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错了,牟高跟他们讲了一下自己在魏征家的事情,大致转述了魏征的意思,他们再次懵逼,连一向刚直不阿的魏征都缩了,这是个什么概念,在他们印象中,魏征除了之前在立储之事上退缩了一次之外,几乎什么事都敢喷皇上几句,为何这件事却把魏征吓得退缩了呢,难道这件事当真如此棘手?
牟高又把李浩的话告诉了他们,其中最重要的一句就是:一旦驳回此诏书,将会同时把皇上和长孙无忌给得罪了。
官场上有个奇怪现象,群臣有的时候宁愿得罪皇帝,不愿得罪权臣,为啥,因为皇帝如果不是昏庸至极,那么肯定不会故意去弄死哪一个大臣的,更不会杀言官,因为那样他会遭受很大的舆论压力,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皇帝们大多都在乎自己的名声。
而权臣则不同了,他要弄死一个人,只需要搞一些阴谋诡计,罗织罪名就行了,这就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长孙无忌外号老狐狸,执朝堂牛耳多年,位高权重,还真的没有多少大臣该得罪他,当门下省的众官员得知此事有长孙无忌参与其中后,均都沉默了。
长孙无忌为何要帮皇上做这种背德之事,傻子都能猜出来,肯定是为了圣宠啊,李浩如今日渐坐大,长孙无忌只能剑走偏锋,争夺圣宠,这计划对他来说自然十分重要,因为他现在跟李浩争得火热朝天呢,只是有一点他们很奇怪,为何李浩知道了长孙无忌的目的,却还任由他去做呢?
仔细一想,他们很快就想通了,李浩就算知道长孙无忌的目的,那又怎样,去阻止他?然后惹得皇帝心中不快?这明显是下下策,所以李浩现在正在推波助澜,帮助长孙无忌促成此事,也算是为这件事尽了一份力,从长孙无忌那里分点功劳,当真打的如意算盘。
门下省众人一时间望着诏书,不断感叹,没想到啊,此事居然是长孙无忌和李浩争宠的一场赌局,此二人必然都是最后的赢家,而他们居然都成了棋子,反对的人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最终都是输家,这时他们又开始暗暗佩服老侍中魏征,果然神目如炬,老早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抽身而退,他们也不怪魏征没有指点他们,因为他们知道,按照魏征的性格,对于这样的事情装作没看见,违背了本心,心里应该很痛苦,又怎会来让他们也跟着一起违背本心呢。
一群人在这讨论了足有一个时辰,最后终于决定,批复诏书,封武媚娘为昭仪。
诏书返回到李治的手中,门下省已批复盖印,李治那个开心啊,立刻就派许攸去给武媚娘宣旨,随后他亲自前往皇后寝宫看探望武媚娘和王皇后。
傍晚时分,二十几个大臣忽然聚集在太极宫承天门外,请求面圣,当金吾卫通报李治的时候,李治正在跟王皇后还有武媚娘聊天,夸赞她们二人心地真善,如此情同姐妹,当为一段佳话云云,当他听到金吾卫来报的时候,顿时皱眉,他当然知道这群大臣为何要见自己,想了想后,便回复道:“让他们回去吧,就说朕身体偶感不适,不见他们。”
“是!”金吾卫李浩去通传了。
承天门外众臣还在这里等着,人数已经增加到了三十三人,这些人大多都是面带愠怒之色,显然对李治阳奉阴违的行为的十分愤怒,而这些人中,自然以于志宁和为首,国子监的新任祭酒尚在其后。
没过多久,一个金吾卫将军出现在城头,朝下方高喊道:“诸位大人,皇上龙体欠安,不便召见,诸位大人请回吧。”
城下众臣顿时一片哗然,居然玩装病这一招,这更加让他们愤怒了,于是他们开始纷纷吵闹,吵了一会儿,于志宁忽然高声道:“请去奏明陛下,请陛下撤去武媚娘的昭仪封号,并将其送回感业寺,否则我等便在承天门外长跪不起!”他说罢撩起长袍,跪倒在地,满脸都是坚毅之色。
其他众臣见状纷纷效仿,齐声高呼:“我等将在承天门外长跪不起!”然后尽都掀袍跪倒,虽然只有三十多人,但气势当真很吓人。
那金吾卫将军看得一阵皱眉,群臣跪谏,此事非同小可,这次他必须亲自前去向皇上禀报。
李治和武媚娘还有王皇后聊得正欢,外面又有人来报:“启禀皇上,三十多位大人在承天门跪谏,请求陛下撤去昭仪娘娘的封号,并将其送回感业寺,否则他们便在承天门外长跪不起!”
“什么!”李治闻言浑身一震,猛然起身。
武媚娘也忽然起身道:“陛下,是媚娘让你为难了,陛下,群臣跪谏,非同小可,媚娘不可耽误了陛下,还请陛下应群臣所请,送媚娘回感业寺吧!”她说着已经跪倒在地,眼泪哗哗地往下直流,既要表现出那种对李治的依依不舍,又要表现出自己的那种善良、委屈和无奈,如此复杂的情绪竟然被她演得惟妙惟肖,此等演技,当真出神入化。
王皇后赶忙上前拉武媚娘起来,柔声道:“媚娘你就莫要再给陛下添麻烦了,陛下既然已经接你入宫,赐了你封号,岂有再夺去的道理,皇上金口玉言,岂能出尔反尔。”
王皇后这是在将李治的军,就是要告诉李治,你可是皇上啊,一言九鼎的,不能出尔反尔。
李治自然不会出尔反尔,看到武媚娘如此楚楚可怜模样,他心都碎了,又怎么可能再把武媚娘送回感业寺去,但群臣跪谏,让他头大。
正当李治一筹莫展之时,门外忽然有金吾卫高声通传:“启奏皇上,赵国公送来密函!”
李治赶忙道:“快呈来!”
一个金吾卫走到门口,高高抬起双手,递上了一封信,一个内侍上前接过信,转呈给李治。
李治拆开信封,只见信纸上写着一个字:“等!”
李治看得有点懵,皱眉脱口道:“舅舅这是何意!”说话间把信纸拍在了案上。
王皇后看到信纸上的字,也是蹙眉道:“赵国公这是让皇上等什么人吗?”
李治摇头。
武媚娘盯着信纸看了看,拭泪道:“皇上,长孙大人莫不是让皇上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李治闻言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之后忽然点头道,“是了,应该就是等待时机,舅舅说过,到了这种时候,只有见机行事,等的就是时机。”
王皇后问:“那赵国公让皇上等什么时机呢?”
李治无奈摇头:“这个……朕就不知道了。”
就在这时,门外又有人来报:“启禀皇上,李太傅派人送来密函。”
李治闻言大喜,赶忙道:“呈上来!”
内侍到门口接过密函,转呈李治,李治快速拆开信封,展开信纸一看,李浩的这封密函字也不多,不过比长孙无忌的密函字要多一些,上面写着四个字——曹刿(gui)论战。
李治看到这四个字时先是一愣,愣了片刻后,忽然哈哈一笑,道:“朕明白了,朕明白等的是什么时机了。”
王皇后看了看着四个字,依旧不明白,只能拍马屁道:“皇上当真是聪慧过人,臣妾尚不知其意,皇上已经全然明白了,不知皇上可否给臣妾说一说,长孙大人和琼南王的这两封密函到底是何意思?”
武媚娘刚想开口,但她忽然想起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顿时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古人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而她则太聪明了,她被贬掖庭之时,一直不明白李世民为什么如此待她,经过了这些年的成长,再回想当年李浩给自己的忠告,她明白了,自己锋芒太露了,而她是皇帝的女人,拥有和皇帝零距离接触的机会,如此锋芒毕露,皇帝如何能安心,所以她现在要揣着明白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