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就被锦衣玉食地养着,身体本来就不健壮,汝阳王府覆亡时心神俱伤。(小说~网看小说)后来又一次又一次地糟蹋了身体,雨水淋雪水泼的。那日南宫绝祭祖雪地里跪了半日,更是落下了病根,南宫绝带我一连泡了好些日子的温泉,身上的寒症才秸除。犹记得热雾缭绕的温泉里,南宫绝抱紧我,那承诺般的语气:“明月,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就像他是我的救命稻草。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依靠,将要托付终生的良人,我小心翼翼地求证道:“真的吗?”
他将我对他的信任瞧在眼底,怡然自心底生起,却又戒备地封铁着他心中的犹疑一一这可能是我假意投诚‘诱敌战术’我们之间不共戴天的世家血仇。他已经得报。他已经释然,肯对我好,可我如何能释然?何以转了性子?他必须要杜绝和预防这一切。他看着我,语声笃笃,“明月,要知道,我是你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而我也愿意让你依靠。你只有我。”他慢慢道:“我也只有你。”
他也在诱惑我。
和我的假意投诚不一样。他好像累了。好像想要诱惑的是我的真心,将我一辈子铁在他的身边,死心塌地地在他的身边。即便他不爱我,即便他对我没有爱情,正如他说他只有我,我们相依为命,一定程度上说。我们真的可以算作亲人。在这个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我,也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我们以一种敌人的战争情谊将彼此了解了个透彻。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朋友。是自己的敌人。我们即是如此。在汝阳王府长大的十多年,我们何时不是相互关注,戒备堤防?
他说。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是哦。真的是哦。常年累月,他以夫婿的身份与我同床共枕。在这世上。再找不出,比夫妻这种肉一体交缠更亲密的关系。可是。我只有他,去依靠他?我笑而不答。借此问道:“殷家呢?与你有婚约的殷素烟呢?”
他面容上的表情是我经常能够看到的淡漠,我们真的是一类人,我没什么同情心。他又何尝不是如此?自己最亲的家人一个一个死在自己的面前,家族覆亡。满门抄折,我们还能有对这世间,对这世道的同情心么?热雾将他赤一棵的身体蒸的有些泛红,他的身体和喉嗓都有些干渴,他走到温泉边沿,拿起酒楼喝了一口酒,脸上笑意一如蒸腾起的热雾般稀薄,抿唇,慢慢吐出八个字:“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显然评论的是他对他的烟烟的感情。
都说薄唇的男人薄情,他即是如此,他懒洋洋道:“她还是以前的她,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他回来我身边,拢住我,低头望住我:“从今以后,我们相依为命。”
这日殷素烟一身鲜妍地到来南宫世家,好像找南宫绝有事,不待南宫绝示意,我已自觉离开。
到处逛了逛。捉摸着殷素烟差不多也该走了,便跟了回去。然意外地是殷素烟非但没有离去,屋里还传出南宫绝与殷素烟争吵的声音。南宫绝可是与殷素烟说话从来都是低声笑语的。
窗纸上映出南宫绝与殷素烟的身影,南宫绝握住殷素烟的手,勃然大怒道:“说。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殷素烟似乎吃不住痛,嗫泣道:“是娘,唔……”
南宫绝募地甩掉殷素烟的手,低喝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的,尽学些坏的!”然后窗纸给力道冲击破出一个洞,一物从窗纸洞里飞出,正巧落在我脚边。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药瓶。我拣起看时,药瓶外的贴纸上是三个字:合欢散。
与玉姑娘盈姑娘接触过。我知道这是青楼里常见的极霸道的媚一药。
敢情殷素烟今日到此,是来引一诱南宫绝的了?怪不得这外面一个下人也没有。
果然,屋里传出南宫绝的刮,斥:“穿好衣服!”南宫绝将两杯茶泼到墙上,又去拽殷素烟的手,“这就回殷家,跟我去见殷伯父!”显然是要将殷素烟交给殷老爷好好管束了。殷素烟畏忌殷老爷,加之是这样羞耻的事曝光,死死挣着不肯与南宫绝回家,失声痛哭出来。“我不回去,斐哥哥。不要告诉我爹……”
南宫绝想要好好管教殷素烟的心意已决,哪里肯听她的话,将殷素烟往门口拖着。殷素烟死命挣,南宫绝似乎也不想伤着殷素烟。一时制伏不了她,将她拖不走。两个人一拖一挣地耗着。这时殷素烟的哭声更肆意,“斐哥哥,你若祭祀那天不承认她是南宫世家的宗媳,有心与我悔婚,娘又怎么会吩使我做这种事情?”
“你……”南宫绝显然理亏,又见殷素烟哭泣的样子,心下不忍,训斥的话说不出,连拖殷素烟回殷家的意思也消减了,慢慢放开了殷素烟的手。
殷素烟落座椅子上,扶着桌子鸣鸣哭着,“你若退婚的话,你叫我怎么办?我还怎么有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南宫绝的声音已经转为了抚慰,“我会给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你就是想嫁给皇帝。我也负贵将你送到他的龙床上去。章武帝有了皇后。那么贵妃一定是你。”
“你在说什么!”殷素烟显然当听玩笑就听过去了,但悲伤着实减轻了些,哭咽道:“我只想嫁给你啊。斐哥哥……”
玩笑开过了,南宫绝笑着诓扶道:“好,好,等你哪天喜欢上别的谁了,再告诉我,我再帮你达成心愿……”
殷素烟哭声渐歇。抽泣道:“你刚回来南阳,爹娘问及我们之间的婚事,你还说会善待我的,并没有悔婚的意思,现在为什么想要悔婚了,你说啊,你告诉我啊……”
气氛有些沉凝,南宫绝没有再安慰殷素烟,声音冷硬道:“你真想知道吗?”
他懒怠地道:“我讨厌别人欺负她。章武帝还是太子殿下的时候欺负过,章武帝最重要的东西是江山,和一个女人口我当时不能毁掉他的江山,会两败俱伤的。于是我安排坷家妹妹嫁给了他,一来柯家妹妹是我自己人,安插自己人位主中宫,有百利而无一害。最主要的,当然是毁掉他的爱情;让他遗憾一辈子;初到南阳时,你泼她的那一桶雪水我就不说了,你有很好的理由,消灾避祸。可是后来呢。除夕的前几天因为我刚回来你缠着我;我没有回房,她一定过的很凄惨吧?看她当晚视我为无物的样子我就知道。十多年来。我受够了那种眼神。”
“后来此类的事件更是无消说了,彼此心知肚明,”南宫绝道:“我不会毁掉烟烟最重要的东西。我只是不想再娶烟烟了。”
殷素烟抽噎道:“我们的婚约,就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啊。”
见南宫绝无动于衷,殷素烟牵衣求恳,“斐哥哥,我错了,我错啊……”
“烟烟……”南宫绝雅拒着殷素烟的手。
苦求无效,殷素烟羞恼成怒,言辞犀利道:“什么欺负她。都是你推拒我们婚约的借口!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娶我对不对?”
殷素烟泼口叫道:“你喜欢她对不对?”
殷素烟往门口退步,“不会罢休的!”
话毕,转身就跑出了屋。
我赶紧侧身向拐角处的走廊闪去。那瓶合一欢散我也没有丢掉。而是摧进衣袖,和那包庶霜放在了一起。正如那包嫩霜总有用的着的时候,这合一欢散我一样会排上用场口背贴墙壁避开南宫绝和殷素烟的视线,看着殷素烟从我身前掩面跑过,“烟烟……”南宫绝踏出门口,追了两三步,便没追下去的意思了,只站立那里,看着殷素烟跑走的背影。
转眼到来南阳已一月有余了,章武帝圣旨已发了好几道,催南宫绝尽快回京,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不可一日无相,不用猜想,南宫绝积压下的政务已使章武帝忙的焦头烂额了。那些本该臣相过滤,拟上中肯意见的奏折,章武帝需事无巨细亲自过目,确实是一项繁琐的工程。
这一道圣旨跟随而来的是章武帝手下的亲军,御前侍卫统领林烁亲自抵达于此。大有南宫绝再不回京,就押解的架势。南宫绝笑笑。安顿过林烁。与我换过寻常服饰,不带随从,只吴拆一人驾车,轻装简出,乘马车离开南宫世家,像往常一样外出悠闲游荡。掀帘看南阳城风景如画,悠哉是快哉,但南宫绝决口不提回京的事却也教我起疑,迷状似无意地问道:“来南阳的一路就用了二十二日,在南阳也待了一个多月了,回去的一路还得二十多日,这算起来也就不在京城三个月了。怎么还不打算回京?”
南宫绝并没有回避我的疑问,直言不讳道:“我在找一处地方,还没有找到。所以还不能回去。”
难怪这些日子他总是带着我于南阳各处走动。找一处地方?找什么地方?一个念头候忽闪过脑际,莫非他在找南宫世家藏宝的地方?
闹市驱车,一人驾马赶上我们所坐的马车,轻风一样经过,看似那驾马的人与我们形同路人,却有低微,又足够令马车里的人听见的声音飘过:“回相爷,这挑禁军果然有动作。林烁更是尾随相爷丰后。“
南宫绝沉吟道:“继续盯着他们。”
“是。”
驾马人已远去。而为不引人起疑,也只能短暂与南宫绝交谈这一两句。
南宫绝靠在车垫上,与吴拆吩咐道:“今日不去外山,就在城内兜圈子,惑人视线。”
“是。”吴拆道:“爷,皇上私下动作。不会是疑心咱们吧?”
南宫绝哼声道:”章武帝坐稳皇位,一查国库,细细核对一番陈年帐簿。也知南宫世家的财产不止那些,十年前充进国库的家产有异口连这些端倪也窥探不出,也就不是北皇夏了。也只有保定帝那等愚钝之人才不起疑。”
吴析恨恨道:”难怪连御前侍卫统领林烁都出动了,原来是为南宫世家的宝藏而来!”
南宫绝懒洋洋道:”章武帝有防范之心是应该的。臣相富可敌国,握着天下财富,是个皇帝都会猜忌口再说了,保定帝当政期间,与齐国连年征战,国库早已空虚,章武帝也急需大量银铜来充实国库。”南宫绝漫不经心地道:“章武帝想以我做牺牲品了。最好是我死在南阳,永远回不了京城口当然,前提是替他找到南宫世家的宝藏。”
这时只闻前方大队铁蹄声挞挨而至,踏起的尘土连空气都浑浊了。鞭挞声。壮年男子吼叫声。女子娇北声由远而近,凌驾于一切之上。连衙币上买卖吆喝声,人群熙攘会聚的轰闹声。以及因那马蹄声鞭答声引起的受难百姓仓皇奔逃哭喊声都压了下去。我就座于马车里,感觉着乍到的混乱也不禁心里惶惶。
南宫绝自然也没与吴拆叙话了,听得吴拆大叫一声“小心”,马车一个趔趄,我身体前倾,南宫绝拉了一把,我才没扑侧在车里,南宫绝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吴拆答道:“相爷,前面两位突撅的王公贵族带领一众突撅武士策马狂奔,百姓纷纷闪避,有闪避不及时的挥倒在地,场面混乱不堪,这才仓促勒住了马车。”
南宫绝笑起来,“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那个半梁人半突撅人当了梁国皇帝,突撅人轻易就占据了梁国的半壁江山,可以在大梁的国土上当街策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