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张熟悉的脸,隐在墙头暗影中的云大宗主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瞟了秦君璃一眼:
“钟北亭?不是说城东出了岔子让他去处理、连老太爷的寿宴也赶不来的吗?!”
“钟北亭又不是傻子,那种显而易见的调虎离山之计他又怎会上当?”秦君璃看着院外的那一场变故,勾着嘴角冷哼道。
“也只有牛轲廉这种利欲熏心满脑子浆糊的草包才会被人利用,处处与钟北亭作对,让人钻了城防调度的空子!”
云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帮柯尔克人能够通过青威军的前哨、毫无阻碍的潜入玉西城内,想必也是这位靖阳王殿下欲擒故纵,故意将人放进来瓮中捉鳖的吧……
只是费托既然能得到柯尔克王的喜爱,定也不是省油的灯,怎会这样鲁莽意气,随随便便就中了秦君璃的圈套?
城防戍卫的事情云夜不懂,费托怎么上的当她也没兴趣知道,不过见眼前男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她幽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人赃并获,抓的还是柯尔克族的小王子,这场持续了大半夜的蝉螂雀斗,果然还是靖阳王秦君璃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让人内力尽失手脚无力的毒药或许是真的,但既然两人早有准备,到底是取人性命的剧毒,还是惑人视线的仿药,恐怕也只有他和钟北亭知晓了。
想着云夜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玉西城守牛轲廉,眼中闪过一抹同情。
筋骨皆断、失血过多,看样子这位牛大人日后得花好长一段时间卧榻修养了吧。
待到伤口愈合重返官场的时候,这玉西城又会是谁的天下?!
“玉家外面布了多少人?”
云夜揉了揉额头,心中庆幸离宗的素玉之主是秦君璃,而自己没成为这个男人的敌人,却是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恩?”秦君璃挑了挑眉,“玉西城防又不是本王的事,本王怎么知道钟北亭布了多少人?!”
见云夜的脸色一沉,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悦,男人连忙敛了眼中的得意,摸着鼻子乖乖答道:
“秦凉前些日子给钟北亭送了两百人,这里有一百,那府外估摸着还有一百吧……”
只有一百人……
云夜闻言眉头一皱,仿佛两座不可逾越的山,拔地而起、向险而生,让刚刚解决了心头大患的靖阳王心中浮起一种怪异的错觉。
“有什么问题?”
然而云夜却没有回答他,只是一转头,看向怡园墙下的树丛,冷着脸斥道:
“人都跑了,你还呆着做什么?!弄丢了高懿你就别跟着我了,乖乖滚回无念山去吧!”
“是,宗主!弟子这就去追……”
暗影一晃而过,翻上墙头,瞬间追着趁乱逃跑的高懿母女而去,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而那道暗影不是别人,正是离宗宗主身边寸步不离的执武阁弟子——云非!
云非心思简单,这些日子的魂不守舍早就让云夜看出了端倪。
稍稍一动脑子,就猜到是风羽在背后鼓吹煽动,让他和明修掩下离宗执书阁的消息,然后好背着自己给高懿挖坑。
虽然风羽这次用了姒族长老的身份施压,逼得云非和明修不得不从,可身为一宗之主、一族之长的云夜还是对他们的隐瞒妥协感到不满,刻意冷淡疏离了二人几天。
然而就像云夜对云非的了解,云非跟着她这么多年,又何尝不知自家宗主早就看破了自己的那点雕虫小技、暗自生了疑呢?
宗主动了气、不想见他,云非却不能扔下她不管不顾、让这位身份复杂的族女大人独闯狼窝,只好退避三舍,悄悄在背后跟着保护。
秦君璃的武功深不可测,一踏入怡园,就发现了云非的存在。
云夜不说不提,他当是二人默契。
谁知那女人一开口,竟然是这样毫不客气的冷斥,让秦君璃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云非消失而去的背影。
“甚少见你同云非置气。”
一句话开了口,不是询问,不是说教,仿佛在叙述一件人人可见的事实,让脚步一动、就要转身离开的女人顿了顿,眼中闪过黯然的晦涩。
云夜显然不想解释什么,嘴角一撇,冷哼道:
“本宗主也没见过堂堂的靖阳王殿下为他人做过嫁衣。”
说的自然是钟北亭围堵费托的事情。
有四十万青威军在手,秦君璃明明可以将人拦截在敔山前哨之外,却偏偏放了柯尔克人入南秦地界。
就算为了瓮中捉鳖来个人赃并获,他也可以在玉西城内独自掌握全局,将这些不怀好意的番邦异族一网打尽,为什么又要将这样立威扬名的大功直接让给钟北亭?!
“阿夜当真是小瞧为夫了,又不是我秦君璃的新娘子,本王凭什么替钟北亭做‘嫁衣’?”
眼角一挑,男人眼中荡漾出灼灼的情意,让云夜直接黑了脸。
“先前我同你说过,这件事背后不止一个西境小族这样简单。”
然而不待云夜开口,秦君璃却是接着脸色一凛,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冷然:“柯尔克人天生欺软怕硬,这回胆敢对玉西下手,背后定然是有什么足够与南秦抗衡的仰仗。”
仰仗?!
云夜心中一惊,皱着眉脱口道:“北齐?”
“如果是北齐,事情就好办了……”
转过头,那位靖阳王殿下看着院外钟北亭带领的玉西城防军单方面碾压,打的柯尔克人毫无还击之力,眼神变得深邃而又黯沉。
“可若与他们勾结、出卖我南秦城地的是梁京那些氏族门阀、高官权胄呢?”
“羿王上台,虽然是靠着那人的一道圣旨,毕竟坐的是摄政王之位,不是太子,不是储君。
魏家、佟家,甚至我的母族白家,营营汲汲了这么多年,又怎会真的让这样一个不受控制的傀儡独揽大权,拿氏族权阀开刀,削权集政,去建立一个只听令于君王的开明盛世?!”
魏家…佟家…白家!!!
云夜真的从未想过,在背后勾结外族的会是这些集大权于一身的高门氏族。
而他们出卖南秦、出卖国家得目的,竟然只是为了阻止秦君逸的官制改革、集权新政,从而巩固自己的权势与利益!!
“阿夜,你知道吗?”
那位靖阳王远眺的眼中腾起一抹光,没有算计没有斗争,只剩不可直视的明亮和灼热:
“只要官职改革推行顺利,一个强大而又强盛、国富民强无人能犯的南秦,或许真的……会在他手上实现呢!”
他秦君璃的嫁衣不是做给钟北亭,而是这个生养自己、让自己永远放不下的……家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