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不等了,把收拾好的包袱肩上一搭就出了门,沿歌师老头儿指的路顺磹口镇后牌楼出去,绕俩弯子跟边儿就上了山。
我们五人沿着山间的小道一路绕山,不久就爬上了山粱子,镇里人进山最远的道路就此打住,面前出现的是一在峭壁悬崖中的山道,上面还残留着栈道的痕迹,古人留下的木梁和孔柱在我们面前摇摇欲坠,放眼看去,满目都是丛山峻岭,脚下云雾缭绕,要是掉下去别说活命,怕是骨头都找不见了。
我带头,晨曦跟后,接着才是铁勇丁老头和溜子,一路手抓石壁,小心翼翼的迈步在那落脚之处,走得别提多艰辛了。每一步下去,我总觉得脚下木桩石块会崩塌,然后把我扔谷里去,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但却又只能硬着头皮上,后面听到不知谁的呼呼粗喘,却是根本抽不出时间去看上一眼。
这不是纯粹的栈道,也不是完全都修在峭壁之上,山中凿出来的道儿和栈道交替出现,把我们从山外一直带进了深山之中,越是到得里面,周遭的景色越是奇特,往往峰回路转就藏在山穷水尽之处,云开回转洞天赫然,蒸腾翻覆的雾气从山谷中冉冉升起,白茫茫一片在我们周围缭绕,更把这里遮掩得宛如仙境。
这道儿一走就是半天,丁老头也正是不含糊,虽说微颠颠慢点儿,可走起路透着的股从容不迫,跟我们也没落下多远,后来古道变得更加崎岖之后,我们速度减慢,那老头更是一步不落的跟在了我们身后。
走走停停这栈道就耗了我们多半天,从那悬崖出来的时候大家直接就瘫地上了,手足发麻全身发软,溜子拿出饼子咸菜分给大伙儿,不过谁都没心思吃,多半个小时之后才恢复了些。回头看着那云山雾罩中的栈道,心中一阵发憷,打定心思完事儿之后一定换个道儿不从这地儿走了。
残阳天边距离天黑还有好几个小时,本来我想的是就打着半山坡歇了。大家伙儿休息一晚再走,不过丁大爷却说这地儿属于山阴又是位于风口,不合适,还是再走一段绕过坡再说——话儿有理,我们只能打起精神。顺着山道继续朝前赶路。
山峰耸立看着相距不远,但搁你自己走可就够呛了,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才从这山阴绕了出去,选了个石块之间避风的地方,这才烧了堆火开始准备晚饭,主食虽然还是饼子,可溜子找了点野菜烧了锅汤,也算让大家稍微吃得畅快了点。
大家今儿都乏了,吃完也就没多少废话开始休息,我和铁勇溜子仨商量好了。晨曦和丁大爷俩一老头一姑娘家的,谁值班也不好,干脆就我们仨轮夜成了,不光今儿,这一路后面也这样,咱仨轮流每人半夜把这路的夜哨给值完,每三天一囫囵觉也就成了。
深山老林子这路还真是不好走,我们按地图和老头儿所指一直在林子里钻,很多地方都是靠溜子拿砍刀才开出条路来,连着在这老山林子了钻了三四天之后。我们终于来到了老头说的那盆地边儿上。
说是盆地,其实就一被三峰峦挤出来的深渊,早上趁着日出的时候我们四周一瞅,这是一整片倚天连地的峭壁。竖立高耸就像被巨斧砍出来的,等到日出过后,云雾瘴气升腾而起,整个就被藏在了层层叠叠的烟瘴之中,朝下看去深不见底,也不知带着的这几十上百米的绳子够不够长。
我们周围可劲儿的瞅了一大圈。目力所及之处都是峭壁,根本就找不到路能下去,丁大爷拿出地图比划半天,又和晨曦合计半天后断定,这地方肯定没错,满足了二十四字中‘天眼地目,玄黄石间’,只不过这路确实太难了——他瞅瞅那谷底:“果然是个隐世的好地方,别说找这尚方家的麻烦,恐怕下去瞅瞅都不容易。”
听丁大爷这么说,我们都承认这话不假,可现在摆在面前的难题也就显而易见了,尚方族那二十四个字中必然还有别的机巧,只有解开才能顺利下到谷底,可现在我们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或许真的只能想法顺绳子先下去再说了。
晨曦提出了个建议,她说在英国的时候受过些登山队的训练,那里就有种叫做分段下落的法子,比如我们有一百米的绳子,但是却要从山顶下到两百米的山下,那么就可以分成四次进行:首先在山上让绳子绕树形成双股,距离就从一百米变成了五十,那么我们在距离山顶五十米的地方找个中转站,所有人都下到这里之后,抽动绳子的一头,另外一头自然就能顺着树被抽出来,重新回到登山者的手上…如此分成四次,就能借助一百米绳子抵达两百米的山下了。
这法子关键的,就在于选择合适的落脚点,这样才能让大家中专;其次,就是那绳子绕过的树干或者岩石一定要圆润,如此在山下的时候才好把绳子抽回去落到登山者手中。
晨曦说完,朝下面指着说这山势虽然陡峭,但看起来还是有很多山缝褶皱,完全能用来暂时中转,只是那下落时候绳子绕过的树干不是很好找,怕是要多费点心思才行,只要选择的位置合适,那别说这山谷只有几百米,纵然是有上千上万米,也是一样能够抵达的。
她这办法不错,但我却不怎么赞成,原因很简单,这种方法虽然能够抵达山谷,但是这一路所冒的风险很大,万一出点意外,说不定就会搞个上不得下不去的局面,届时更加难办;另外,我们这爬绳下去的体力要求很高,虽然丁大爷赶路没显露疲态,可年纪毕竟摆在那里,你要这老头跟登山队一样爬绳子,确实风险太大了。
我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晨曦听完倒也赞成,于是便建议丁大爷和溜子不若别下去了,我们先去走一遭,把他要的东西给带上来——话刚说一半,丁大爷已经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了:“不行,我既然来了。就算是死也得亲自下去一趟。”
老头决心如此艰巨,我们到犯难了,谁也不敢说让他跟着爬绳去,犹豫之中。倒是铁勇突然一拍脑袋冒了句话,说这尚方族既然给我们丈海一脉留下了线索,会不会那下去的路也藏在什么河流溪水中呢,这就像是晨曦他老爹的笔记,里面包含了古拉丁文和洛书。非得是学着路数的人才能看懂,换个纯粹的洋人或者土夫子,怕是没那么大的学问能解开,客观上不说杜绝,但绝对是减少了被别人解开的可能性。
我一听这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建议不如还是在这些山上再找找,遇到河流山涧之类的就沿着摸摸底,看能不能找到尚方族人留下的线索,等到实在没辙了再用晨曦的法子赌一把——大家顺着这思路一想,很快就远远的看见了侧面山峰中有一条白绸似的瀑布。飞泻喷涌着朝山谷中飞去,是三座山峰中最大的一股,若真是有路,那绝对和这条水路脱不了干系。
我们立刻沿着山边朝对面山峰而去,一路上尽量靠着山谷前行,有些时候不得已还是重新钻进了老林子中,走了两三个小时之后,我们突然发现这片林子似乎和前面的不太一样了。
深入林中,首先是光线变得暗淡起来,周围满是骇人的巨大树根。蔓藤和树根缠绕纠缠一起,覆盖着青苔和苔藓,根本分不出那些是树根,那些是满蔓藤。都是粗大如手臂、表面满是老皮的藤蔓根条,潮气逼人,很多地方甚至要俯下身子才能通过,给我的感觉不像是进入了普通的山林,倒更像是重新回到了越南的热带老山林中一样。
我还没来得及给大家把自己的感受说说,溜子已经开口了。他警惕的看着周围,告诉我们这里很安静,安静得有点奇怪了,居然没有任何鸟兽的声音,就连蛙叫都不得一声。听不见其他的响声让他非常不舒服,作为一名猎手,他最大的感觉就像是进入了某种巨兽的势力范围,所以他叫住了我们,建议大家绕行一段,避开这里再说。
“我们的距离很近了,”晨曦蹙着眉:“刚才外面我看了,要是绕开,恐怕就得多走上两三条山梁,怕是会多花一天的时间。”
“要不我们小心点?”我建议道:“飞瀑的声音都听见了,我们只要快速的穿过去就行,别惹事别折腾,应该不会有事吧?”这林子的安静也让我很不舒服,但是我依旧记得晨曦在越南出现的异能,所以把目光投到了她身上,晨曦看着我的眼神先是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用口型告诉我说,她现在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奇怪的东西。
“那就赌一把!”铁勇大不咧咧的附和我:“半小时的路了,怕什么?”
我们把最后的决定权交到了丁大爷手上,等着他的表态,丁大爷看看溜子又看看我们,最终重重点了点头:“好吧,我们赶快,趁着没被野兽发现之前穿过去——其实,就算发现了也不怕,我们这不是还有晨曦丫头的枪吗?”
大家都咧咧嘴表示了微笑,算是同意了丁大爷的说法,于是溜子继续在前面开路,带着我们穿行,有惊无险的走了半小时之后,水声大作,溜子一面拨开前面的蔓藤,一面转过脸来告诉我们,马上就抵达水边了…
可就在他回头的瞬间,我们看见右前方出现了个巨大的怪脸,口鼻俱全面色土黄,足足有个房子般的大小,就在那山涧旁边直直的立着,竟然是块被人雕琢成人脸的巨石!
那石上五官惟妙惟肖,就和真人差不多,只不过和一般石像不同的是,它额头上有个雕琢而成的巨大眼仁高高凸起,占据了额头的三分之二,眼仁被一分为二,上半是白生生的飞天云霞,下半是惨淡淡的九幽迷瘴,正如那句话所说:
天眼地目,玄黄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