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黑乎乎的脑袋从民居屋里的废墟中鬼魅般探了出来,四下略一打量又无声无息地缩了回去,又过了半袋烟的功夫,六道黑影便如鬼魅般从废墟里闪了出来,不用猜,这六个人肯定是陈运发所率领的特战小分队了。
除了曾经水这个超级狙击手当成观察手进入租界,其余所有人都进入了一直到最后关头才宣布的第二条地道,一直躲藏了两天,直到利用夜间游过苏州河藏身于这片阵地上的曾经水发来消息表明基本安全,日军所有主力部队都去往十公里外的主阵地,这片区域内主要是由日军辎重部队在活动,一直耐心在地道里等待并修整的陈运发这才率队从地道主出口钻出来。
除了陈运发等六人出来,其余人在雷雄的带领下还在地道口下待命,陈运发很小心的透过满是窟窿的民房木门观察着二十几米外的日军辎重兵驻地。虽然曾经水二十分钟前就发来信息,他就在100米外的一栋破楼上,周围两里地内,除了这个已经在此地驻扎一天的辎重兵小队,再无其他任何日军部队,但身为指挥官,陈运发不亲自观察一眼总觉得心里还是不够踏实。
或许因为是在自己主阵地后方的缘故,日军极为松懈,明亮的篝火驱散了华东深秋的严寒,但却将他们在野外的所有人的身形暴露无疑。足足有五十多人就躺在两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堆旁,陈运发甚至能看清沉睡日军的面部表情。
辎重兵或许在战斗方面比起日军主力步兵有一定差距,但靠山吃山靠水喝水,这帮辎重兵们的后勤给养绝对是不差的,每个人身下都垫着厚实的毛毯,加上身边就是散发着热量的篝火,足够的温暖让这帮日军睡得很香也很沉,嘴角甚至还流着幸福的涎水。
包括就距离民居外不过七八米靠在半截砖墙上打盹的一组两人的日军哨兵,抱着步枪两个人互相靠着垂着头,如果细细听去,貌似微风中还吹送着他们幸福的小呼噜。
这绝对是陈运发所见过的军纪最松懈的日军,但,陈运发的眉头却微微的皱起来。因为,日军,真的是太多了。
杀光这批日军不难,先搞定正在打盹的日军哨兵,一堆手雷丢过去,还在睡觉的几十名日军基本也被炸死的差不多了。
难的是,如何悄无声地宰掉这批日军,方圆两里之内没有日军,但不代表两里地外没有。别看80多人都是精兵强将,还拥有苏罗通机关炮以及迫击炮,但距离这里十几里地外,可是有着十几万日军,人家就是一人吐口吐沫都能把他们这支小部队给淹死。
真正让陈运发有些犯难的,还真不是一堆一堆躺在篝火堆旁的小鬼子,而是,那栋楼房里,还有鬼子。
是的,日军辎重兵的编制真的是太庞大了,做为步兵联队的预备兵员,他们的一个辎重中队,就拥有兵员超过500人,一个小队,就是一百多号人,堪比一个完整编制的步兵中队了。
日军一个辎重兵中队所配备的卡车大约是四十辆,这里有卡车十辆,也就是说有着大约一个小队的兵力。一百多名小鬼子啊!陈运发看看屏息静气等着自己下达军令的特战小分队队员们,再扫一眼基本不设防的鬼子们,也忍不住有些蛋疼,这可是前所未有的难题。如果要是特战大队在这里,估计不用多久就能砍瓜切菜一般将这帮鬼子全部干翻,可现在,连他一起,总共就六个人啊!
曾经水不能动,他要负责警戒,也是所有人最后一道防线,他需要解决对所有人最大的威胁。经过无数次特种作战后,每个小分队的狙击手需要隐藏在黑暗中成为大家伙儿最锋利的箭已经成为所有人的共识,他们在实战中飞快的进步,已经越来越接近未来的特种作战战法,血与火的考验,可不是刘浪光用嘴说就能教会的。
如果对这个难以解决的目标放弃的话会怎样?陈运发看了看戴在手腕上的表,时针已经指向凌晨1时,距离天亮还有五个多小时时间,他们要想在五个多小时时间内全副武装抵达距离此地直线距离超过25公里的目标区域,并还要迂回绕过日军重重的封锁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只能在解决这批日军之后,穿上这批日军的军服,化装成日军并开上这批装载着物资的卡车,才有机会离开这里。
他需要帮手,足够的帮手,哪怕是雷雄和他的弟兄们并没有什么特种作战的经验。主意已经打定,陈运发冲队员们连打几个手势,示意他们继续对日军监视并等待,他要返回地道和雷雄商量。
见陈运发巨大的身躯重新从地道口返回,一脸焦急的雷雄连忙凑过来,问道:“怎么样?陈二哥,外边啥情况?弟兄们可以出去了吧!”
在深达地下十米的地道里虽然有得吃也有得喝,因为有几个出风口,也不算太憋闷,设计得很人性化的地道里空间也足够大,八十多个人就算是横七竖八躺着也还有空地。可是,却没有人愿意就这样躺在地道里坐等,他们都是中国目前算得上最职业的军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在地道里呆的时间越久,日军在地面上的军事行动就会越多,他们回到地面上后能够回到己方阵地上的机会就越渺茫,那基本上就和慢性自杀也差不了多少。
与其回到地面被日军撵得像兔子一样东躲西藏最终被围杀,那还不如呆在四行仓库和日军拼死一战呢!那至少能保证在战死之前捞个够本。
“敢不敢跟哥出去干票大的?外面有差不多100多个鬼子,具体人数多少不清楚,但最少不会少于100,而且,所有弟兄们,不许用枪,我们不能惊动远处的鬼子。”陈运发凝神望着雷雄,面色严肃的低声说道。
“嘿嘿,俺以为啥事儿呢?二哥,不就是100来个鬼子嘛!这活儿咱们干了。”雷雄却是个乐天派,大嘴一咧乐了,回头对后面早已列好队准备上去的官兵低吼道:“说不用枪就不用,所有人,把枪里的子弹都给俺退了,一颗都不准留。今天,咱们就来个杀年猪大会,光用刺刀给鬼子放血,还能省点儿子弹。”
“哈哈,连长,杀猪没问题,但猪要叫出声我们可没办法了。”士兵们嘻嘻哈哈的一边退子弹,一边问道。
“是啊!二哥,鬼子喊出声怎么弄?”雷雄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杆步枪的刺刀卸下插到腰间,随口问道。
“那他的声音也得足够大到传出800米去。”陈运发眼神微微一凝,冷然道。
枪声可以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足足一公里,但惨叫声可没有这个穿透力度。他只是惊讶于这帮普通步兵们的胆子,却是要比他想象的大的多。不过转念一想,也不由哑然失笑,他显然忘了,敢进入四行仓库和一个步兵联队厮杀的这帮士兵们,恐怕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连生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只拿刀杀人?
“陈二哥,外面鬼子的枪是不是扎着一堆堆放着的?”雷雄一边又往腰间插了一把刺刀,一边问道。
“好像是?”陈运发仔细一回忆,仿佛被提醒了,目光微微一闪。“你的意思是?”
“嘿嘿,我就知道鬼子这老习惯改不掉,这样,你和你的弟兄们如果悄悄摸进去把鬼子的枪先给藏起来,那我带着弟兄们宰他们可不就是杀猪了嘛!”雷雄龇着一口黄牙笑道。
“有你的。”陈运发忍不住冲这位貌似漫不经心的提议伸出大拇指。
这才是最正确的打开方式,他和五个同伴不需要完成悄无声息杀掉一百多号人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只需要将鬼子的枪全部悄悄藏在一边即可。端着刺刀的80名精兵悍卒几乎能在白刃战中干掉同等人数的日寇,那更别提手无寸铁被惊醒的日军了,绝对是一面倒的屠杀,没有鬼子可以在这场不对等的战争中生存。
陈运发是当局者迷,只是想着怎样用自己最习惯的特种作战方式干掉这100多号敌人,却没想到,不杀人,当上一回梁上君子,同样能达到这个效果。
一连的官兵们真的很节约,在撤退进地道的时候,不仅带了自己习惯的中正式步枪,连陈运发他们那次夜间偷袭日军扛回来做为战利品的三八大盖都不辞辛苦的搬到地道里,加上一些负伤和战死士兵的配枪,几乎每个人都是腰间插上一把刺刀,手里再端上一杆带刺刀却没有退子弹的步枪。
当然了,陈运发和雷雄也不是傻子,为以防万一,还是有十名士兵携带着压满了子弹的冲锋枪和六枚手榴弹不参与战斗,他们负责最坏情况出现时,直接用火器对日军进行杀戮。如果偷藏日军枪支的目标或者没有完全达成,而让日军手里有了枪,自己却还为了不惊动远处的日军而拿着刺刀跟人家硬顶,那,是不是傻?
连眼前这一关都过不了,还要傻不呼呼的去考虑什么未来,那恐怕都不是傻,而是又憨又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