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风再一次地陷入了沉思中,罗伟的话已然确定无疑地证实了他当初的怀疑,只是想一想自己身边的几个亲信属下,想来想去便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刘金彪。
刘金彪的确有些令人怀疑,想一想每一次他参加的行动,就没有真正得利落过,比如那个抓捕陈九坡的行动,原来的计划是由他亲自制订的,应该没有什么破绽,负责行动的人就是刘金彪,但是那种王风自觉得都万无一失的计划,还是被陈九坡逃脱了;他对刘金彪的怀疑还远非就这一件事上,暗查方文清,这么隐密的事情也是无果无终,显然是有人向方文清透露了什么,所以他们什么也没有查到。如何才能够查出那个潜伏的敌人呢?如何才能够确认刘金彪是不是就是潜伏者呢?这一切的问题都让王风不得不冥思苦想,不得不认真得面对,也许在这个时候,挖一个陷阱,或者才是最合适的。
离开了红玫瑰理发店,这里离着《新华日报》的报社倒是不远,他忽然很想到那里去看一看,买份报纸,哪怕是站在远处能够看到李梦茹的一个背影,他都觉得心满意足。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自己也有一个儿子在世之后,王风忽然便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了太多值得他为之奋斗的东西了,除了牵挂,更多的却是一种希望。
沿着临江路,王风很快就走到了位于文化街中段的《新华日报》报社对面,此时这个地方是《新华日报》新近搬迁到这里的,原来《新华日报》的营业部在重庆的西三街十二号,因为被日本飞机不幸炸毁,所以他们才租下了这间原是聚兴城银行修建的三层楼的建筑,楼下作为营业部,楼上作为办公用房。
营业部下面并没有几个人,《新华日报》在重庆来说,发行量还不是很大,这主要还是因为并没有得到民众的认可,远不及《大公报》《中央日报》等报纸卖得好。
王风在《新华日报》对面的一家小茶馆里坐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有几个人出入,更没有看到他急切得想要见上一面的李梦茹的身影,他想可能李梦茹这个时候并不在这里,当即会过了茶钱之后,出了茶馆横跨过马路来到了《新华日报》的店面里。
“先生,是要买报纸吗?”一个二十多岁戴着眼睛的小伙子正在清点着稿样,看到王风走入,起身相迎,热情地问着他。
王风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来到了装着玻璃的橱柜前,道:“给我来份今天的报纸!”
“好的!”这个戴着眼睛的小伙子答着,从橱柜里取出一份《新华日报》递到了王风的手里,王风马上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油墨的香味,他付了钱正准备离去,却听到这个小伙子侧过头正看着楼梯口处,喊着:“李姐,你在看什么呢?”
王风顺着这个小伙子的目光,把头也转现了楼梯口处,整个人马上如同是触了电一样得浑身一颤,他看到李梦茹正目不转睛得盯视着自己,仿佛是在旁若无人地看着风景。他的心猛烈地跳动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看到营业部里还有其他的人存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抱紧她,向她倾诉自己多年来的相思之苦。但是,他却不能够,多年的特务生活,已然令他
早就学会了掩藏自己的内心、对任何事情都必须冷静、平静地来处理。
李梦茹显然站在那里有一会儿了,也许是她在下楼的时候看到了王风,便一直象是怕惊扰了他一样,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王风,浑忘记了自己要去做什么。
小伙子的问话,就好像是天外来音,将李梦茹正出神的遐思惊醒来,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连忙应着道:“哦!没……没什么!”说着,也许是为了引开小伙子的注意力,问着他:“小王,今天的报纸卖得还好吗?”她在问着小伙子的时候,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王风。
王风也有些不知所措,尽管他曾经在敌特间谍中能够应付自如,但是如今却在李梦茹的面前,就犹如是被人脱光了衣服一样,连一点儿的伪装都没有了,只能是低下头来,夹着这份报纸逃也似的冲出了这家营业部,沿着文化街也不辨方向地快步走去,一颗心儿依然在砰砰乱跳着。
也不知道走出了多远,王风的心情才渐渐地平息下来,看到了李梦茹,令他终于有了一份安慰,他有理由为自己辩驳,就当是各自都在战斗吧,只不过两个人战斗的方式不同,但却是在同一个战壕里,就算是不能够相濡以沫,只要是彼此知心,那又何妨呢?
他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校场口附近,一到这里,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曾经欺骗过他的小男孩韩水生来,那个擦皮鞋的孩子显然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在彭氏义庄的入口的巷子口处摆摊,或许与那个棺材有关联,只要找到他,向他问清楚他到底是受何人指使,兴许对解开这个谜一样的案子有作用。
思想所及,王风没有再犹豫,径直得向十八梯走去,这一回,他依然没有找到韩水生,但是却看到了第一次告诉他水生姓韩的那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正在为别人擦着皮鞋,见到他的时候,还想要躲开的,却被王风抓住了。
“我没有犯法!”小姑娘几乎是要哭出声来了,对着王风辩解地道。
王风笑了一下,从身上摸出几枚硬币,塞到了她的手里,对着她道:“我没有说你犯法呀?”
“那你抓我做什么?”她还有十分害怕的样子,手里紧握着王风给她的钱,已然哭出了声来。
王风蹲下来,替他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这才笑着问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小姑娘点了点头,告诉着他:“是水生哥告诉我的,他说他骗了你,你要抓他!”说着,又哭了起来,道:“可是我又没有骗你,你抓我做什么?”
“呵呵,别哭了!我也不抓你,也不抓你水生哥,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找到他,问他几句话!”王风好言相告着。
小姑娘有些不信,但终于还是忍住了眼泪,问道:“真的?”
“真的!”王风一本正经地点着头。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有些怀疑地道:“我怎么信你呢?”
王风想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又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纸钞来,塞到了她的手里。小姑娘怔了怔,看了看手中十元的纸钞,终于还是动心了,她擦一天的皮鞋
也许才能挣到这么多钱。
“好!我带你去找水生哥!”小姑娘说着,同时又警告一样地道:“你可要说话算话!”
“我向来说话算话的!”王风笑着答应着。
小姑娘叫作小霞,也是和水生一样,在这一带靠擦皮鞋为生,她的家离着水生的家并不远,所以大家都认识的。
沿着曲曲弯弯的小巷,走了一段路之后,小霞带着王风走进了一条只能容得一个人过身的胡同里,两边是高高低低一片草棚,许多的住户连个屋墙都没有,只有可以暂时遮雨的顶子。王风知道这里是重庆最大的一片贫民窟,因为没有人来管,所以只要是有空地的地方,都会被人搭上棚子用以栖身,而这种地方往往又是重庆最危险的所在,上一次日本人的飞机轰炸的时候,就是使用燃烧弹引燃了这样的一个贫民区的住地,那里的火势立即漫延开来,便是消防队赶来,也无从下手,因为他们连能过去的路都没有,只能看着越烧越旺的大火,听着大火中嘶喝的惨叫声,作着杯水车薪的抢救。那一次的轰炸,真正被日本投弹炸死的人并不多,但是那一场大火,却烧死了数百人,其中大多都是妇女和儿童。
终于,小霞带着王风在一家破烂如同是茅厕的小屋子前停了下来,告诉着王风:“这就是水生的家,他和他奶奶住在这里!”
“他奶奶?”王风愣了一下,问道:“难道他没有父母吗?”
“他爹和妈都被鬼子炸死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奶奶!”说着,小霞又恳求着道:“他奶奶的眼睛瞎了,你要是把水生哥抓走了,他奶奶也活不成的!”
王风的心里头有些发酸,他郑重地点着头,同时摸着小霞的头,告诉着他:“你放心吧,我不会抓他走的!”
小霞点了点头,走到了门前,喊着:“水生哥在吗?有人来找你了!”
屋里传来了一个老妇女的声音,答着:“是小霞吧?你水生哥一早就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呢!”说着,屋门打开来,一个满脸皱纹,肤色又黑又脏的老太太柱着拐杖走了出来,她的眼睛虽然不停的眨着,但是王风却看得出来,那双眼睛的瞳孔非常小,显然正如小霞说的那样,这是一个瞎老婆子。
“是谁要找水生呀?”老太太问着小霞。
小霞转头看了看王风,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此跟水生的奶奶介绍。
王风笑着扶住了这个老太太,对着她道:“你好,我是水生的一个朋友,想找他问点儿事!”
“哦!你等一会儿吧,他或许就要回来了!”老太太说着,又象是想到了什么来,问着王风:“你说你也是水生的朋友?呵呵,那你认不认识齐先生呀?他也是水生的朋友,而且对我们水生很是照顾的,我们一家也多亏了他的照顾,才活到了现在!”她说着,话语里满是感激之情。
“齐先生?”王风怔了怔,含糊地道:“呵呵,认识!认识!”他真得不知道所谓的齐先生指的是哪一个人,也许只有见到水生的时候,才会从他的口里问出个所以然来,如今这么得回答,完全是为了迎合这个瞎眼老太婆的好奇之心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