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称王,靠的是什么?赤帝子斩白帝子?哈哈!”这人狂妄大笑。
这是指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的故事。一个老太太哭说,我儿子是白帝后代,如今被赤帝的后代砍了呜呜呜……
天子命于天。虽然仍旧维系着君权神授的一根线,但毕竟,“命于天”……大家都知道是个什么道道。这也就给后续造反者以极大的口实,他们只需要拿一些伪造的东西出来,证明自己是“天命所归”,就有了对天子之位的宣称权。
“为何刘汉能坐天下”这个问题,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和“兵强马壮者为天子”能回答吗?那肯定不行。
所以刘邦很快又钦定了“五德”说,表示咱是水德,秦那是火德,咱这是水灭了火,是老天的意志。
其实最重要的是,问计张良,问政萧何,问兵韩信。一个领导者,擅识人用人,是很重要的特质。
王娡看此人丑陋无比,如同没进化好的山顶洞人。眉骨高耸,鼻塌眼陷,嘴大唇厚,宽而方的颌骨赛过灭霸。
王娡很吃颜的,看到这丑人,吃饭好像都没了胃口。
“我欲投奔吴王门下,诸位可愿相随?”
“周大高才,我等不敢冒昧……”一旁的几人笑着推脱。
“我周丘必不久居人下!”这个周丘冷笑,“苟富贵、勿相忘!”
慢!这不是大泽乡啊……我滴个哥呀!丑,你还丑出境界来,开始引用名人名言了!真的是喝醉了吗?
王娡差点喷饭。她瞥了周丘一眼,那周丘的目光也扫过他们这一众人。
由于王娡想私访一下吴国民情,大家都换了日常装束。所以并未有引人注目的地方。
吃过饭,王娡他们出门,准备出发赶往广陵。
走到门口,醉醺醺的周丘,也摇摇晃晃出门来。忽然,他肩膀一斜,竟对着王娡倒过来!
“大胆!”郅都喝了一声,季布等几人伸手去拦,却已经迟滞。
王娡见状,轻盈闪身,就躲开周丘的撞击。她不是练家子,可舞蹈功底不弱。
季布郅都几人惊出一身冷汗,见王娡无事,也松了口气。
周丘跌倒在地上。王娡扫过他的醉态,装作若无其事,抬脚继续前行。
王娡装作贴身随从,和季布同乘一辆马车。
“王公子,这个周丘,不是平凡之人。看面相,有反骨啊!”季布说道。
“他大概猜出我的身份了。针对我的时候,你们的反应更印证了他的猜测。”王娡迟疑了一下,“派个人盯紧他。若有恶意,就除掉。”
“不过,看他哗众取宠的言语,是想投拜门庭。”王娡思忖道。
季布掀开小窗,对外面的郅都交待了一下,郅都点头。
此时因去战国未远,士林风气犹有战国余习:重事功、尚名利。相比于栖栖遑遑、四处碰壁的孔子,鼓唇摇舌而致卿相之位的苏秦、张仪才是仕子更愿意追慕的偶像。所以,有些人就不择手段攀附权贵。
季布笑道:“投靠门庭。王公子如何看待此人?”
王娡也笑:“此人心机颇重,看能否为我所用。找个僻静地方,你会他一会,看他如何鼓唇弄舌。”
君子不拒小人。小人未必成事,但坏事的能力惊人。
季布抚须点头。
那周丘果然鸡贼,一直尾随王娡他们,正巧被郅都安排的人抓个正着。
“你这贼人,为何跟踪我们?”季布发怒斥问。
周丘深施一礼:“贵人难道不知,吴地好客?吴王不知贵客远来,我代吴王招待贵人。”
季布冷笑:“你代吴王?吴王可知你姓甚名谁?”
“吴王不知,但贵客可让吴王知我!”
好个无耻之徒!王娡站在季布的侧旁,默默听着。
“你一鼠首蛇尾小人,竟敢如此无礼?!”季布一声喝,“把他给我斩了!”
“慢!”周丘看随从拔剑,忙摇手,“贵客远道而来,难道想让吴王知道,在吴地随意杀人?”
“你一流寇,杀你又如何?”季布双手一背,漠然说道。
“小人周丘,见贵人气度不凡。愿为贵人驱使,尊前听令!”
周丘见季布耿直,并不买账,不敢再玩深沉,只得说出目的。
“哼!要你有何用?”季布仍不接话。
“小人下邳人士,只因酤酒无行,被乡邻排挤,无奈来吴地。曾刮铜铸币,有技在身。闻听吴王烧山为钱,来此地谋差事。贵人但凡差遣,无不遵从。”周丘小心翼翼地说。
“那好。你就去投奔吴王,听他差遣吧。”季布沉思了一下,“如有需要,我会派人找你。果真办事稳妥,”季布一笑,“定会有赏。”
周丘大喜,深鞠一躬:“谢贵人!”
季布一摆手,让侍从带周丘出去。这鸡贼,又对着王娡深鞠一躬。
“这人不好,”王娡心里很不舒服,“有才无德不如无才。何况不是大才!”
季布点头。
郅都皱眉:“如果此人不堪,不如除掉,以绝后患!”
“目前看来,他不是威胁。”季布说道,“他只是想攀附向上,未必敢做什么坏事。”
“投机主义者。他是一把刀,就看刀柄在谁手里。”王娡笑道,“吴王不是招徕人才吗?看他到吴王那里,能混出什么名堂。但此人怕是贪心不足,用后必除之。”
丑人多作怪。这周丘,自命不凡,却未必会让吴王看入眼。他之所以跟随王娡他们,并卖弄口舌,无非是想拉大旗做虎皮,借季布之威,到吴王处搏名声,以期得到重用;另在季布这里立名,暗示可为所用,去对付吴王。
使王娡不快的是,这周丘过于鸡贼。他看出王娡的身份高于季布,急于卖弄自己的见识,想搏王娡的注意。
岂不知,别人刻意隐藏的事情,你心知即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暴露别人,以显示自己的水平,反而惹人厌弃。
“季将军,郅校尉,你们从今天起,要认定我的随从身份,”王娡交待,“我会保护好自己。不要再让人看出,你们更在意我的安全。”
季布和郅都有点犹豫。
“娘娘,郅都以命护主。但凡您有半点闪失,我都不会苟活!”
“娘娘贵体千金。姚翁交待,务必护您万全……真不知您为何以身犯险,在宫中不好吗?”季布也担心。
“放心,我能自保。只有你们把我当随从,我才会更安全。那吴王,不知我身份也可。即便知我身份,也未必敢造次。”
王娡笑,露出袖中暗藏的三个刀刺,牛皮刀鞘被缝在袖中护腕上,锋利的刀刃上,喂有她配制的毒药。
手摸腰带,又抽出一根金丝编制的长鞭,鞭梢是薄薄的刀片,也是喂过毒药的。
长袖善舞,熟知药性,一个舞者加药师,不是恐怖存在,也不是弱鸡一只吧?
在宫中,勾心斗角就安全吗?到西汉民间,徜徉游玩不香吗?替太子和她天子儿子谋定未来不是应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