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叔一进家门就给我们开家庭会议。我很少见莫叔这样严肃,他目光定定的望着我,让我忍不住的躲闪。
“月月,你别躲了,今天叔叔不是针对你,只是有些事情必须和你莫婶商量一下。你也长大懂事了,所以叔叔想让你也听一听说说你的意见。”
不是针对我啊,那我就放心多了,使劲的点了点头。
老实说这段日子莫叔总是做饭洗衣,都快成了家庭妇男了,这时候总算有些一家之主的样子了。
“桂香,看来我们也不能一味的忍让了,乡长家里还是得去一次啊,他就是知道我们没有去告他所以菜有恃无恐的跑来家里闹。今天要不是他和他婆娘吵嘴,指不定要翻了天呢。我们要是还这么忍着,等他们回去商量好了,就不会像今天这么走运了。”
“这道理谁不知道说啊,可去乡长你以为想去就去啊,不要钱啊!”莫婶的脾气渐渐的又大了起来,每天都冲着我和莫叔大呼小叫,我倒是早已习惯了,就是莫叔有时候会抱怨,可顶多也是抱怨而已,毕竟她是孕妇她最大。
“钱能花多少钱啊,我们拿一些土货去嘛,这土货可是有钱也买不来的,他们那里当官的啊,就是好这一口!”莫叔大概是觉得自己在气势上占了下风,所以又转头望着我,“月月,你说对吧,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他们整天欺负到咱们头上来!”
“嗯嗯,是呢,他们很过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再这么由着他们,他们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我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要知道我吃他们家的亏可不是一两次了,这件事也是因为我而起的,要是真的不采取措施,我总有一天会死在他们家人手里。
“你看吧,月月也觉得我说的是对的呢!”莫叔见我赞同那是一个笑靥如花啊,“我们不能这么让人欺负了,月月可是我们家……”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我好奇的望着莫叔,却见他意味深长的望着莫婶的肚子。我依旧不明白他所指,倒是莫婶给了他一个白眼。“那可未必,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不过今天那婆娘说的那番话确实让人生气,你要是觉得山货能搞定乡长,那你就去试一下吧。”
莫婶说着缓缓的站了起来,将右手缓缓的伸出来,幽幽的忘了我一眼。
我会意的走过去扶着她,小心翼翼的往前奏。莫婶肚子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大,俨然一个皇后进出都需要人伺候。
我从莫婶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莫叔正乐颠颠的开始准备他要见乡长的礼品:什么土鸡土鸭啊,什么药材干菜啊……
那些被烟火熏得乌漆墨黑的山货看得我眼角直跳,我眼前浮现出一幅画——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将这一堆东西扔出来。
我并没有见过乡长,当然也不知道乡长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但是从他的儿子林文彬来看,他应该是不会喜欢莫叔准备的这些土鸡土鸭的,他可能会更喜欢钞票吧
。
莫叔倒是一头热的忙里忙外的,将能准备的都准备,我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也不说一句话,倒是莫婶时不时的来泼一盆冷水——
“你这些东西乡长会看得上,你当是打发叫花子呢?”
“这腊鸭也太丑了吧,给我我都不要你还拿去给乡长,别说帮忙了,不给你骂一顿就不错了。”
“……”
说莫婶的话虽然难听,我倒是觉得每一句都是真心话,可莫叔却乐呵呵的,一点脾气也没有,毕竟莫婶是有孕在身,他说什么都会让着莫婶的。
“月月,明天你就和莫叔一起去,怎么样?”
莫叔猛地看了我一眼,一双眼睛熠熠闪光,我吓了一大跳,忙不迭的摇摇头。“不,不行,莫叔我不敢和你去。”
我说的是实话,要知道我接触过的最大的官也不过是村长,而这个村长居然是这样一副德行。我想那个乡长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我要是真去了,万一这个事情黄了,那还不得怪死我。我是断断不能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的。
莫叔一听我这样说,面色立刻阴沉下来了,可嘴上却还是劝我。“你这丫头,这有什么不敢的,你不用说话,有什么话莫叔来说就行了,你看这个事情解决了你不也安全一些了吗,以后就不用害怕杨虎山了,是不是?”
这个倒是真的,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为了我,我也算是这件事情的直接受益人。可一想到有可能遇到一个比杨虎山更厉害的角色我就忍不住打退堂鼓。应该不是说打退堂鼓,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前进一步。
莫婶见我这样也有些不高兴了,扯着嘴角似笑非笑道,“我说丫头,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你而起的,你现在躲在这里算怎么回事,你忘了杨家父子怎么欺负你了。你就算真的一句话也不说,也要想着给你莫叔做个证吧,不然你莫叔成了什么人了。”
莫婶说话就直白多了,不会像莫叔那样委婉,我想了想,她说得也很有道理,于是挣扎了好久才缓缓的点点头。“那好吧,我跟您去,可是我真的不说话哦?”
“好嘞,不用你说话!”莫叔倒是爽快的答应了,末了还摸了摸我的头。倒是莫婶一脸漆黑的瞪着我,“瞧你这点出息,还指望着你以后能去卖山货呢,我看连家门都别出算了!”
我一点儿也不介意莫婶这样说我,要知道莫婶说过比这难听得多的话呢!
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这是老师教过我的。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莫叔去了乡里。那天天气很冷,我和莫叔走到乡里的时候脸都冻得通红了。
我不敢喊苦喊累,默不作声的跟在莫叔身后走着。我们穿街过巷,走了好远好远却始终没有走到乡长家。我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远远的看着莫叔左顾右盼的背影,心中疑惑的那句话却不敢问出来。
“月月,快走啊,怎么停下来了?”莫叔回头招呼我,让我跟上我。
我紧走
几步又停了下来。“叔,我实在是累了,我们能不能休息一下?”
“别休息了,到了乡长家在休息吧。”莫叔说着看了看天,“你看,都要到晌午了。”
我也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到了正中,我们似乎已经走了很久了,我真的很怀疑莫叔是不是真的知道乡长家怎么走。
“你这丫头怎么还杵在那里呢,快点走啊,不然就赶不上乡长家的午饭了。”
啥?莫叔,您居然还指着要在乡长家里吃午饭?我真心觉得莫叔很敢想,他再这样说的话我真不好意思和他一起去了。乡长家,也就是林文彬家啊!可莫叔一直期待的望着我,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慢慢的挪过去。
脚很酸,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了,我叹了口气,嘴里嚼着的那句话一不小心溜了出来。“叔,你真的知道去乡长家的路吗?”
“知道啊,我怎么不知道,这街上总共才多宽嘛,马上前面就到了!”莫叔拍着胸脯自信满满的和我保证着。
我脸上虽然还在笑,心里却忍不住鄙视起他来,他光是这条街就走了三遍了,居然还敢拍着胸脯保证……可惜我也不知道路怎么走,不然也不用再空着肚子在街上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了。
“月月啊,听说你和乡长的儿子还是同学,对吧?”莫叔走着走着忽然笑眯眯的回过头这么问。
我本能的刹住脚步,呆呆的看着他。“不是啊,要说同学,他是莫伟哥才算是同学吧,我和他顶多算是校友。”
“校友那也是有很多话可以聊的吗,何况我们家的月月这么漂亮,男孩子应该很喜欢的。”
莫叔那“诡异”的笑容让我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附和着干笑了一阵我道,“莫叔,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你不是来告状的吗,怎么搞得跟提亲一样……”
“呸呸呸,可别乱说,你可是我们老莫家的媳妇儿!我的意思是你和乡长的儿子也是同学了,你们说得上话的话,那我们状告杨虎山的事情还是很有希望的。”
原来莫叔是这个意思啊,我长舒了一口气,没再往下说。
令我意外的是,莫叔这一次居然真的找到了乡长的家。要说乡长家的房子也真是够隐蔽的,虽然是在街道的中心位置,可是被树木掩映着,从一边过真的很容易忽视他的存在。
乡长家的房子有三层,四周都贴了米黄色的瓷砖,一楼带一个大院子,那遮人视线的枝叶就是从那房子里爬出来的。
我站在院子外乡巴佬似的东张西望,那大门可真是高啊,比莫叔还要高处许多来,那门口的两个石狮子雕的像真的一样,仿佛张口要把我们吃下去。
这是年幼的我见过最气派的房子了,不由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莫叔,乡长家真好看啊!”
“那当然了,要不怎么是乡长呢!”莫叔也显得格外自豪。“所以月月你要好好读书,以后也当个乡长,我们也建一所更大的房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