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金老爷的大宅院。
西门落停趴在房檐上,正准备跳进院里察看情况,却听见正房里传出女人的尖叫声,声音惊悚,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看家护院的汉子窜出屋子,大喊有刺客,慌乱中跟正房里跑出来的女人撞了个满怀。
那女人穿着单薄的内衣,披头散发,又哭喊道:“老爷他……快去……被杀了!”
就在这时又从正房门内闪出一人,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手持一把单刀,那刀锋上隐隐约约还能瞧见沾着血迹。
值守的汉子们都已经反应过来,将刺客围在庭院中央。
那刺客既不说话,也没有逃跑的意思,单看那份定力,就知道此人并非俗手。
西门落停感觉刺客的眼睛和身形,跟晚饭时蹲在楼角的老者有几分相似,只是一个怯懦,一个勇武,反差太大,怎么都不能同时表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心中咄咄称奇。
就在西门落停思索的一瞬间,双方已经斗在一处。灯光透出窗户衰减了许多,只能恍惚看见兵刃的反光闪来闪去。
那刺客以一敌四,却是气定神闲不落下风,刀法虽然凌厉但缺少杀气,显然是不愿多伤人命,看样子是想脱离险境。
西门落停观摩此人的身手,感觉似曾相识,特别是刀法的套路,让他想起当初和华三哥几次过招的情景。心道,莫非此人跟华家庄有什么渊源。
没弄清事情的因果,他不打算出手相助,搞不好两头不是人。况且目前的情势,那刺客应该应付裕如。
四个汉子久攻不下,也发起狠来,进招越来越充满了杀气。
突然,一人大喊一声“撤”,同时手中长剑砍断了绑在树干上的一根绳索,庭院上方的一张大网就要从天而降!
四个汉子知道大网的位置,此时都已经避开。
此刻此时如果纵跃势必自投罗网,原地不动也逃不过被网住的命运,没有反应的时间,几乎是在劫难逃。
西门落停不及细想,飞身而起,在空中抓住了绳索的一端,那张大网便停在半空中。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那刺客黑影一闪,擦着网边飞上了房檐,这时才开口说话:“多谢!”
庭院中的四个汉子仰头看着,呆若木鸡。
西门落停这时一松手,绳头脱落,大网铺天盖地罩下。同时足尖在树干上一点,向斜刺里纵去。
他本想跟踪刺客,想弄清此人的庐山真面目。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大宅院里哭喊声连成了一片,四个汉子举着火把已经追了出来。
西门落停不想多生枝节,悄悄潜回客店睡觉。
一觉醒来,因为惦记着要赶路,所以他先来到马厩,喂饱自己的两匹健马。
没想到昨晚吃饭的老者也在,他是在喂一头驴吃草料。他始终低着头,表现出胆小怕事的样子。西门落停跟他擦身在马厩里,他似乎没什么感觉,只顾做自己的事情。
西门落停道:“先生,这驴是你的?”
那人道:“唔,腿脚不利落了。”
“你这是要赶路?”
“做生意亏了,去外乡投亲戚。”
“多谢。”
那人诧异地抬眼看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
西门落停想验证一下眼前的这人是不是昨夜的刺客,因为那人只说了“多谢”两个字。
东方缈洗漱完跑了出来,拉着西门落停的手,道:“哥哥,把马喂饱了,该喂你了,咱们吃早点去。”
天气不错,西门落停和东方缈上马赶路。
他对莲花峰的路径不陌生,当年绿竹就被藏在尼姑庵。这次不一样,不是来救人,而是应约前往,想必东方夫人跟尼姑庵的关系不一般。所以不用翻墙进去,礼尚往来的方式就行了。
开门的还是当年那个老尼,但似乎已经不认识西门落停,或者对她来说是否相识没什么区别,一律是一眼的眼光,没有一点喜怒哀乐。
“两位施主,你们要礼佛……”
西门落停道:“师太,请通传一声,我们求见东方夫人,这是我们的名帖。”
“东方夫人?你们说的是台静吧。”
东方缈急道:“她是我娘,刚来不久的。”
“唔,请候老尼通报。”
不一会儿,走出来一个年轻点儿的尼姑,道:“施主,台静师太有请,请随我来吧。”
台字辈在尼姑庵辈分最高,台玄是掌门师太,这个辈分只有她们两人。
果然是曲径通幽,台静的禅房很隐秘,很幽静。
台静在蒲团上打坐,背对着门口。
东方缈一见,立即扑上去,扶着娘的肩头,道:“娘,我想你,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咱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台静手里一直捻着佛珠,但看得出来,那频率和节奏已经有些紊乱,想必是她在努力平复心绪。
台静道:“缈缈,我已经不是你娘了,现在遁入空门,法号台静,懂吗?”
东方缈见亲娘说话这般冷漠,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道:“女儿亲生父亲刚一相认就去世了,现在亲娘又将我拒之千里之外,你让女儿怎么活。”
台静道:“人生苦乐本无定数,一切都是缘。看破了,也就放下了。缈缈,你又何苦太执着呢。”
东方缈止住哭泣,道:“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呀,所以在家里就设了佛堂,早晚诵经念佛。”
台静道:“是呀,虽然苦乐的感觉已经淡化了很多,但毕竟心有尘念,六根不净,终究不能往生极乐。”又对西门落停道:“昊儿,你过来。”
西门落停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走到台静身前,盘膝坐下。
台静道:“对不起,还是叫昊儿顺嘴。昊儿,你知道我割舍不了的尘念是什么,对不对?”
西门落停道:“我知道,您是我的养母,对我有恩。您嘱咐我的事,从来没有忘记,以后也不会忘记,照顾好缈缈。”
台静的眼眶里湿润了,她在尽力克制,不想让泪水流出来。
她拉着东方缈的手,脸上展现出来的是女儿难得一见的笑容,虽然眼睛里贮满了泪水,那种表情叫做欣慰。
遂道:“有昊儿陪你,我就心安了。”说着从身后的佛龛里摸出一个竹节,递给西门落停,道:“藏好这个东西,关键时刻能保你们的命。”
便在此刻,只听“嘭”的一声,窗外飞进来一人,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抓住东方缈,单手锁住了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