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布雷面色有些难看,对蒋介石说道:“谣传张自忠将军阵亡了。”“什么?”蒋介石听后,受伤的毛病瞬间滑落在纸上。洁白的纸张,顿时污黑一片。蒋介石有些精神恍惚,过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消息可靠吗?哪里得到的消息?”陈布雷说道:“侍从室的参谋从日本人的汉口广播电台里面得到的消息,目前可靠性还不敢确定。”蒋介石稍微的心安一些,对陈布雷说道:“马上给第五战区发电,询问张自忠总司令的情况,让他们接到电文后立即回电。”陈布雷说道:“是,委员长。”蒋介石呆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呆滞。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李宗仁正在和几个参谋商讨着战事。参谋长拿着一份电文走了过来,李宗仁说道:“先等等吧,我们商讨完之后在看。”参谋长说道:“是委员长的电文。”李宗仁说道:“不会又是指挥哪个部队调离战场吧。”参谋长面色有些沮丧的说道:“委员长闻听张自忠总司令已经阵亡了,特意发来电文询问我们。”李宗仁有些震惊的说道:“立即询问三十三集团军总部,看看消息是否属实。”参谋长说道:“现在已经联络不上他们了。。”李宗仁来回的走动着,对一旁的参谋长说道:“给重庆回电,如实报告。另外马上查询张自忠那里的情况。”参谋长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蒋介石看到陈布雷远远的走来,有些安奈不住站起来说道:“怎么样了,是不是第五战区的电文。”陈布雷点了点头,快步走了过去。迅速把电文交给蒋介石,蒋介石看了看电文的内容:“自删日(15日)以后即失去联络,情况不明,现正积极查询。”蒋介石顿时坐在椅子上面,目光呆滞的看着陈布雷。陈布雷急忙说道:“委员长,您没有事情吧?”蒋介石挥挥手,对陈布雷说道:“看来消息十有**是真的了。我又失去一员大将啊。”陈布雷急忙安慰说道:“也许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象的这样,我马上让第五战区尽力查询。”蒋介石点了点头。
谷瑞雪身中三弹,左肩、左大腿、右臀负伤,躺在麦田里,奇迹般地躲过了敌人两路搜索,因在他躺的不远处,有一具手枪营战友的遗体,装束和他一样,身上也是九龙袋,“二十响”,大片刀,大概敌人将其认为是他,才使他逃过了搜索。谷瑞雪躺着,流血过多,又有几天没吃饭,子弹打完了,“二十响”也打坏了,实在不想动。
天慢慢黑下来,雨也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谷瑞雪赶到前边不远的一个村庄,恐怕村里不安全,便在村边的竹园里“睡”了一夜。饿得难受,就在麦田里搓点麦子吃,渴得厉害,就到小溪边捧点水喝。伤口疼痛,就咬牙坚持着。心里只想着,一定要活着回去,把总司令和战友们壮烈殉国的情况汇报上级。
第二天清晨,谷瑞雪握着打坏了的“二十响”,小心翼翼地走进村子,村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突然,一个身着便衣的人,手里提着手榴弹,正小心地一边四下探望,一边前进。谷瑞雪突然上前,用“二十响”指着他大声说:“不准动!”那人先是大吃一惊,稍一停顿,便高兴地说:“自己人!自己人!”谷瑞雪对他说道:“你是楚高参的警卫?”那人说道:“我正是,楚高参等人就在里面,总司令怎么样了?”说着小张带着谷瑞雪前往村庄内。
谷瑞雪见到楚天明后沉痛地告诉他说:“总司令阵亡了,手枪营的官兵已伤亡殆尽,你要找总部,现在总部只剩我一人了。”村庄内的警卫连听后,顿时所有人全部流下泪水。楚天明对一旁的警卫连连长说道:“你派人把消息通知黄维刚师长,我带人去找总司令的尸体。”连长泣不成声,只能点了点头。楚天明带着几十个人,迅速的在谷瑞雪的带领下赶到张自忠殉国的地点。楚天明到达地点之后,寻找半天也没有发现张自忠的尸体,一个战士喊道:“高参,这里还有活的。”楚天明过去一看,居然是王二宝。王二宝一字一顿的说道:“鬼、子、把、总、司、令、的、尸、体、抬、走、了、”说完,王二宝又昏迷了过去。
楚天明立即想到鬼子肯定是把张自忠的遗体抬到位于陈家集的鬼子师团部,楚天明吩咐几个战士抬着王二宝谷瑞雪等人回去养伤,自己则是带领剩余的战士们赶往陈家集。
在陈家集,楚天明却意外的遇到了38师的部队。紧接着,38师官兵含泪抬着张自忠的棺木护送到河西。原来,马孝堂被村民所救。又遇到了38师的搜索队,这才让黄维刚知道了张自忠总司令殉国的消息。
17日,黄维刚将谷瑞雪张自忠总司令殉国进过报告电文发给集团军副总司令冯治安,冯治安立即赶到位于快活铺的集团军总部,主持总部工作,并在18日将张自忠殉国电文转发给战区长官部。
“李长官,已经确实了。张自忠总司令阵亡了。”参谋长悲痛的对李宗仁说道。“他。。”话还没有说完,李宗仁却已经老泪纵横。泪水顺着李宗仁的脸上滑落,一旁的参谋长说道:“李长官,节哀啊。”李宗仁过了一会,对参谋长说道:“给委员长发电。。我。。”说着,泪水再次流了下来。没有多久,李宗仁双眼红肿,对一旁的参谋说道:“精神恍惚,若有所失。”
重庆,蒋介石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陈布雷有些悲伤的走过来说道:“委员长,第五战区报告。据张总司令卫士谷瑞雪负伤回部称:当敌人大部向我包围时,总司令即登山督战。16日午左肩受伤,请回部包扎,坚不肯回,仍神色自若,复大呼向前冲杀。未几,胸部又受重伤,即拔枪自决,为随从副官朱增源所夺,随即倒地微呼曰:你们快走,我自有办法。又曰:对国家、对民族、对长官,良心很平安,大家要杀敌报仇,遂瞑目殉国。”蒋介石心里的希望完全被陈布雷的话击破,蒋介石的泪水在眼里打转。蒋介石对陈布雷说道:“他糊涂啊,他是上将总司令。为何要亲赴一线指挥啊,他这一走。我失去一位良将啊。”
蒋介石随即回电第五战区:顷悉荩忱总司令亲临前线督战,壮烈阵亡,噩耗传来,痛悼万分!顾荩忱忠贞英勇,牺牲成仁,本其素志,光荣一死,炳耀千秋!惟在此抗战中途,将星忽殒,使国家遽失长城,损失过大,其何以堪?此中追念素所信赖爱护之袍泽,不禁悲痛无已者也!至荩忱尽瘁革命,功在党国,所有表扬抚恤诸事,自当从详拟订,呈请国府明令施行。其所部,请兄代中善为抚慰,务继荩忱总司令遗志,益加儆奋。俾得复仇雪耻,完成抗战最后之胜利,以慰其在天之灵,是所切望!闻耗仓猝,未能尽意。现荩忱遗体,已否寻得运回?其阵亡详情,均盼详报。
18日下午4时许,张自忠将军遗骸运抵小河街,停放于华安旅社。当晚9时,当地驻军官兵数百人,在此设立灵堂,焚香化纸,顶礼膜拜,祭奠忠魂。仪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才把张自忠将军的遗骸抬上事先准备好的灵车上。街上老百姓得知后,不约而同地齐聚在公路两旁,嚎啕大哭。灵车直抵快活铺三十三集团军总部。
遗骸运抵集团军总部,副总司令冯治安、苏联顾问、总部官兵及当地群众痛哭相迎。冯治安和两名苏联顾问含泪查看了张将军的伤势,发现全身共伤7处,除右肩胛骨的炮弹伤和一处刺刀伤外,左臂、左肋骨、右胸、右额各中一弹,颅脑塌陷变形,面目已难辨认,惟右腮的那颗黑痣仍清晰可见。冯治安命前方医疗队将遗体重新擦洗,作药物处理,着马裤、呢军服,佩上将领章,穿高筒马靴,殓入楠木棺材,然后举行了庄严隆重的祭奠仪式。
5月21日5时,李致远将军、徐惟烈顾问楚天明高参奉冯治安之命,率手枪队,乘六辆卡车从快活铺起程,护送张自忠灵柩前往重庆。车队经荆门、当阳等县和沿途集镇,均有各界群众祭奠。下午3时许,车抵宜昌县境。湖北省代主席严重、江防军司令郭忏及二十六军军长兼宜昌警备司令萧之楚等40余名军政官员,等候在城郊扬岔路迎灵。他们在这里举行了沉痛、肃穆的迎灵仪式,尔后起灵沿汉宜公路前进,沿途许多农民自发地加入送灵队伍。
宜昌城内,百姓们见到张自忠的灵柩之后,纷纷跪地迎接。百姓们纷纷喊道:“将军一去,大树飘零。”楚天明已经泪流满面,任由自己的泪水滴撒在土地之上。这时候,空袭警报响起。楚天明喊道:“保护好总司令的遗体。”一旁的严重说道:“组织百姓们撤离。”但是百姓们没有一个人离开,仍在原地。飞机飞临宜昌上空,竟一反常态。没有投下一弹,未放一枪。
22日,严重、郭忏率军政官员数百人举行公祭。江防军军乐队奏响哀乐,老百姓燃放鞭炮,向这位民族英雄致祭,全然不顾顶空盘旋的敌机威胁。
23日凌晨4时,张自忠灵柩在严重、郭忏、王陆一等人护送下,由东山公园东山草堂运往轮船码头,宜昌民众路祭送灵者有10万之众,夹道香花爆竹不绝。民生公司免费运送灵柩的“民风”号轮,停泊江面,生火待发。哀悼张将军的汽笛声不停地由行驶于江面的轮船上传来,一阵紧接一阵,扣人心弦。直至6时半方开船起航。
灵船途经巴东、秭归、巫山、奉节、云阳、万县、忠县、丰都、涪陵、长寿等地,所到之处,当地民众均要求登船致祭,航行非常缓慢,直至26日下午5时到达唐家沱,在此将灵榇转移至“民生”号轮,以便驶入嘉陵江。当时,军事委员会交际科郭沛副官长送来蒋介石所颁“浩气长存”横额及覆棺党旗。因重庆筹备迎榇典礼,在此停泊一日。当天,附近兵工厂工人、民生公司职工和当地民众,前往悼念致祭者,络绎不绝。灵船于28日晨8时,抵重庆储奇门。蒋介石及各院、部长亲临迎榇,举行盛大隆重祭奠仪式。蒋介石亲自主祭,气氛肃穆,极尽哀荣。祭毕登轮抚榇。蒋介石、冯玉祥、孔祥熙、何应钦、孙科、张群、宋子文、于右任等文武百官,登轮绕棺志哀。蒋介石在船上“抚棺大恸”,令在场者无不动容。
当天,蒋介石以中央军事委员长名义通电全军,表彰张自忠一生勋绩:
“张总司令荩忱殉国之噩耗传来,举国震悼。今其灵柩于本日运抵重庆,中正于全军举哀悲恸之余,谨述其英伟事迹,为我全体将士告。追维荩忱生平与敌作战,始于二十二年喜峰口之役,迄于今兹豫鄂之役,无役不是身先士卒。当喜峰口之役,歼敌步兵两联队、骑兵一大队,是为荩忱与敌搏战之始。抗战以来,一战于淝水,再战于临沂,三战于徐州,四战于随枣。而临沂之役,荩忱率所部疾趋战地,一日夜达百八十里,与敌板垣师团号称铁军者鏖七昼夜,卒歼敌师,是为我抗战以来克敌制胜之始。今兹随枣战役,敌悉其全力,三路来攻,荩忱在枣阳之方家集,独当正面,断其归路,毙敌无算,我军大捷。假荩忱不死,则此役收效当不止此。今强敌未夷,大将先殒,摧我心膂,丧我股肱,岂为中正一人之私痛,亦我三百万将士同胞之所同声痛哭者也。抑中正私心尤有所痛惜者,荩忱之勇敢善战,举世皆知,其智深勇沉,则犹有世人未及者。自喜峰口战事之后,卢沟桥战事之前,敌人密布平津之间,乘间抵隙,多方以谋我,其时应敌之难,盖有千百于今日之抗战者。荩忱前主察政,后长津市,皆以身当樽俎折冲之交,忍痛含垢,与敌周旋。众谤群疑,无所摇夺,而未尝以一语自明。唯中正独知其苦衷与枉曲,乃特加爱护矜全,而犹为全国人士所不谅也。迨抗战既起,义奋超群,所向无前,然后知其忠义之性,卓越寻常,而其忍辱负重,杀敌致果之概,乃大白于世。夫见危受命,烈士之行,古今犹多有之。至于当艰难之会,内断诸心,苟利国家,曾不以当世之是非毁誉乱其虑,此古大臣谋国之用心,固非寻常之人所及知,亦非寻常之人所能任也。中正于荩忱信之尤笃,而知之特深,荩忱亦坚贞矢,不负平生付托之重,方期安危共仗,克竟全功,而乃中道摧折,未竟其志,此中正所谓于荩忱之死,重为国家前途痛悼而深惜者也。虽然国于天地,必有与立,而我三民主义之精神,即中华民国之所由建立于不敝者也。今荩忱虽殉国,而我三民主义之精神,实由荩忱而发挥之;中华民国历史之荣光,实由荩忱而光大之。其功虽未竟,吾辈后死之将士,皆当志其所志,效忠党国,增其敌忾,翦此寇仇,以完成荩忱未竟之志,是荩忱虽死犹不死也。愿我全体将士其共勉之。”
同时,国民政府军事委员发表通报称:“三十三集团军张总司令灵柩,已于本日辰刻安抵重庆,委员长蒋亲率中央常委与各部长临江迎柩,主持丧务并呈请中央特颁荩忱总司令抚恤费洋10万元。除其生平事迹由委员长蒋亲自撰拟交党政史委员会存记外,并将张总司令之子女由本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给资教养成年,以示优异而慰忠魂。其同时殉难之官兵,已令其各主管长官负责查明后一体优恤等因,尚期周知全体将士,同仇敌忾,共矢忠勇杀敌致果,誓成先烈未竟之功。特此奉令通报。中华民国二十九年五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