的微不可闻。
她努力睁开眼,四周仍是漆黑一片,还在梦里吗?她用力睁大眼,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可是身上那象被油煎火烤扒皮彻骨的疼如同潮水汹涌而来,身体象被厚厚的冰霜裹住一样,寒意刺骨。
瞿素素,楚玄玉都不见了,那温暖的屋子,散发着酒香味道的地方,跳跃的烛火……全都消失了,或者根本就没存在过,那与瞿素素把酒谈心,姐妹情深的感动,难道也是一场梦?
虽然看不到,但是他感觉到自己是处在一个阴暗寒冷的石窟或者是监牢里,手上脚上又被带上了冰冷的铁链脚镣。
这是怎么了?叶落重重地喘息着,她一定要挣脱这个梦。
于是她奋力一挣,实际上虚弱不堪的身体只是微微的动了那么一下,更剧烈的疼痛以加倍的猛烈态势袭来,令她几乎昏厥,却因为这痛又马上清醒了过来。
手已经不听使唤了,双肩出放射般抽搐着一波比一波更强烈的疼痛,而手腕处象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深深扎了进去,刺进肉里,卡在骨头里,脚上也一样。
随着她身体的瘫软,手上的刺痛更清晰,使她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她被人栓在这里,做了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