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梨花闻言觉得有点别扭,她能感觉到,执失思力应该是看出来自己和李浩的关系了,也难怪,李浩在信中处处为樊梨花担忧,执失思力要是这还看不出来,那他也白在大唐官场混这么多年了。
樊梨花犹豫了好一阵,最终点头道:“梨花尊叔父之言。”
“哈哈。”执失思力开怀一笑,道,“老夫这么大岁数了,还多了一对侄子侄女,心中甚慰,你放心,吐蕃的事,交给老夫,老夫待会便发公文,让青海卫大将军彭海盯紧了边塞,绝不放一个吐蕃兵马过去。”
“多谢叔父。”樊梨花抱拳相谢,执失思力的一句话,为她解决了很大的麻烦,她只带了六万兵力,以她的本事,打下西突厥应该还是可以的,但想要同时对付西突厥和吐蕃两路人马,她自己都觉得很悬,行军打仗,以稳妥为上,一个不小心就要有成千上万的兵士无故牺牲,最糟糕的还会全军覆没,打仗,容不得半点马虎和侥幸。
“自己人,莫要谢。”执失思力笑了笑,叮嘱道,“你手上这封信,也要记得销毁。”
“多谢叔父提醒。”樊梨花当即便取出一盒火柴,擦燃后将信纸连同信封一起烧成灰烬。
火柴这个东西只有李浩家的商行有售,如今已经在大唐普及,造价低廉,售价也很平民化,深得大唐百姓喜爱,李浩为什么那么有钱,因为他的生意好做啊,东西好卖啊,而且几乎都是垄断行业,能不发财吗。
看着樊梨花将信件烧为灰烬,执失思力道:“樊将军,其实你和老夫有一点很像,都是从突厥投诚来的大唐,老夫今日倚老卖老,叮嘱你几句。”
樊梨花赶忙道:“叔父请讲,梨花洗耳恭听。”
执失思力道:“换成唐人的话来讲,咱们算是半路出家,很难得到信任,你比老夫好一点,起码你是唐人,老夫为大唐征战半生,虽不算劳苦功高,却也不小,但始终未能入大唐的朝堂中心,老夫也不想有什么怨言,能到今天这地步,老夫满足了,只是你还年轻,有大好的未来,如今你找到了琼南王这棵大树,可千万莫要轻易放手。”
樊梨花闻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执失思力继续道:“接下来,你要征讨西突厥,那是你曾经效力的故国,老夫也不知道你对西突厥有没有感情,在那边有没有什么故人,但老夫得告诫你,既然选择了大唐,就要把自己当唐人,昔日的恩情,抛至一边,战场之上无父子,就算遇到昔日故人,也不可顾念一丝旧情,否则就算你打了胜仗,朝堂之上也会有人借题发挥,搅弄风云,你一切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你懂老夫的意思吧?”
樊梨花拱手道:“叔父告诫得是,梨花完全明白,叔父放心,梨花既然选择了大唐,从此以后,梨花便是唐人,战场之上,绝不留情,而且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贺鲁与我有杀父之仇,梨花立过誓言,定要斩下他的头颅,祭奠父亲在天之灵。”
“好!那便好!”执失思力开心点头道,“如此一来,老夫便放心了,你是在伏俟城歇息一天还是继续行军?”
樊梨花道:“行军紧急,不可耽误,梨花不便在此久留,这便要告辞了。”
“也好。”执失思力起身抱拳道,“老夫也是军旅之人,对行军打仗的规矩还是知道的,那老夫便不多留你了,老夫祝你旗开得胜,奏凯而归!”
樊梨花起身抱拳:“承叔父吉言,梨花告辞。”
樊梨花说罢转身离开,执失思力送她至门口,然后返身去办公的地方写公文,派快马将写好的公文送至青海卫交给青海卫大将军彭海。
其实在樊梨花刚刚带兵离开长安一个月的时候,吐蕃那边已经得到消息了,现在大唐有太多的蛮夷之民,所以也就有了各国的探子,其中自然有吐蕃和西突厥的探子。
吐蕃收到大唐出兵攻打西突厥的消息后,闹得满朝风雨,噶尔钦陵自然要求出兵支援西突厥,否则一旦西突厥被灭,他们吐蕃就成了孤立之国,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这么强大的盟友了,说白了,这就是唇亡齿寒的道理。
但朝中众贵族和许多大臣反对出兵,因为吐蕃自从噶尔东赞带兵攻打大唐失败后,国力一度衰弱至极点,虽然这几年努力经营,消止干戈,国力大幅恢复,但也只是大致回到以前那状态,现在情况刚刚有所好转,就又要出兵去跟大唐打仗,这些贵族和大臣们自然不同意。
噶尔钦陵不同于噶尔东赞,他毕竟年轻,还没达到噶尔东赞那样在吐蕃一手遮天的程度,而且松赞干布最近身体很差,抱病在身,虽然松赞干布支持噶尔钦陵的提议,却也是有心无力,几次朝议,都未有结果。
双方争了二十多天,松赞干布终于病倒,卧床不起,出兵之事,自然也将无限期耽搁下去,噶尔钦陵又急又怒,犹豫了两天后,噶尔钦陵终于一咬牙,决定发动兵变,他这次兵变,并不是要谋朝篡位,而是要为自己争权,同时,他要将那些反对自己的贵族和大臣们全部踩在脚下。
噶尔钦陵和他父亲噶尔东赞一样,是个一个很有魄力的人,在朝议的大日子,他让左如帅索朗加赞带五万大军渗透逻些城,将那些反对自己的贵族和大臣们家人全部都抓了,同时,他还派兵包围王宫,趁机换掉了王宫守卫。
那些大臣正在朝议,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朝议开始的时候,噶尔钦陵忽然走到赞普王位前,站在在小王子芒松芒赞身旁,面朝众臣,高声道:“赞普病重,由王子暂理朝政。”
芒松芒赞才九岁而已,这两年里,噶尔钦陵做芒松芒赞的老师,芒松芒赞对他自然极为信任,当即便高声宣布:“父王病重,暂时无法亲理政务,本王子年幼,对政务尚不熟悉,本王子受父王之命,封噶尔钦陵为吐蕃大论,协助本王子暂理朝政。”
此言一出,众臣纷纷哗然,立刻就有人高呼:“既然是赞普之命,可有赞普诏书?”
噶尔钦陵冷笑道:“赞普如今卧病在床,手指尚不能动,如何下诏书,王子是赞普唯一之子,将来要继承赞普之位的,难道还能骗你们不成!”
“就是!”芒松芒赞高声道,“本王子难道还能骗你们吗!”
芒松芒赞只是个小孩子,对于满朝大臣,他自然选择相信自己的老师,而且松赞干布虽然卧床,却也叮嘱过他,要多听噶尔钦陵的话,所以他愿意陪着噶尔钦陵一起说谎。
众臣闻言顿时再次哗然,吐蕃大论之位就是大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现在还多了一个协理朝政之权,如今王子年幼不懂事,那基本就是赞普的权力了,此等大权,就要落入噶尔钦陵之手,他们岂会答应。
立刻就有人叫嚣:“王子会不会骗我们,我们不管,大论之位,何其重要,就算是赞普未病,要封大论,也得下诏书,何况王子还并不是赞普,岂能一言而诀,我等要求面见赞普!”
“混账!”噶尔钦陵顿时瞪眼高呼,“松加米玛,你竟敢对王子不敬,你是要造反吗!”
“臣绝无反意!”那个叫做松加米玛的大臣高声道,“臣只是按章办事,如今赞普病重,大论之位何其重要,即便没有诏书,臣等也要听赞普亲口说出,方能叫百官信服!”
其他众臣闻言纷纷出列附和,噶尔钦陵闻言顿时双眉倒竖,大喝一声:“来人,松加米玛意图谋反,将其拉下去,推出宫门口斩首示众,其家中老小,一应诛杀!”
此言一出,群臣阒然震惊,不知道噶尔钦陵这是要闹哪一出,就算是松赞干布在这,也不可能随便罗织一个理由就杀朝中大臣,而且还要杀全家老小,这也太草率了。
然而下一刻,几个侍卫冲进殿中,就把松加米玛架住,除去他的官服官帽,往外拖去,松加米玛一边挣扎,一边愤怒大叫:“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如此对我!”
其他众臣也纷纷气愤大叫,拦住侍卫,不让侍卫出去。
噶尔钦陵再次大喝一声:“来人!”
顿时,只见近百侍卫手持刀兵冲了进来,将所有大臣团团围住,众臣顿时吓得不敢动了,松加米玛看得愣住了,他认出来了,这些侍卫根本就不是王宫守卫,他瞪眼激动大喝起来:“噶尔钦陵,你要造反?”
噶尔钦陵冷哼道:“割下松加米玛的舌头!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只见一个侍卫手持一柄尖刀上前,捏开松加米玛的嘴,不管他如何咆哮挣扎,直接用刀切开松加米玛的嘴,然后割开他的舌头,殿上弄得到处都是血,还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众臣是又惊又怒,吓得动都不敢动。
松加米玛的舌头被割下,整张脸全是血,模样狰狞恐怖,他跪在地上,指着噶尔钦陵,发出愤怒的吼叫。
噶尔钦陵一挥手,侍卫便将他拖了出去,嚎叫之声渐渐远去。
噶尔钦陵扫视了一眼群臣,傲然问道:“谁还反对?”
群臣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答话。
噶尔钦陵冷哼道:“你们这帮老东西,永远只会拖本大论的后腿,本大论今日不妨明言,你们的家小,已经被本大论控制起来了,你们胆敢再胡言乱语试试!本大论忠心为国,岂是你们能比拟的,从今往后,本大论和王子的话,不容任何人质疑!否则松加米玛便是你们的下场!”
芒松芒赞被刚才血腥的画面给吓到了,但现在听到噶尔钦陵的话,顿时安心了,他虽然小,可是他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就像他的父王那样,说什么就是什么,无人质疑,他就喜欢这样,要真说什么权欲,他不懂,毕竟他还没到那年纪。
接下来,噶尔钦陵大声道:“本大论任职第一事,由左如帅索朗加赞带兵五万,驰援西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