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柳放下电话,她转过脸去朝玻璃窗外那暗淡的夜望着,一棵叶子几乎落尽了的花树的树梢后面,低低升起了一轮冬日的黄月亮。
又已经到月中了,月亮又变圆了,只是,今晚这轮满月却显得格外的清冷。
沈新南看见她的房间里空无一人,以为她已经和肖希源走了的时候,其实她一直是在书房里。
她刚刚给他的办公室里打过电话,想知道他是不是在那里。从上午到现在,她一直都在担心他。公事房里的人早已经都下班了,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一个正巧回来取文件的职员接了电话,不过那人却告诉她,沈先生今天一整天都没去公事房。
从书房出来,穿过长长的过道,她慢慢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经历了之前的种种之后,不知不觉间,他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份亲人的重量,像是一个最亲的亲人,会让她为他茶饭不思,担惊受虑。只是,在她这样为沈新南担心的时候,并不曾想到他这时候其实正在她的房间里。而沈新南也不知道她其实还在公馆里,并没有和肖希源一起离开。
直到她一路忧思着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正要走进去,却意外的注意到房间里竟然有人,她的心不禁一动,是新南。他正一动不动的跪在她的床边,伏身在床上,两手紧攥着床上的被子,他的背身更是紧紧的绷着,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默默站在房门口,看着床边的新南,韵柳的心抑制不住的一阵触动。她朝他走了过去。
忽然觉得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搁在了自己地手上,有些冰凉的小手,却感觉是那样的真切,新南浑身都由不得一震。略显迟疑的,他缓缓把埋在床上的脸抬了起来。
“新南,”同时,他听见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轻柔的声音,“什么事让你难心了?”
新南恍若刚刚从一个可怕地噩梦里醒过来,刚才所经历的那漆黑的一切都是虚假的,眼前骤然一片现实的光亮。16K
他反手一把去握住了韵柳地手。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心底里却浓浓的生出了暖意来。抓着她的手,他一面转过了身去,当真真切切看见面前的确是她,他地胸膛里忽然一股强烈的酸楚直往上涌。那一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把抱住了面前的韵柳,把脸埋在她地身上,深深吸取着她芳香的气息,——
仿佛他已经窒息了太久。因为孤独。
“你没走。”良久,他的嗓音有些低哑的说道。
“你什么时候就回来了,”韵柳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一笑,“是不是刚才在这儿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走了?”
“我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一个再也不想做的噩梦。”新南还没能从强烈的冲击下镇定下来,低沉的嗓音隐隐有些颤抖,“还好。醒来后,发现你还在我身边。”
他有些嘶哑地嗓音却是裹带着浓烈的酸楚,重重抹在了韵柳的心上。
“我不会再走了。”韵柳也弯身下去,跪在他的面前,抬手去搂住了他的脖颈。“以后不管再遇上什么事,我也会和你一起分担。我知道你已经为了担了很多地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不过,你也要答应我,让我也能为你分担心事。”韵柳接着就问他,道:
“你今天一整天去了哪里?你让华清送到家里来的那位客人,他等了你一个上午,最后不见你回来,就走了。”
沈新南听见韵柳地这句话,心头一震,客人?为什么她会这么说?……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难道她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肖希源,不知道其实他来过,也没有见过他?
“什么客人?”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试探着去问她,“你见过了吗?”
“没有。16K.电脑站韵柳说,“不是你请的客人吗?你不知道是谁吗?”
“抱歉,”他说,“是我一时给忘记了。”这是沈新南绝没有想到的结局,他已经刻意的去安排了韵柳和肖希源他们两个人见面,但是,竟然他们还是错过了,难道是天意要如此?
就在转念之间,沈新南心里已经暗暗做下了一个决定:不管是不是天意要这样来安排,他几乎已经失去她一次了,他不愿再有第二次。
“今天,你是不是为我担心了?以为我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他随即转移开了话锋。
见她在他耳边轻轻的一声,同时也感觉到她磕在他肩膀上的下巴轻轻点了点,新南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不该隐瞒她,肖希源的事情。但是,再让他假装大度的把自己心爱的女人让给别的男人,他真的再难做出第二次。
“韵柳,我们结婚吧。”他忽然把她往自己身上紧紧一搂,颤声道。
他要和她结婚,带她离开上海去香港,离开这种种的是是非非。因为,虽然今天,她和肖希源错过了,但是他现在来到了上海,迟早还是会找来。此时此刻,新南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嫉妒,也会害怕失去的一个平平凡凡的男人而已。
韵柳听了他的话,静静的有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慢慢离开了他的怀抱,一声不吭的走到了窗前去,面窗站着。
那轮圆月亮比刚才升高了一些,挂在那片幽明的天上,如霜的月华落在她的脸上,也把她的心照的一片清冷。就在刚才沈新南提起结婚的时候,她无法避免的又想起了希源,想起了她曾经唯一想嫁的那个男人,和他一起经历过的一幕一幕再一次一一重现在她的眼前。她想起了在肖府里的时候,他如何一次次出乎意料的护着自己,还有他握住她的手说的那一句誓言,一句再也不可能实现的誓言,……眼泪忽然扑簌簌直往下掉,却已经没有多少心痛,更多的是沧桑的无奈……
也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想他了,就让眼泪出清积存在心里太久太久的无奈与凄凉。
沈新南走到她的身后,看着她清冷的背影,他的心也跟着一起被揪扯着。直到刚才向她求婚之后,他才猛然醒悟过来,这世上,总有些事是无法勉强的,也不是自己的意愿就能左右的。虽然自己想要留她在身边,但是,如果她心里还放不下肖希源,那即使留下她,也只会是两个人的痛苦。
他知道,还是应该把真相告诉她……
“韵柳,”他浓浓的低低叹出了一口气,“其实,——”
“新南,”韵柳却忽然间打断了他。
她慢慢转过了身来,抬起泪痕狼藉的脸,她看着新南,眼神里没有痛苦,没有委屈,却有坦然,和一份轻松。
“我答应你。”她说,“我要做你的太太,我要给你一个家。你是不是想要一个家,已经很久了呢?”
沈新南怔怔看着韵柳,他半晌没有说任何话。
缓缓迈开步子,走到了她的面前去,他掏出自己的手帕,去给她擦脸上还未干去的斑斑泪迹,因为心里有浓浓的酸楚,他很难开口说得了话。……竭力忍耐了一会儿,他终于缓缓的说:“经历了这些年的漂泊生活,我一直都想能有一个家,但始终都只是一个奢望,——”
说到这里,眼泪还是猛然涌了上来,充盈了他的眼眶。
“韵柳,对不起,”他低下脸去,抬手扶在额上,紧闭双眼,竭力按捺着层层要往上涌来的泪水,“我只是一个很自私的男人,我真的害怕让你失望。”
“怎么,”韵柳去拉下了他扶在额头上的手,握在自己的两手里,“这么快就想反悔了吗?”
“我只怕你有一天会反悔。”新南却颤声道。他依然不敢抬眼朝韵柳看。
韵柳抬手去抹掉了他眼角溢出的一滴眼泪。两手去轻轻捧起了他的脸,让他看着她的眼睛。
“我相信,只要是为你,做任何的选择,我都不会后悔。”她说。
新南泪水盈眶的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他把脸凑上去,在她的额头上深深印上了一抹温热。
“来,新南,”韵柳忽然去拉起新南的手,和他走到窗前去,手指着天上,“你看,今晚有一轮圆月亮,是个好兆头,不是吗?”
新南抬眼望去,玻璃窗外,那片幽明的天上,正挂着一轮泛黄的圆月亮。
韵柳提出在举办婚礼前想要回六安一趟,去看看她母亲。
新南也同意了。他有自己的考虑。现在肖希源在上海,如果韵柳在这时候,恰巧回六安去,就可以错过和他重逢。
虽然,新南现在已经可以确信韵柳是真心想要和自己在一起,但是,他还是无法料想,如果在这个时候,肖希源再次出现在韵柳的眼前,会给她已经渐渐平定的心带来怎样的冲击。
希源听蓉欣说过她家里的一些事,知道她父亲是上海一家医院的院长。希源在上海人生地不熟,他先是去找到了与他们肖家一直都有生意来往的一家上海商铺,这位老板和他父亲肖老爷也有着很深的私交,希源于是就托这位世伯替他打听上海有没有这样一位姓方的院长。
希源找方承锦,是为了告诉他,蓉欣在南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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