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进入仓城中的日军“风吹屁屁凉”的四处挖掘宛若人间蒸发的中国守军的时候,能被那位日本陆军少将认为唯一可抓取的敌人,还在西林寺中顽强的抵抗。
那已经是松田朝吾派上去的第四队小分队了,当然了,除了第一队因为猝不及防被人品大爆发的青皮一口气搞定了快十个,另外两个步兵小分队在分别损失了三四人后就被铁哨命令撤退。而这个步兵小分队,却是和前面几个小分队都不同,他们都戴着防毒面具,这已经是松田朝吾最后的招数了。
先不说随着后方旅团部的命令传来希望抓活的,就连松田朝吾自己都对塔顶上的这个顽强的敌人开始佩服起来。
虽然帝国打着“我们是被动应战的旗号”进入中国,但做为一名成年人和受过高等教育的陆军学校毕业的军人,松田朝吾心里很清楚,这其实就是侵略,中国人誓死反抗那是必然的结果。但,自从师团由东北进入中国本土,松田朝吾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顽强的中国军人,孤身一人,依旧固守自己的阵地。
他不是没有试图让那名已经陷入绝境的中国人放下武器投降,他甚至用天皇陛下的名义做出保证,只要他放下武器从塔顶上下来,第六师团就一定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可惜,他的回答依旧是一声枪响,虽然并没有打中躲在60米外扯着嗓子大声喊话的那名从东北带过来的中国翻译。
对于这样的敌人,松田朝吾只能尊重他的选择,但他做为帝国的军人,也只能做出自己的选择。所有的常规战术都已经被证明无效,轻重机枪和掷弹筒对于坚固的石塔没用,唯一有威胁的步兵炮炮手拒绝开炮,一个步兵小队的轮番进攻以战损十六人为代价也没有耗尽支那军人的弹药,他甚至还有可怕的手榴弹,从孔洞中丢出来的手榴弹将攻到射击死角的两名爆破兵炸得浑身血里呼喇的还躺在距离塔基八九米的地方。
他不能再无谓的消耗帝国勇士的生命,常规战术无用,那就用非常规战术,除了准备进攻的那个已经戴上防毒面具的小分队,其余人已经全部退往120米之外。掷弹筒兵的身侧,是一箱表面上画着可怕红色骷髅头标记的特殊榴弹,那是在进攻之前师团部专门配发下来的化学弹药,一旦打开,就意味着死神的来临,比能夺人性命的炸药还要可怕的多。
在华北站场上,在一片丘陵地带构筑阵地最少一个步兵团的中国军人连续抵挡了大队四五波进攻而不退,战斗力极强,但在遭遇了这种芥子毒气弹攻击后不过三分钟,所有的英勇全部化为泡影。
最多不足五百人逃离了战场,足足有千人留在了他们的阵地上,戴着防毒面具的松田朝吾亲眼目睹了芥子毒气弹的可怕,因为呼吸和沾染了芥子毒气的中国军人成片死亡在他们的战位上,沾染了芥子毒气的皮肤出现大量的水泡,有的甚至有鸡蛋大小,在经过痛苦的挣扎破损后流出触目惊心的黄水。
但松田朝吾知道,其实他们真正的死因是因为呼吸了芥子毒气,如果破开他们的胸膛,就会发现,他们的肺部肿的像个篮球,可怕的肺气肿让他们根本没法正常呼吸,两分钟之内,他们就会痛苦无比的死去。
那个中国人完了,虽然榴弹爆炸无法摧毁那座石塔的塔顶,但只要他需要呼吸,逸散进去的芥子毒气就能随着他呼吸的空气进入他的肺部,最终窒息而亡。
而那队穿着防护衣和防毒面具在五十米外等待的小分队,甚至都没有携带炸药包,他们的任务是,进入石塔,带回那具中国人的尸体。虽然,按照松田朝吾的想法,是想将这个顽强而勇敢无畏的敌人葬在这个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甚至立个碑做为纪念,但他知道,这恐怕由不得他,帝国在这片战斗区域遭受重创,早已经抓狂的联队长和旅团长阁下恐怕会吊起这个异国勇士的尸体对城内的中国人做出威慑。
在华北战场上,谷寿夫中将阁下就用吊死全村支那百姓的行为做出过表率。
“青皮哥,小鬼子穿的那个鬼模鬼样的东西是想干什么?是不是能挡子弹?”从孔洞里看着戴着防毒面具在废墟间缓慢前行的鬼子兵的少年好奇的问青皮。
“不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他们想干什么,干他良个比的。”青皮脸色无比慎重的摇摇头。“秋声,你躲起来,不,你躲到下一层去。”
并不算正规的训练让青皮也无从知晓防毒面具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已经越来越成为一个战士的本能让感觉到大事不妙。
青皮不知道,但山鹰却是很清楚日军想干什么,久攻不下,日本人,又想用灭绝人性的毒气弹了。
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山鹰心里却是无比焦急的。自从奉命潜入这片战场准备接应友军,他已经观察超过15分钟,却没向大队长发出报告。不是因为他发现友军只有一人,而是,无论如何权衡,他只能绝望的判断,没人能救出绝境中的那名保安团弟兄。
他不能,早已准备好的4门山炮和超过10门迫击炮也不能,那名自陷绝境的保安团弟兄真的够狠,虽然选择的那个位置打阻击的确不错,没有重武器的鬼子轮番进攻也攻不进去,可是,那个位置也彻底将他陷入绝地、死地。
哪怕是给他插上翅膀,他也要面对上百名鬼子的枪口,也不一定能飞出火力网,想遁地,那首先也得有足够的时间从46米的高空下到地面,有那个时间,日军或许早已将整个石塔包围的严严实实。
除非是152团能组织一部最少达到两道三个步兵连的兵力对此地狂攻,在最短时间内击溃此地一个步兵中队日军的围困,说不定还有机会救出这名自陷绝地的保安团弟兄。
但,从战士的角度,山鹰知道,除非是指挥官疯了才会这么做。不抛弃不放弃的确是所有军人应该做到的准则,可当为了救此一人,却要牺牲成百名战友的生命,就算那名士兵最终能活下来,也会在痛苦中度过一生。
因为,援军要面对的,不光是这个步兵中队,这片战场上的日军,高达2000余人,一旦发现大量敌人,自然会从四面八方向这里包围……
可以说,当前的战局,就是无解之局,饶是山鹰面临过无数次和日军作战的险境绝境,此时,也无计可施。等到从4倍的瞄准镜中看到日军开始穿防护服的那一刻,山鹰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临了,他只能把决定权交给大队长来决定。
“被困的,只有一名保安团兄弟,就在西林塔上,围困他的,是一个鬼子步兵中队,那个弟兄,是英雄,据山鹰汇报,他至少击杀超过10名鬼子兵。”俞献诚放下手中的单兵通话器,面色肃穆的对着沉默着的两名同僚说道。“山鹰说,为攻下西林塔,日军已经准备开始动用毒气弹了。”
“在西林塔上?”王公屿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显出痛苦,缓缓摇头道:“救不了了,救不了他了,就算把我保安团的弟兄全拉过去和鬼子拼了,也救不下他了。俞老弟,我知道,你已经很尽力了,让弟兄们撤回来吧!别为了他一个,又搭进去几个,不值当啊!”
“不,还能救的。”俞献诚的脸上却无比果决,目光炯炯的看向沉默着的王克俊中校:“王参谋长,做为松江前线指挥部副参谋长,我能不请示指挥部直接调用的兵力是多少?”
“整个松江全城我不知道,但来之前解团长已经说过,只要是打鬼子,我西城区152团全军任由俞参谋长您调用。”王克俊微微一呆,随即立正回答道。
“好,那我就用一次解团长对我的信任。”俞献诚脸色一肃。“我命令,正由通过地下管道向松江方向后撤的152团半个步兵营和我独立团警侦营第2步兵连,由西林寺方向出口进入战场,一部对外建立阻击阵地抵挡其余日寇进攻,一部进攻围困西林寺的日军步兵中队,西城区所有火炮,由我独立团侦察兵山鹰指挥,炮击西林寺周边阻止日寇增援。”
“告诉152团3营营长和我独立团警侦营雷副营长,这是我俞献诚的军令,不是松江前线指挥部的,他们可以选择拒绝,但同时请告诉他们,如果是他们落入此险境,我俞献诚同样会下这样的军令。”
“是!我一定将您的命令传达到。”王克俊肃然立正。
王公屿泪水溢满眼眶。
他们敢保证,正在奉命后撤的152团步兵三营和独立团警侦营2连必然会接受俞献诚这道看似有些不理智的军令,为了一个人让数百人去冒险,甚至是数十人乃至百人的牺牲。
但做为指挥官,或者是说一名普通军人,他们却知道,就算是换成他们自己,也会接受。
不是不能接受牺牲,而是这次战斗本身的意义远大于战斗的结果。
不管救得成还是救不成,从这一刻起,松江来自三个不同派系的中国守军,将会捏成一股绳作战,不管是松江保安团还是川军第43军或是独立团警侦营和侦察大队。
所有士兵都知道,不管是谁,他们都不会被自己战友放弃。只要你,在和日军英勇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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