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焱,元光十四年(龙兴二年),二月。
转眼间,秦佑安占领应天(集庆),已经好几个月了。
秦佑安以应天为中心,开始向外扩张。
如今,朝廷军正跟傅景山斗得如火如荼,而秦佑安则是跟潘和泽斗在了一起。
没办法,他们的势力范围,已经开始重叠了,必然要相互争夺地盘了。
再说,潘和泽所占地方是粮食产地,又有鱼盐之利,秦佑安知道,今年有大灾,很想将那几个产粮区都抢过来。否则,只凭他们自给自足可不够。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朱错竟然投靠了潘和泽,成了他手底下的一员大将,十分受到潘和泽重用。有他在,潘和泽的实力,的确又增强了不少。
秦姝也跟着出征了不少次,直到最近这一个月,秦佑安达到目的,从潘和泽身上咬下了几块肥肉之后,两军开始进入休战期,她才停了下来,回了应天休整。
而她的红莲军,也渐渐打出了一些名气,扩展到了将近三千人。
这是彻底属于她的军队。
而当初的五十名女学生,除了有三人不幸战死之外,还有四人因为伤势过重,或者轻微残疾,身体状况,再也不适合上战场了。
剩下的四十多人,因为资质和天分的限制,上战场后的表现也大为不同。
而极为出色,并且有成为女将潜质的,只有堪堪二十人而已。所幸,又吸纳了不少资质不错之人。
但是,其他人也不错,就算当不了将领,当个小头目,带一带新兵还是可以的。
无论是战死,还是伤退,秦姝都会根据她们的意愿,妥善安置。
对于她们会上战场这件事,秦姝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过她们。早先就曾经问过她们的愿望。毕竟,刀剑无言,谁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万一出了事,她们有什么心愿,都会尽量满足。
她们都是贫苦出身,虽然在家里过得不算好,甚至还被父母给卖了,但她们大多数心里依旧牵挂家人,秦姝也只能尊重她们的意愿,将她们存下来的一些财物,和抚恤金一起,让人给她们的家人送去。
她们大都是秦姝亲自挑选的,对于她们的籍贯来历,秦姝自然十分清楚。
至于因为伤退的那几人,有了两人选择当了教习,专门教导新加入的红莲军,有的则选择跟在了秦姝身边,听她差遣。
她们也有自己的理想和志气。因此,她不愿意被安排一个轻松的活计,混吃等死的活下去。
她们辛辛苦苦学了那么多东西,不是来当废物的。
对秦姝来说,她们可比冬雪等人信任可靠多了,怎么也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无论哪方面,都十分贴合自己的心意。
何况,她们对自己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使用起来也放心。
而冬雪她们,到底还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留在秦姝身边的两个伤患,一个名叫路苗青,伤了右手,再也使不上力,可她却没有自暴自弃,反而开始刻苦练习左手刀法,如今,战斗力已经恢复了六、七成,想必很快就能完全恢复了。以后可以给秦姝当女侍卫。
另外一个人,名叫甄小荷,她身体素质本就不太好,这次受了伤之后,身体越发差了,军医说,以后不能剧烈活动,上战场只有给人当靶子的份,
所幸,她博闻强记,反应极快,算数学得尤其好。人也细心利索。记账算账都做得不错,几乎都没算错过。
秦姝便让她给自己当财务总管,管理各种账务,掌握着整个红莲军的粮饷和财物。
这些红莲军是她的人,可都是她在拿钱养着,她没有让佑安插手。
秦佑安见她执意如此,也没有反对,更没有多问。
显然是默认了她的做法,也默认了她养私军。
而且,他发现,娘亲手底下的这些娘子军,训练得的确不错,上了战场后,不比那些男人差。并不像他一开始以为的那样是闹着玩。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阻拦。
反正只要娘亲喜欢就好。
不得不说,秦佑安的确是个好儿子。
此时,沈静芳和赵涵秋,也已经从合州,接了过来。
沈静芳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秦姝看了之后,总有点心惊胆战的。
便让她专心养胎,不再让她打理府中之事。
史嬷嬷和张嬷嬷也回到了她身边,她们之前一直帮沈静芳管家,有她们在,秦姝管家时,简直毫不费力。
这也说明,沈静芳并没有搞什么小动作,或者架空两位嬷嬷,反而还对她们十分重用。
秦姝对沈静芳又满意了一分。
在这应天,秦姝也有一块自己的营地,是专门为红莲军准备的,秦姝虽不说天天去,每隔两、三天都要去一趟的。
临近中午,秦姝刚从营地里回来,就看到管家方照突然迎了上来,脸上的神色,颇为奇怪。
“太夫人……”方照神色犹豫地喊道。
“什么事?”秦姝有些诧异地问道。
没错,她如今已经升级为太夫人了。而此刻,她的身后跟着一队英姿飒爽的女侍卫,为首的正是侍卫首领——路苗青。
路苗青见方照有些支支吾吾的,不由眉头一皱,说道:“方管家,有什么话尽快说,别耽误了首领的时间。”
路苗青上过战场,别看人长得文文静静的,但是动起手来,就换了一个人一般,简直疯狂地不要命,对待敌人狠,对自己也狠得下心,当初,练习武艺最刻苦的人就是她。
而且,她还是秦姝的铁杆拥趸,眼中只有一个秦姝,大元帅的命令也不听,所以,才会在伤退后,执意留在秦姝身边。
方照跟她打过几次交到,对她还是比较了解的。
尽管她右手算是废了,他却依旧不敢小觑于她。
一见了她,心里就有些发憷,连忙说道:“启禀太夫人,有一名女子自称是大元帅的亲姐姐,特意找上门来,说要求见大元帅,原本小人是不相信的,只是,她说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小人看她说得笃定,又不像是在撒谎,我便去回了夫人。夫人做主,让她进来了,万一闹起来,也不好看……”
“确定了她的身份吗?她人现在在哪儿?”秦姝先是蹙了下眉头,随后又舒展开来,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
“大元帅和太夫人都不在,夫人也不敢做主。她现在正在倒座房的客厅里,我让人小心伺候着。”方照说道。
秦姝点了点头,说道:“嗯,不要怠慢了,等我换过了衣服,再见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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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没打算马上就去见她。
她刚从营地里回来,轻甲披身,实在不适合见客。
再说,她也需要再了解一下情况。
说完,秦姝就带着人离开了。
秦氏原本在倒座房的客厅里坐着,颇有些坐立不安,而她的一双儿女早就饿了了,没办法,她只好从桌子上放着的攒盒里,拿了几块好看得不得了的点心,让他们吃了。
她自己却饿着肚子,看着点心流口水。
这点心太好看了,她都不敢吃。
这次,她没有带丈夫和婆婆来,只带了两个孩子过来。
除了丈夫腿脚不方便之外,也是怕大元帅不待见他们,想让秦氏过来探探路,等确定了关系,他们再见面。
大元帅不是一般人相见就能见的,他们也是费劲了心思,好不容易搭上了一条线,终于在几个月后,才有机会站在元帅府大门外。
否则,他们连靠近都不可能。
其实,她直到现在,还有点像做梦一般。
当丈夫告诉她,说大元帅极有可能就是她的亲弟弟时,她惊惶不已,以为丈夫招摇撞骗到元帅身上去了,赶紧劝阻他。没想到,丈夫竟然说的是真的。
元帅的一些情况,竟然跟她记忆里的情况相吻合,年纪也对的上。
这下,她就是不相信也不成了。
惊喜的同时,还有些不知所措。
她当初被卖的时候,母亲刚去世,弟弟狗剩才两岁。母亲卧病在床,父亲又不管他们,一直都是她在照顾弟弟。弟弟小时候就很懂事,从不让她操心,没想到,她亲娘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被后娘给卖了。
她被卖了之后,开始还一直担心弟弟,可惜后来,她自身难保,再加上年纪小,忘性大,渐渐地也就淡忘了。
没想到,再听到弟弟的消息时,他竟然已经如此出息了。
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也不知道爹怎么样了?
为什么没跟弟弟一起来享福?
现在府里的那位太夫人又是谁?
总不会是她那位后娘吧!
想到这里,她又有几分不安。
万一弄错了,可怎么办?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传来,她连忙起身,走到门口,向外看去,就看到了一群人,簇拥着一名女子,渐渐走远了。
秦氏怯怯问门前侍立着的丫鬟道:“请问姑娘,刚才过去的人是谁?”
那丫鬟倒也没有因为瞧不起她,心平气和地说道:“是我们太夫人。”
“太夫人?”秦氏微微一怔,喃喃问道:“你们太夫人是……”
她只知道秦元帅的家乡和小名,具体情况,其实不是很清楚。尤其是对这位太夫人知道的就更少了。
其实,打听到秦元帅以前的情况,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只是从传闻中知道,太夫人很威风,大元帅很孝顺而已。太夫人经常随着大元帅出去,在城里的时间很少,最近这段时间才回来,所以,大家对这位太夫人知道的,的确不多,
那丫鬟提到太夫人时,语气越发恭敬了,说道:“就是我们大元帅的母亲。怎么,夫人竟然不知道吗?”
秦氏干干一笑,她当然不知道了。
“请问,你们太夫人姓什么?我远远瞧着,太夫人好像很年轻的样子。”
那丫鬟闻言,有些得意地笑道:“不是好像很年轻,而是我们太夫人本来就很年轻。”
说完,丫鬟突然想起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知道她是上门认亲的,还说是元帅的秦姐姐。此刻,她却有些有些怀疑了——
她若是元帅的秦姐姐,怎么会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认识?
再说,她年纪也太大了,看起来比太夫人还要大。
太夫人有那么大的儿子就罢了,怎么也不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女儿来吧?
想到这里,丫鬟看向秦氏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怀疑和鄙视。
不过,她很快就收敛了表情。
再未确定之前,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幸,秦氏正在走神,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急忙问道:“那你们元帅的父亲呢?”
丫鬟低眉顺眼地摇了摇头道:“奴婢从没听说过元帅有父亲,大概已经仙逝了吧!”否则,她不会没听过。
而且,大家似乎对大元帅的父亲讳莫如深。
就连刚刚登基没多久的周朝皇帝,都没有封大元帅的父亲做官呢!
“这怎么可能?”秦氏心里一揪,脸色惨白地道。
虽然说父亲被后娘撺掇着卖了她,但他之前对自己还算不错的,毕竟,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她那时候又小,也没打骂过她。
所以,她对父亲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她从没有怪过父亲,只觉得父亲是被后娘给蒙蔽了。
父亲那么强大,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
“你们太夫人是姓柳吗?”秦氏惨白着脸问道。
如果真是柳氏,她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不开心了。
如果是她,那说明,她没有认错人。可她又不想见到柳氏,怕她磋磨自己。
如果不是柳氏,现在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丫鬟见她说话不怎么客气,心中有些不悦,但是看她神色不好,也没忍心苛责她,便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说完,就不肯再说了。
心里已经认定,她不是大元帅的亲戚了。
否则,怎么连大元帅的母亲姓什么都不知道?
柳氏如遭雷击,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座位前,坐了下来,两个孩子依偎在她身边,轻声问道:“娘,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回去?”秦氏一怔。
她现在该不该回去呢?
可是,想到丈夫用拐棍抽自己的样子,她忍不住抱紧了两个孩子,浑身都在发抖。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回去。
就是为了儿女,她也不能就这么回去。
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呢!
她一边摸两个孩子蜡黄消瘦的小脸,一边想着。
即便如此,她心里依旧煎熬无比。
过了不知道多久,总算来了一名传话的丫鬟,让秦氏随她过去,太夫人要见她。
一听是太夫人要见自己,秦氏一慌,生怕她不认自己,将自己撵出去,连忙问道:“大元帅呢?我想要见大元帅。”
传话的丫头,闻言皱眉看了她一眼,不悦地说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太夫人要见你,你竟然还敢推三阻四,真是不识抬举!哼,既然你不想见,那我现在就去禀报太夫人,你以后都不必再上门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姑娘,等等。”秦氏再傻,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汗珠了她,道歉道:“实在对不住,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跟你去见太夫人。”
那丫鬟轻哼一声,说道:“算你还算识相,随我来吧!”
说完,她翻了个白眼,率先离开了。
秦氏连忙领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跟上。
大元帅府极大,她七拐八拐,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前院的待客厅。
秦氏看着气派无比的大元帅府,暗暗吞了口唾沫,心中又是向往,又是害怕,还有些忐忑不安。
等丫鬟通禀过后,她才带着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厅里,秦姝换好了衣服,坐在上座的椅子上,沈静芳扶着肚子,坐在下首,赵涵秋也过来凑热闹,挨着沈静芳坐了,好奇地看着秦氏。
只是沈静芳两人身后站的是贴身的丫鬟婆子,秦姝身边站的是女侍卫。
人虽然不少,但都是可信任之人。
秦氏进来的时候,见到这么多人,还吓了一跳。
但很快,她的目光就落在了最上首的秦姝身上,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震惊和不解之色,隐隐还有一丝慌乱。
她无措地站在客厅中央,眼神游移不定,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秦姝见状,倒是笑道:“不要紧张,你的来意,我们都知道了。你先坐下说话吧!”
说着,便用下巴微微点了下旁边的椅子。
秦氏对秦姝福了福身,也没说话,小心地坐了下来。
两个孩子乖乖地跟在她身边,含着手指头,怯生生而又好奇地看着她们。就连秦氏也偷偷地打量着她们,尤其是秦姝。
秦姝也不以为意,让人给她上了茶,说道:“你别慌,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秦氏用力地点了点头,却垂着头,不说话。
秦姝也不催促,又让人给两个孩子拿一些糖果和零食吃。
过了好一会儿,秦姝似乎才平复了心情,说道:“我能见一见大元帅吗?”
秦姝闻言,看了她一眼,笑道:“大元帅现在怕是没空。”
秦氏飞快地抬头看了秦姝一眼,说道:“那……那我等他好了。”
只有亲眼见到了弟弟,她才能确认。
有些事情,只有她们姐弟才知道,其他人又怎么分得出真假呢?
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而她,她信不过她们,也不愿意告诉她们。
她从始至终,要找的始终都是大元帅。
除此之外,她对秦姝的身份,始终有一点介怀和难以理解。
沈静芳闻言,抬头看向秦姝,仿佛怕她生气一般。万一母亲被气到了,她也好上去劝解。
赵涵秋也是如此。
她们心里都在暗暗责怪秦氏不会说话,激怒了太夫人,谁都讨不了好。
她应该知道,太夫人是元帅的母亲才是。
就算不是亲生的,看在大元帅的面子上,也该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呀!
怎么一上来,就表示不信任?
别忘了,她现在还没跟大元帅认亲呢!
两人心里虽然疑惑,面上却是噙着里礼貌的微笑,平静无比。
路苗青听到秦氏这话,顿时柳眉倒竖,刚要呵斥,就被秦姝抬手阻止了。
她看着秦氏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们,那我们也不强求。你想等就等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着,便笑吟吟地站起身来。
秦氏见状,连忙摆手,站起身来,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她结巴了半天,都没想出什么理由。
只能垂头不语。
因为,她的确是要等弟弟回来,不打算告诉她们的。
就像丈夫说的那样,她必须要亲口告诉弟弟,跟他相认之后才能放心。
谁知道,她们愿不愿意看到她这个元帅的姐姐回来呢!
毕竟,她可是元帅的亲姐姐,是有血缘关系的。跟她们可不一样。
所以,她必须得谨慎小心。
因此,她只好转变口气,嗫喏了半天才说道:“那……那您……您慢走……”
秦姝微微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因为已经到了午饭的时候了,离开之前,秦姝还特意让人给他们母子三人准备了一桌饭菜。自己则去了后院用饭。
沈静芳和赵涵秋也没有多留,也都跟着回去了。
客厅里,一瞬间,就只剩下了秦氏母子三人,还有看门的两个丫鬟。
秦氏觉得有些心慌,又有些兴奋。
她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房间里的摆设,摩挲着手底下的椅子,满脸惊叹之色。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气派漂亮的房子,梦里都没见过。
以后,她就会住在这里了吗?
想到这里,她对自己的两个孩子说道:“大妞,二娃,你们喜欢这里吗?”
两个孩子,小鸡啄米一般地点着头,道:“喜欢!”
这里好看,还有香喷喷,甜滋滋的食物,还有好看的衣裳。
“那就好!”秦氏搂住他们,“娘一定会让你们住在这么好看的房子里的。”
只要她跟弟弟相认,这一切都唾手可得。
这世上,除了爹娘以外,还有谁比他们姐弟更亲?
……
秦姝用了饭,便开始歇午觉。
对于秦氏,她其实并不怀疑她的身份。
因为她的面部轮廓,跟秦屠夫很像,只是比较柔和秀气一些。
跟佑安虽然长得不像,但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相似,但若说具体哪里像,又说不出来,很奇妙的感觉。
所以,那秦氏,极有可能真是佑安的秦姐姐。
她可是听佑安提起过,他还有一个比他大四、五岁的姐姐被后娘给卖了。
罢了,无论她是不是佑安的亲姐姐,都跟她没关系。
因为她只是佑安的母亲,而不是秦氏的母亲。
也不会管她的闲事。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她若是欺到她头上,也别以为,她会看在佑安的面子上饶过她。
想到这里,秦姝安心地睡了过去。
……
下午,秦佑安终于回来了。
方照同样将秦氏上门的事情,告诉了她。
秦佑安皱起了眉头,颇有些不可思议。
前世,他得势之后,其实也让人找过这个所谓的姐姐,可惜,最后,一无所获,找了一段时间,也就放弃了。
他以为,她早就死了。
因此,这一世,他也没想过要再找一次。
怎么这次,却突然冒出来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冒充,脸上闪过一丝嗜血的冷笑。
“她人在哪里?”秦佑安问道。
方照道:“就在客厅里。”
“母亲没有见她吗?”秦佑安疑惑道。
“太夫人一回来就召见了她,但是……”
“但是什么?”秦佑安沉声问道。
“但是,她不肯告诉太夫人,非要等元帅您。太夫人就不管她了,只让人不要怠慢了她。”方照说道。
秦佑安微微一笑,这倒是母亲的作风。
她若是不喜欢一个人,那就懒得再理。
话不投机半句多。
随即,他脸上的笑就变成了冷笑,说道:“真是不识抬举!算了,我亲自会会她,看她到底是何来历。”
其实,秦佑安心里已经有了点谱。
因为母亲只是舍下她,不再管这事,而不是将她直接撵出去,这就说明,那名女子极有可能会是他那失散的姐姐。
想到这里,他也没有多少欣喜的情绪。
因为他对她仅有的那点姐弟感情,也在前世寻找她时,消耗殆尽了。他以为她死了,遗憾两句,便不放在心上了。
他对她原本就没有什么记忆,如今,已经隔了一世,还想让他对她有什么姐弟感情不成?
这么想着,秦佑安刚靠近客厅,就听到了厅里传来孩子打闹的声音,还有女子规劝的声音。
“大元帅!”守门的丫鬟,对他屈膝行礼。
听到动静,厅里的声音一顿。
秦佑安迈步走进去,就看到客厅里圆桌上杯盘狼藉,两个孩子正在围着桌子来回追打。一名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瘦弱妇人,正含笑看着他们。
听到动静,往外看时,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惊慌,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露出一脸激动之色,眼睛微红地看着秦佑安。
虽然,对方的气势让她望而却步,胆战心惊,但是,只要她一想到对方是自己的亲弟弟,她就没办法再害怕了。何况,她对他,的确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
这让她有一种强烈直觉——
眼前这人,就是她的亲弟弟。
她激动、高兴又感动,嘴唇微微颤抖着,看着他说道:“你……你是狗……”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元帅府?”然而,她话没说完,就被秦佑安粗暴地打断了,皱着眉头,神色冷冷地看着她。
秦氏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她喏喏地道:“我……我是你的……”
秦佑安越过她,走到上首的椅子上坐下来,接过丫鬟奉上来的茶,掀起茶盖吹了吹,吩咐道:“先把这两个孩子带下去!”
随即,就有两名士兵突然冒了出来,不顾孩子的挣扎哭闹,将他们抱了下去。又有下人,将桌子给抬了下去。
“不,不要,你们不要抓我的孩子!”秦氏仿佛突然被惊醒一般,哭着喊道。
秦佑安沉声道:“你放心,他们只是抱他们下去睡觉而已。这种场合,最好还是不要有孩子在场。”
秦氏这才止住了哭声,眼神复杂地看着秦佑安,原本高兴激动的心情,顿时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秦佑安放下茶盏,打量了她一眼,心中已经确定,她是自己的姐姐了。
因为她跟秦屠夫确实长得像。
而且,他很小的时候就很记事,对这个姐姐也有那么一点印象,否则,前世也不会派人找她。
“你想对我说什么?”秦佑安问道。
秦氏黯淡的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就听秦佑安继续道:“你想说你是我姐姐对吗?”
秦氏连忙点了点头,轻声泣道:“狗剩,我真得是你姐姐呀!”
“我知道。”秦佑安说道,神色冷淡地看着她,“所以,你想干什么?”
秦氏愣住了。
秦佑安没兴趣看她发愣,继续问道:“你之前见过我的母亲了吧?”
他将“我的母亲”四个字咬的很重。
秦氏先是点了点头,之后,像是突然像到了什么,急切地问道:“对了,狗剩,我正要问你呢,那个太夫人到底是谁?她怎么就成了你的母亲了?爹呢?二娘呢?”
声音里带了几分质问。
别看她在丈夫和婆婆面前,跟受气的小媳妇一般,那是被打怕了,知道他们不会心疼自己。
但在弟弟面前,她的胆子还是很大的,多了几分长姐的架势。
这可是她的亲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在她印象里,弟弟一直都是当年的那个小小的孩子而已。
长姐如母,作为弟弟,当然要听姐姐的话。
秦佑安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神色阴冷地看着她。
秦氏看到她的眼神,吓得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就好像被凶猛的野兽盯住一般,令人心生恐惧,比当初丈夫要打自己时,还要害怕无数倍,反射性地就要磕头求饶。
就在这时,她忽然能听到秦佑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了,她是我的母亲。莫非你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