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牛岛满到坂井德太郎再到第六师团师团长谷寿夫看着各级汇报过来的战报眼珠子都红了。
这可能是第六师团自成立来最悲催的一天。
先前在松江西城外损失虽然大,但那好歹还只是一个方向在战斗,可这次却是东西南三城,第六师团三个方向总共投入了四个步兵联队中的三个,总计高达9个步兵大队,西门主攻方向5个步兵大队,东门2个,南门2个。轮番进入城池里进攻的9个步兵大队总兵力高达8000余人,结果竟然战死超过1700人,重伤1000余,轻伤则不计其数。
换句话说,几乎是一个步兵联队就可以退出作战序列了,而这,还是抽调了辎重联队2000余二线兵补充后的结果。如果加上前两天的损失,那是一个谷寿夫都无法直视的可怕数字。
不光是谷寿夫和麾下的两个少将旅团长差点儿痛苦的集体抱头痛哭,就连莅临第六师团部观摩大日本帝国陆军第一次大规模巷战战况的第十军军长柳川平助和第18师团师团长牛岛贞雄以及第114师团师团长末松茂治三个日本陆军中将,都用瞠目结舌的面部表情表示。
“八嘎的,第六师团这一仗打得实在是太狗屎了。”
狗屎到连金山卫登陆一仗战损超过5000人的末松茂治都敢在心里喊狗屎,你可以想象第六师团在松江这一战中的损失有多大。
更重要的是,这一仗远远还未到完结的时候,顽强的支那人还在城池中据守,而第六师团也不过才刚刚攻进城边上,距离彻底占据整个城市还遥远的犹如大唐高僧刚刚朝长安城头上的唐王陛下挥手告别去西域迎取真经的那一刻。
不过,就算是对谷寿夫最不爽的末松茂治这会儿也没敢出言挑逗已经通红着眼珠子犹如一头发情公牛的“短腿谷”。看他那模样,完全是要逮谁咬谁的节奏,要是被咬伤了,这里可没有狂犬疫苗。
战况糜烂,几乎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第六师团在松江这一战。
松江不能迅速被攻克,带来的恶果显而易见,第十军大量的重装备和辎重显然是不能快速通过公路越过松江城朝预想的苏州地区对数十万正在疯狂后撤的中国军队进行迂回包抄的。
而没了这些重装备,别看第十军“神兵天降”般从金山卫登陆,“一副老子天下第一就是来堵你数十万人后路的”气势汹汹模样,真让他们两个步兵师团轻装向苏州地区迂回,三个日本陆军中将绝对瞬间变成“很小胆”。
数十万急于夺路而逃的中国军人可不是吃素的,就他们几万人拿着三八大盖和几门步兵炮和数十万拥有枪炮的几十万号人硬干?别说末松茂治不会这么傻干,就连被建功立业的梦想把胆子已经撑得很大的柳川平助也不会二逼如此。
几乎不用再摆在台面上说,在金山卫的时候柳川平助定下的向西大包抄迂回至苏州方向的计划在第六师团于松江一战的焦头烂额中彻底破产了。此时谁再拿这个曾被几位日本陆军中将寄予无限希望的作战计划来说事,就是指着和尚骂秃子,把谷寿夫的脸打了还不够,还要脱了他裤子打屁屁,包括几名日军师团长在内。
当然了,柳川平助做为十万大军名义上的总指挥,自然是可以给暴跳如雷的谷寿夫来一通训诫以加强自己对于麾下三个师团两个重炮旅团以及补充旅团的控制力,但他显然还是给了这位和他一条心希望在这次大战中建功立业的同僚很大的面子的。
“谷君,松江战事因支那军顽强抵抗而暂时没有太大进展,但犹如“水无定势”,战事变幻无常也向来非你我所想象,此乃非战之罪。松江为支那军撤退路线上最重要城镇,我军必克之,我相信第六师团诸君一定会不辜负天皇陛下之期望,定能全歼敌军于城内。”柳川平助首先还是耐着性子鼓励了第六师团一把。“但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已经来电两次,因支那军正在疯狂逃逸,电令我等迅速依照大本营作战计划攻占闵行,堵住支那军后撤之路,战事紧急,刻不容缓,我欲与牛岛君率第18师团及第六重炮旅团根据华中派遣军司令部电令攻占闵行,留114师团之第128步兵旅团充作你军之预备队,预防情报中支那军援军之用。同时,以补充旅团一部对第六师团战损单位进行步兵补充。”
先鼓励后商量,柳川平助绝对是给了一向骄狂自大的谷寿夫足够面子。不过,这其中还是表达了做为第十军军长对于松江之战的不满。说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松江必须得打,不过你慢慢打,但哥儿几个可不能在这儿陪你耗着,咱要去建功立业去的。
要知道,在金山卫的时候,这位可是一直主张着“下克上”,不理会大本营参谋本部的作战计划,来个大迂回大包围将几十万中国军队来个包圆的,现在却是只能依照着日军参谋本部的作战计划向闵行方向运动了。
事实上,在曾经的时空中,第67军和松江保安团加上第43军的残部在松江同样血战三日夜,第十军的大包抄作战计划也一样胎死腹中。如果不是四条国防线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被弃守,哪怕就是丢失了大量重装备,国军那帮溃兵也一定会给第十军的敢孤军深入的几个日本陆军中将好看。
所以柳川平助才要调走第六重炮旅团,松江是巷战,重炮已经失去作用,不过,这已经足够让一向骄狂自大的谷寿夫难堪了。
当然了,柳川平助也给了足够补偿,不仅用两个补充旅团之一对第六师团进行兵员补充,还留了114师团一个步兵旅团停留在黄埔江边当预备队防备中国军队的增援。
谷寿夫如果是打了胜仗被柳川平助搞上一遭还能用“地表最强师团”师团长的威风表示一下不爽,但这会儿打成这个卵样还要骄狂,那就是愚蠢了。也只能点点头同意了柳川平助修改了的作战计划,并默然的接受了补充兵员的建议。
柳川平助倒是足够果决,在公布修改完的作战计划后,就连夜拔营离去。这对于一向极少在夜间行军的日军来说,可是极为少见的,也可见这位日本陆军中将对于第六师团在松江的战事是有多么不满。
这破地方,整整耽搁了第十军三天的时间,再不跑快点儿,别说什么大迂回大包抄,就是吃翔,估计都吃不上热乎的了。
当然了,对于情报中显示的“野兽上校”带的独立团援军,也不能说柳川平助和谷寿夫等人不够重视。
只是,从嘉定往这边开过来的67军不过是他们在华北站场上的手下败将,刘浪独立团的战力再强也不过一个步兵团而已。第六师团虽然损失不小,但经过兵员补充,战力可以恢复百分之八十,还加上114师团的一个步兵旅团,一个半师团近3万人的步兵足以正面击溃支那十万大军几乎是这帮日军指挥官脑海里的一个思维定式。
更别说黄浦江上还有两艘轻型驱逐舰呢!还有海军随时可以出动的轰炸机呢!虽说海军那帮孙子们现在也很渣渣,一次不过是半个中队的出动,但那也比纯步兵的支那军强不是?
显然,他们这会儿是选择性遗忘了松江城内不过一万中国军人将满编2.5万人的第六师团打得焦头烂额的事实。更忘了刘浪独立团在山西娘子关将第20师团打了个全军覆没的战绩,虽然那一次有第129师和第17师以及第3军的协助,但这一次同样有第67军和第43军的独立团究竟会爆发出怎样可怕的战斗力?
或许第十军这帮骄傲的日军将领们压根没往深处想,哪怕在金山卫和松江他们遭受到了顽强的抵抗,但也仅是抵抗而已,他们的眼里其实依旧没有把松江太放在眼里,而是着眼于整个淞沪大战场。
腿短,就得规规矩矩走路,步子一旦迈大了,就容易扯着蛋。这应该是第十军的日军将领们在日后最深的感触。
看人家浪团座多着眼于实际,根本不考虑什么日军华中派遣军也不考虑什么第十军,他从一开始,就冲着第六师团,冲着谷寿夫这个“短腿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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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内一片漆黑,双方都没有点灯,也就天上的月光和星光能让你勉强看清几米外的物体,无人行走的长街和小巷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清冷而宁静,很有种戴望舒诗中关于“雨巷”的描写,“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入夜的江南水乡,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儿!可是,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都很清楚一件事,此时的宁静,不是美丽也不是寂寥,而是藏着毒刺的等待。
不管是那条街区,这里没有一条街道和房间是安全的,行走这里的人,别说撑着雨伞,就是坐在坦克车里,也有很大几率变成烤猪。
日军不管是94式坦克还是89式坦克,已经很少有在没有一个步兵小队的掩护下开进城里作战的了。假若失去了步兵的掩护,拥有凶猛的57毫米坦克炮的89式坦克就像一个举着狼牙棒打蜜蜂的老太太,打不着蜜蜂不说,反而会被蜜蜂射的一脸血。
可怕的燃烧瓶绝对是日军坦克绕不开的梦魇,一旦被砸到发动机位置,喷吐着能摧毁一栋房屋不惧刀枪的钢铁巨兽瞬间变成了被轮的小媳妇儿,里面的驾驶员稍一迟疑就会和坦克车一起烤得滋滋冒油。
地下管道里,为了安全期间,也没怎么点灯,就是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点上一根蜡烛,微弱而昏黄的光照在士兵疲惫不堪的脸上。
士兵们有的在埋头呼呼大睡,更多的,则是默默的互相依靠着坐着或是半躺着抽烟。
虽然明知道忧伤在战场上是最无用的情绪,但人是情感型生物,他们依旧会用沉默的回忆表达着自己的怀念。
怀念那些无法再和自己一起摆龙门阵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