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闷响,司徒潇冷不防背后被叶落一掌击中,身子往前一冲,被楚玄玉拍了个结实。
叶落自小与楚玄玉在师门之中日日习武,两人的出招习惯都很了解,且配合默契,此时她武功没有恢复,力道有限,对于司徒潇这样的高手来说,即使偷袭成功,也伤不到根本,可是她忽地一下坐起来,一掌击出,楚玄玉本能的配合着几乎是守株待兔的正击在司徒潇胸前,重创了他。
司徒潇猛然一口鲜血喷出,虽然受到前后夹击,却是临危不惧头脑清醒,往旁边一闪,贴墙而立面对楚玄玉与叶落,狼狈中还不忘出言讥讽楚玄玉:“楚大侠,看来你早就习惯了什么都要靠拉着女人的衣裙往上爬,佩服。叶落,你居然还对这种衣冠禽兽痴迷不悟,真叫人失望。但愿下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还能有命在。”
说着,窗外几点寒芒急速射入,楚玄玉忙越到床前,施展手中长剑,将之一一拨打掉。
趁着这个功夫,司徒潇飞身而起掠出窗外,阴笑道:“楚玄玉,你倒真是做下任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选,倒真像姓唐的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弟子,可惜啊可惜。”
说话间,楚玄玉冲到窗前,看见司徒潇带着两个人影已经融入黑暗之中。
他的话,叶落与楚玄玉心里都明白,那是说的唐羽锡表面上是大侠,正人君子,而实际上机关算计,心狠手辣,为达目的罔顾情义,但他最后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司徒潇认定楚玄玉不能胜出?
刚才他们交手叶落看得清楚,楚玄玉不可与离开濯香门时同日而语,看来是真被龙澈猜中有奇遇?
师父已去,楚玄玉改投他人门下,也无可厚非,但他仍然是打着濯香门的旗号来夺盟主之位,另投师门似乎也说不通。
“快走。”叶落早已跳下床,拉开门观察了一番,率先出了门。
楚玄玉心中忐忑,刚才叶落出手相帮,是原谅他了吗?可是她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说话的语气冰冷,他嗯了一声跟在她身后,来到墙边,正在犹豫要不要带着她一起跳上去?他想与她亲近,可又怕她拒绝。
楚玄玉犹豫时,叶落已经跃上墙头,身子一纵又窜上了对面人家的屋脊,楚玄玉心里一喜:她已经恢复武功了吗?
叶落不说话,楚玄玉也不问,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处看来废弃很久的荒宅,叶落四下巡视一番,在院中一株已经死去多时树心烂得空掉的枯树前站住。
“泠霜。”楚玄玉终是忍不住轻声唤道,濯香门还未毁灭前,在无人独处时,他总是这么轻柔的呼唤她,和煦的阳光照在她银色面具外半张粉嫩的脸颊上,她垂下头,一抹粉色遮掩不住的从脸颊晕染到耳后根,那么恬静害羞可爱。
可是——
“世上已无瞿泠霜,现在只有叶落。”她的声音不高,双目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他,再无半点温情:“刚才我出手只是不想濯香门前掌门死后他的弟子还受人羞辱,让他九泉下不得安生,才与你联手,而且我有事情要问你,请楚公子不要多做他想。”
是的,瞿泠霜已经死了,被他亲手杀死了,在他亲手废掉她的武功时,在他亲手将长长的铁钉钉入她的手掌时,在他站在瞿素素身边默认他们的关系时,楚玄玉也已经死了,死在她的心里。
“泠——叶落,我,我不是有意跟踪你们的,我只是无意间看见有人跟在你们后面,就……”楚玄玉有些语无伦次。
他怎么不是故意的?
也许在街头远远看见龙澈与叶落两人一路说笑,亲密无间是偶遇,但是翻江倒海的酸楚使得他不愿看,又情不自禁的尾随。
那样温柔而发自内心的笑意,使得叶落脸庞焕发出明丽的光彩,虽然那张脸不是他所熟悉的,可是那种感觉在许久以前曾经是属于他的,那时,她只为他这么笑过,开心过,他以为那就是天长地久。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比他美貌比他武功高强,比他会哄她开心,但那一切都不重要,他知道他的泠霜不是个肤浅会被表象而迷惑转变心意的女子,是他亲手将她推开,是他杀死了曾经深爱的女子。
而龙澈之所以能得到今日为他展颜倾心的女子,是因为瞿泠霜被楚玄玉所杀,却因他而重生成叶落,比从前更快乐的她,那眼底满满的爱意,看得楚玄玉黯然神伤,那是他不曾拥有的浓情蜜意。
原来一路上招待自己的是他?
叶落解下腰间荷包,往楚玄玉手中一塞:“楚公子,我与澈不是孩子,与你更无交情,不过,还是感谢你一路之上的打点关照,这些算是一点补偿,回头澈会再备大礼答谢。请你以后不要再做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情,有失大侠风范。”
楚玄玉愣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不是你一路上给我们安排的吃住吗?包括飞龙镇上这家客栈,我们欠你的全部会折算还清。”
“你误会了,我已经来了一些日子,你们才刚到,我怎么可能跟着你们做这些安排?”楚玄玉将荷包还给叶落。虽然不是他做的,但是叶落将他们之间分得清楚明白的态度,令他心中黯然。
以前叶落出任务,楚玄玉会接她回师门,会在离师门不远的小镇定好客房让她休息,却不会提前许多,安排那么周到,况且这次他肯定是带着瞿素素一起来的,怎么可能瞒过她的耳目做到连龙澈都查不出来的事情?
叶落知道自己一时冲动估算错了。
有这本事的人——难道是司徒潇吗?
他如此讨好接近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他难道也想在自己身上打美人图的主意?他攻破濯香门时不是不知道自己当时被逐出濯香门的狼狈,除了一身衣衫,她什么都没有带出来,想要美人图去找楚玄玉他们还差不多吧。
司徒潇的事情不是眼前的重点,叶落收回荷包,冷冷地看着楚玄玉道:“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我问你,师父是不是你杀的?”
再也回不去了吗?她仰慕的抬头叫自己大师兄,低头温婉羞涩地呼唤玄玉,而今却是横眉怒目,再也不见那样温柔的盈盈秋波。
楚玄玉眼中浮起雾气,手中长剑再无力把握,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一个追踪而至的身影正不知往何处去,听到这动静,如同一缕青烟一样掠了过来,看清枯树下一男一女相对无言的身影时,他急不可耐的脚步生生停留在破损屋檐下的阴影里,一双明亮的眼眨也不眨紧张的注视着他们,美如神砥的容颜上显出酸意。
“你相信我是为了权势名声,而对师父痛下杀手吗?”楚玄玉声音微微哽咽。
“不知道,曾经以为我很了解你,但是你能否认你为了瞿素素欺骗我,为了不让师父将掌门之位传给我,而设下毒计,亲手废我武功吗?”叶落别开眼神,楚玄玉伤神的样子看了令她觉得有些不忍。
他曾经鲜衣怒马,侠骨柔情,怎会想到有日也如同丧家之犬逃回父亲羽翼之下?就算今日他要重振濯香门,却也不再有少年时那般意气风发的热血之情,师父亡故,濯香门败,还有那些无辜枉死的弟子,恐怕他们的怨灵夜夜搅得他不得安生吧?
就算做再多弥补,逝去的再也回不来,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人生初始那么纯净如水,一生难忘,此时相对,却已经是千山万水的过往。
楚玄玉象胸口挨了重重一击,高大的身躯委顿的后退了一步,哑声道:“是,那些都是我做的,但我有苦衷的,我是逼不得已。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想你给个机会,让我说清楚,不再那么难过,不再那么痛恨我,行不行?”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哀求,象被人抛弃的一只小狗,摇尾乞怜一声声的呜咽。
楚玄玉的影子在叶落眼里变成两个,四个……模糊的看不清,她咬牙生生将眼中的湿润忍回去:“楚玄玉,念在师父救我于风雪中,养育数十载,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如果濯香门的事情是你们一时糊涂,就当我不认识你们,过去种种一笔勾销,你们享乐也罢,事发被人问罪也罢,我——叶落与濯香门唯一的联系就是曾经拜师门下,曾经有个疼爱我的师父,别的再与我无关。可是今天我知道了原来你们两个居然丧心病狂到连师父都不放过,你还想狡辩什么,还想当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还想把我当成当初那个信你不疑的傻子?你与瞿素素之间彼此有情,是我妄想,这个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师父的死,我绝不能容忍!楚玄玉,今日在此,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
暗处的龙澈手紧紧握成了拳,落落的功夫还没有恢复,现在向楚玄玉挑战无异于找死,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做是对他旧情未了,想死在他手上一了百了?还是压根就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不知道她活着,快乐的活着对于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吗?
时至今日,难道在叶落心里他还是不如楚玄玉?只因为那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青梅竹马共渡了十几年的男人?龙澈酸溜溜地好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