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军和第83军:从正面的太平门突围,伤亡惨重,冲出重围的有3000多人。
第2军团:因为是提前过江,脱险者超过11,000人。
警察部队:南京警察部队原有6000人左右,过江者不足千人。
宪兵部队:原有5000人左右,过江的有2000多人。
教导总队:教导总队原有近3万人,按周振强回忆,过江者只有4000多人。
第88师:该师参谋卢畏三回忆,第88师撤至江北的不到2000人。
第87师和其他部队:脱险者更少。
最后来看,有4万人左右突围或渡江成功。谭道平给出的数字是44,000人。谭就职于南京卫戍司令部,亲历南京保卫战,并参与撤退计划的拟订,他的数字具有很大的可靠性。
在12万左右的中国守军中,阵亡3万多,脱险4万多,剩余的4万多(最多不超过5万人,有价值的初始资料来自日本上海派遣军副参谋长上村利道的记载,他在12月16日的阵中日记里说中国战俘有4万多人)被俘后遭日军屠杀。
但也有一些人,在得知南京弃城后,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教导总队炮兵连代理连长严开运后来回忆起12月12日那天下午的一个片断:
教导总队战车防御炮连连长颜希儒(黄埔军校6期,广西横县人)来到严开运的阵地要酒喝,严把还剩下的一点酒递给颜,颜一口干了。喝完后,颜问:如果撤退的话,走不走?
严说:上级如果下令,有计划地撤退,当然要走;只怕危城之下,没有计划。
颜希儒说:还能有计划么?!
严开运问他准备怎么办。
颜希儒说:不管怎样撤,我都不走了。
说着,颜希儒从腰里掏出两颗手榴弹,一手拿着一个,说:你看,够本了吧?!
南京的烈风,刮过这个广西人的怒发。
在1937年12月12日深夜的下关,装甲兵步兵炮教导队第2营军需官刘树芃终于上了船,但回头看到岸上的几辆坦克和汽车,怎么能留给鬼子?就想叫人全部炸掉,但身边的两个汽车兵和两个坦克兵舍不得,把刘拦住,僵持中,那四个人说他们不走了。
“不走了”这仨字,在12日夜给人以无限的悲壮。
刘树芃说:我们是奉命撤退。
汽车兵说:不,我们是打鬼子的,敌人已经到了面前,我们不能把自己的武器销毁了,应该打了再说。
坦克兵说:坦克上还有武器,破坏了还不如拆下来跟鬼子干一场。
刘树芃想把他们带走,说:你们排长呢,我跟他说。
汽车兵回答:我们自己负责,我们走了。
说完,两个汽车兵和两个坦克兵带了枪,跳下船,重新上了岸。
这,是中国人。
到了13日天亮,日军已经逼近江边,一群失去长官的士兵围住一个穿上校军服的军官,说:我们突不出去了,长官!你指挥我们抵抗不好吗?否则,也是死。
上校说:我是军医,不懂作战的事啊!
士兵们说:只要您命令我们打就行了!
上校想了想,说:好!随后他振臂高呼:兄弟们,向鬼子打呀!
这名军医就这样带着一群散兵,发起了中国人在南京城下对日军的最后一次反击。
没人知道他们当中有多少人突围出去。甚至到12月13日下午,还有20多名官兵在挹江门城墙上,狙击扫荡过来的日军。他们也是决定“不走了”的人。
而城陷后,困于孤城的,也有不少人。看下面这个单子:
教导总队参谋长邱清泉;教导总队第2旅主任参谋廖耀湘;第72军军长兼第88师师长孙元良;第103师副师长戴之奇;第88师作战参谋卢畏三;教导总队辎重营营长郭岐;教导总队第3旅第4团团长睢友兰;教导总队工兵团第2营营长钮先铭;炮兵第42团第1营高炮第3连副连长沈咸;军医署署长兼南京卫戍军野战救护处处长金诵盘;野战救护处科长蒋公榖。上面这些人,都没逃出去。如果说作为军医官的金诵盘、蒋公榖(著有《陷京三月记》(蒋公穀系南京守城部队军医,担负城防救护任务。他以日记形式记录了1937年12月13日至次年2月27日目睹日军在南京的暴行。原件存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在南京陷城后进入外国大使馆,受到直接保护的话,那么邱清泉、廖耀湘、孙元良、郭岐、钮先铭、沈咸等军人的经历就可以用“血雨腥风”来形容了。在这些人中,第一个脱险的是第103师副师长戴之奇,1937年年底,他化装成菜农混出城。其他人,大多数在转年春天才逃离南京,比如官级最高的孙元良,而且他的经历也是个“疑案”。
孙元良在第88师打响淞沪会战第一枪,南京战时,年仅33岁的他,已升任第72军军长兼第88师师长,领中将军衔。
12月12日傍晚,唐生智下令放弃南京,孙元良参加完会议,返回中华门途中,得知已有日军突进,孙只身奔下关不成,一时间不知去哪好,最终困于孤城。关于南京陷落之后的经历,按孙元良在回忆录《亿万光年中的一瞬》讲述:
我既然在江边找不着船,只好钻隙向东面的山地撤退。我们从栖霞山龙谭车站间跨越铁路,南向进入山区。土族同胞殷情地供给食物,热心地带路,并代我们找船,给了我们不少方便,也添了我们无数伤心!这样,我便带了我的司令部六百多长官兄弟,和一辈子的创痛与耻辱,从龙谭附近渡江,经泰兴、淮阴、徐州、郑州,于1938年3月下旬到了武汉。
孙元良的旅长廖龄奇不干了。
当时,廖龄奇带着从雨花台下来的残兵进中华门不成,又找不到孙元良,只好向下关江边突围,由于底下的辎重营手里有一些木船,廖龄奇就带着第88师的这些人在夜色中渡江了。南京战中,第88师幸存者中大部分来自廖龄奇的部队。后来,到了武汉,见到蒋介石,廖龄奇提出枪毙孙元良。
《拉贝日记》在中国出版前,风传孙元良在南京城陷后藏在妓院,这种说法有点捕风捉影,实际情况是:他躲进了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难民所。后来,被拉贝发现(见《拉贝日记》)。拉贝把这位中长安置在了该学院一座楼房的阁楼,使孙元良最终躲过日军的搜捕,1938年初逃离南京,辗转抵达武汉。他走脱没多久,他的部下师司令部参谋卢畏三也逃出南京。
在武汉,孙元良被关了一个来月,进行审查,但最后蒋介石还是放了他一马。孙元良后来很长寿,活了103岁(2007年去世),是最后一个黄埔军校1期生。战争年代结束后,孙元良渐渐被人遗忘,但他有个儿子,比他名气大多了,那就是艺名为秦汉的台湾演员。
关于孙元良的话题还没完。
蒋介石不杀孙元良,并不是因为孙是多出众的将才,而是因为从1932年“上海事变”起,孙元良就参战;1937年“八一三事变”,又是孙的部队打响第一枪,从这个角度蒋不忍杀。还有,蒋似乎也觉得对不起很多参加南京战的将士,所以对从南京撤下来的人,无论是怎么退的,他都不想治罪。孙元良没被治罪,跟这个有直接关系。
枪毙孙元良是廖龄奇提出的,孙没死,但1941年,在又一次长沙会战中,廖龄奇却因“部队溃退”(实为冤案),被蒋介石枪毙了。历史就是如此奇异。当时廖龄奇在王耀武第74军,任第58师师长。廖龄奇死后,给了副师长张灵甫独统一师的机会,这是后话了。
孙元良迷失南京时,邱清泉正待在富贵山地下室。
邱清泉的经历跟张灵甫相似,一度考入上海大学,但最终弃笔从戎。黄埔军校毕业后,又留学德国柏林,拿了洋文凭,中日开战前两个月回国,出任南京教导总队参谋长。弃城令下后,桂永清没把倔强的邱清泉拉走,只好一个人先撤了。邱清泉叫人把作战文件和军事地图全部烧毁后,继续打电话联系前线的部队长,把身边很多人都打发走了。
参谋刘庸诚对他说:参谋长,都处理完了,我们也走吧!
邱清泉的身边此时只剩下两个贴身卫兵了,他一边抽烟,一边往左轮手枪里装子弹,对刘说:你受过伤,你先走吧。
刘庸诚百感交集。
刘走后,邱清泉在几个房间里转了一圈,这才提枪带着两个卫兵走出地下室,这时候,紫金山第一峰枪声密集,火光冲天。
这绝对是中国现代史上最冷酷的一夜。
邱清泉把身边的人都打发走了,但自己终不得出!在地狱般的南京潜伏了一个多月之后,第二年年初,邱清泉才成功逃离。
邱清泉是南京弃城后表现最好的一名将领,真正做到了在那个职位上该做的一切。
跟上面的人比,成名前的廖耀湘没被困在城里,而是陷于郊区。
廖耀湘跟邱清泉一样,也留了洋,抗战前一年,从法兰西学成回国,在教导总队第2旅做了中校主任参谋。南京战开始后,廖耀湘和部队跟日军血战了四昼夜。得到弃城消息时已是12月13日凌晨。此时廖耀湘在城外阵地,想奔下关来不及了,而且那样更危险。在指挥室销毁完文件,廖耀湘用最快的时间判断了一下路线,随后带4名士兵直奔南京外围的马群方向。
一路潜行,天色渐亮,后面仍有枪声,但较之于前一天,已经稀疏,廖耀湘知南京已陷,不禁心如刀绞。跑了十多公里后,一行人到达马群。在马群,廖耀湘跟部下不断遇到逃难的农民。这时候,一个好心的难民,带着廖耀湘等人去了栖霞寺。栖霞寺位于南京东北22公里处的栖霞山上。当日午后,廖耀湘等人来到栖霞寺。此时,聚集在寺院及周围的难民已超过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