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的一家旅馆内,韩复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此番*召韩复渠前来开封开会,孙桐萱及手下幕僚均持反对意见,然而韩复渠心中明白,这次自己是不得不来,为此特调派了一辆铁甲车及一个加强排兵力护送自己抵达开封。
待韩复渠接到侍从室的命令,命自己下午二时前往袁家花园开会的时候,礼堂内已经是人声鼎沸,韩复渠放眼望去,何应钦、宋哲元及于学忠等人早已候座多时,目中可及皆为高级将领,韩复渠的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不等韩复渠将椅子坐热,毫无铺陈地,*便已经开始了厉声言辞的训话,全面抗日战场上将领战士群情激昂,然而有人却拒不服从命令,破坏抗战……说这话的时候虽未指名道姓,可*的目光始终盯着韩复渠。
整个会议中,韩复渠始终心惊肉跳汗流浃背,阵阵悔意及担忧令他双手强压着膝盖,以掩饰自己的颤抖,带着这样的心情,韩复渠心惊胆战,终于熬到了会议结束,*虽然在会上大肆批评,但却并未有处理的表示。
此时,躺在旅馆床上的韩复渠不由得细细回想,琢磨起了*的话语及表现,凭韩复渠对*的了解,此人的脾气比起冯玉祥倒是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但是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今日在会上并未点名批评自己,也未曾提及处理,莫非是有其他的打算?
本来已经困意上头的韩复渠情不自已地哆嗦了一下,顿时坐了起来,这便再也睡不着了。
漫漫长夜,留在开封一日,都让韩复渠感到安心不下来,眼下自己的情况乃是鳖在瓮中,*若是想要处理自己,恐怕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夜色如潮水一般悄无声息,韩复渠望着窗外,盘算着找个什么借口尽快离开开封,以免飞来横祸,可就在此时,走廊里骤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韩复渠翻身向门口望了过去,一片阴影挡住了门外的灯光,几个杂乱的人影就停在自己的门口,等韩复渠伸手去摸压在床头的枪时,房门被人猛然从外面撞开。
甚至连敲门的意思都没有,外面的人破门而入,乃是几名军警,二话不说便将韩复渠团团围住。
用余光向窗外楼下瞥去,几百名军警已经将整栋旅馆包围,韩复渠心中已是了然,反倒不惊慌起来,苦笑一声道:“可是蒋委员长请我?若是如此,我这便随你们前去。”
军警点头,这就将毫无反抗的韩复渠带出了门。
革职?关押?上了车的韩复渠心中仍在思量着何去何从,孙桐萱是自己人,关键时刻必然会替自己说话,此番带他一同前来倒也算个保险措施,至于其他,倒是不需太过担心,以当下的形势来看,日本人步步紧逼,想来*也没有时间处理自己。
沙场也好官场也罢,呆的久了,人便没有了恐惧,正如此时的韩复渠,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接下来自己将迎来的,却是冰冷的子弹。
早在电令韩复渠前来开封开会的时候,关于他的处置,*心中早已有了打算,然而这样的打算,却不是每个人都欣然同意的。
首先,何应钦便表示出了犹疑,为此不惜特意前去劝说*道:“委座,韩复渠虽抗命在先,然此人乃是西北军的老将,而如今又是大敌当前,在这等紧要关头诛杀一名上将,恐怕会动摇军心,实属不妥。”
“有些事情明知不妥,但必须要做,”*深吸了口气,早已下定了决心道:“韩复渠不死,今后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将领不战而退,若是纵容这样的不义之举,岂不是要伸手将我中华拱手让人?韩复渠这等人必死,正如楚尽忠那等人必须活下去。”
说到楚尽忠,*不免皱了下眉头,摆手道:“命吴忠柏联络徐州方面,约定之期已到,为何还未听到楚尽忠的消息?”
何应钦这便将*的打算看了个通透,关于韩复渠是杀与不杀的问题,已经无需再谈,*如今乃是主意已定,杀一个佞臣,扶一名英雄,此举乃是为定全民抗战之心,韩复渠有罪,但罪不至死,要怪也只能怪他这罪责犯的不是时候。
李宗仁接到电话的时候,有种接到了审判令的感觉,在电话里,李宗仁只得将实情照说道:“想来必然是路上耽搁了,接应的人早就派了出去,只要是在徐州附近,必保万无一失。”
吴忠柏没有多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李宗仁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只要是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当然是他的责内之事,但若是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即便是怪罪,也不该怪罪在自己头上吧?
就在李宗仁忐忑不安,正准备再调派兵力前往城外接应搜索的时候,走廊里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在高声说话,其间竟然还夹杂着笑意?都已经到了什么时候,居然还有人笑得出来!李宗仁正在气头上,二话不说便将房门重重推开,正准备发话训斥的时候,却见副官迎着一名青年正走过来。
青年脸上满是泥污血污,但即便如此,还是不难从其中看出英武之姿,仅说其身上的气质,便与一般人所不同,凭着李宗仁这么多年身经百战,见过的官兵将领数以百计,却很少能够看到这样的气势。
那是从生死之间徘徊辗转多次,看穿了一切后仍旧雄心不改,对一切都有着大无畏之态度的气势。
不需副官多言,李宗仁已经料想到了,紧张的冷汗还没来得及擦去,便立刻换上了一脸和煦的笑容道:“委员长果然没有看错人!年纪轻轻大有作为,的确是英雄自古出少年啊!”
楚尽忠上前敬礼,脸上却毫无喜色,反倒是哭丧着脸道:“让李长官等候多时,尽忠难辞其咎。”
“哪里的话!”李宗仁一边摆手一边将楚尽忠迎进办公室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李宗仁心中暗道,可不就是来了就好,若是楚尽忠不来的话,自己还不知道蒋委员长要如何责难下来,但是再转头一看,楚尽忠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楚尽忠不等坐下便诉苦道:“长官有所不知,楚某差一点便见不到长官、见不到委员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