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小周呀，今天上午，通过你做的翻译和讲解，我们也都看出来了，你不但对这款计算机非常了解，而且你还把你所知道的一些技术详情主动地告诉了我们，说明你很为咱们的国家利益着想、是一名又红又专的知识青年。”
省计委副主任马魁微笑着望着周建华，徐徐地说道：
“现在我们在和美国的茵比逊公司洽谈购买他们的大型计算机，他们知道我们国内目前的通用大型计算机在性能指标上要差很多，而且非常稀缺，苏联人也不会卖给我们，所以他们现在很狂妄，在技术上处处都卡着我们，在给我们的售价上也大大地高出他们卖给其他西方国家的价格，这一点你显然也是很清楚的。”
“是的。”周建华点点头回道。
“我们现在要大力发展国民经济、提高我国的工业制造水平，计算机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高技术装备，但是我们国家这方面的技术人才太少了，在引进和应用计算机设备的过程中也面临着很多困难，因为对计算机的软、硬件吃的不透，引进的时候花的是大价钱买到的是低级货，使用的时候又容易因操作使用不当而频繁出故障，发生故障后维修维护又是受制于人，往往只是一个小问题，对方就要狮子大开口……”马魁继续说道：
“小周呀，我们很希望你能在这次引进这套计算机的事情上和我们站在一起，把你拥有的宝贵知识奉献出来，为国出力、为国分忧啊！你想想。现在正值国家用人之际。你非但没能为国所用。反而是在为外国人做事，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呃……这个，马主任，您这个话恐怕……可能有点误会了吧……我这也不仅仅是外国人做事吧……我这其实是在为你们双方共同服务呢。我过来做翻译，这既是他的需要，也是你们的需要，而且，我主要都是在为你们提供技术资料的翻译和讲解吧。真正为他翻译的话好像并不多哦……”周建华被马魁的一番话说得很是纠结，赶忙字斟句酌地辩解道：
“没错！是克里夫带我来的，也是克里夫付给我劳务费，可我却是在为你们双方提供服务——他单方面找来翻译人员并承担费用，你们则无偿受益于他找来的翻译人员——这种状态对你们来说，不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吗？我这怎么就成了为外国人做事了……难道非要我拒绝克里夫先生的报酬，转而向你们要求劳务费，这样才算是为你们、为国家服务吗？”
周建华的这一番话让马魁一时语塞，愣愣地看了周建华好几秒钟，才忽然一笑讪讪地解释道：
“呵呵。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小周，你误会马主任的意思了……”一旁那位四十多岁皮肤白皙气质较为沉静而内敛的省经委副主任余仲年。这时赶忙插话为马魁打起了圆场，他呵呵地笑着对周建华解释道：
“小周哇！马主任的意思是说，你为我们的这次洽谈出了力，也为国家做出了你的贡献，可是呢，你却是以克里夫先生私人翻译的身份参与进来的，这样就容易被别人误会说闲话，这对你个人将来的成长恐怕会有不良的影响，毕竟你是个中国人嘛……”
“那是，那是！”周建华点头附和道。他当然听明白了领导们的意思，自己若是还想在这方土地上好好混下去，服从命令听指挥，那是必须的！
“我们的意思呢——你是否可以推掉克里夫先生的聘请，转而由我们来邀请你加入我们省里的这个“计算机引进项目协调小组”呢？”余仲年伸手在白皙的下巴上来回摩挲了几下，一边思索着用词一边徐徐地对周建华说道：
“如果你接受我这个提议的话，你在英语和计算机技术方面的特长就能充分发挥出来了——不光是现在手头的这份“产品解决方案”的翻译，还有这套计算机引进之后随之而来的大量技术资料都需要有人能正确地翻译——这样一来，你就能名正言顺地为国家出力做贡献了，日后非但不会在个人名誉上有损失，甚至还可能因此而获得一定的荣誉。”
“呵呵，原来是这样呀！谢谢各位领导对我的关心和爱护，谢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
周建华赶紧应景地向各位领导表明自己的态度，这是必须的，这个年代，立场问题可是个原则性的大问题，只要立场和方向不偏，其他什么问题都有继续谈的余地。
这也就是因为这些领导们都知道，周建华只是个没有正式单位的临时工，否则的话，省里想要用的人，管你是下属哪个单位或部门的人，还不都是一纸调令或是一个借调函发过去，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除非你以后不想在单位混下去了。
“这么说，你同意我们的建议了？”余仲年微笑着看着周建华，徐徐地问道。
“嗯！我愿意服从各位领导的安排！”周建华回答道：
“只是……这样的话，我就赚不到克里夫先生每天20元的劳务费了……另外，我也不知道这个事得花多长的时间，我在剑城县那边还有一摊子事要做呢，离开的太久也不行啊……”
“每天20元？！”余仲年惊叹了一声，他眼睛瞟了眼其他几位同僚，略一沉吟，又面带微笑地望着周建华说道：
“美国人还真的是财大气粗啊，这糖衣炮弹打的……确实是颗重磅炸弹嘛！不过，我相信小周同志是一位有着长远眼光的知识青年，肯定不会为了这区区几十块钱而放弃自己的坚定立场的。”
这时马魁又接口道：
“我们这个临时性的“协调小组”的组员们这次过来都没有额外的津贴或补贴，大家都还是拿着原单位的工资呢，至于你么……如果这期间还是让你拿着做的临时工的收入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我们可以考虑在项目经费里按技术工种的工资标准给你一些适当的补助。当然。这个补助肯定是没法和克里夫先生给你提供的劳务费相比了，呵呵……”
“呃……各位领导，我确实不是很在意这点个人的得失的。只是，我手头上还有欣春市公安部门的一个通讯项目需要着急解决外汇的问题，这个事也比较紧急，我需要尽快赶回去想办法解决，所以，就怕我不能在省城留得太久了……”周建华微笑着对两位领导说道。心里却乐开了花，心说终于轮到我开口提要求了！
“哈哈哈……”听了周建华的话，马魁和余仲年等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小周同志，你刚才好像是说需要8千美元的外汇指标是吗？”余仲年笑着问道。
“嗯！近期就需要七、八千美元，以后还会需要更多……”周建华假装不明所以的回答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近期需要的这8千美元外汇指标，我们来帮你协调解决好了！”余仲年微笑着说道：
“但前提是，你得答应做好两件事，一是不折不扣地配合我们“项目协调小组”的要求，把这次引进计算机的洽谈翻译工作完成好，二是把茵比逊公司给我们提供的那份英文版“解决方案”再给我们翻译一次。并且把你知道的其它相关的技术内容也做一个补充说明。我想，这个要求不高吧？”
“呵呵……不高！”周建华也忍不住开心地笑着回答道。心说这些80年代初致力于经济建设的领导们果然不是吃素的，作风稳健而务实，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有一群这样的领导带领着大家进行国民经济建设，中国经济的腾飞当然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马魁和余仲年这两位分管经济建设规划和行业部门协调的领导，果然很会打算盘。8千美元只是这套大型计算机引进项目几百万美元外汇的一个零头，而且，他们给周建华提供的并不是真金白银，而只是一个“外汇指标”而已，在经济上并没有任何的成本，却可以因此而稳住周建华这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他们把这个省里的重点投资项目上一个双保险。
有了周建华的技术支持，可以帮助他们更合理地选择这套计算机系统的主机配置、外部设备以及相关的软件，随便哪个地方少犯一个技术性错误，节约下来的外汇就远远不止8千美元的真金白银了。
而且，由于周建华的加入，在今后几天与克里夫的设备引进谈判中，必然能更好地把握谈判主动权，并在价格和其他相关细节的谈判中及时发现和避免一些茵比逊公司可能会暗藏的猫腻，为这套大型计算机系统的顺利引进和今后的工业应用打好前期基础。
外汇指标的问题一解决，周建华也感到了一身轻松。从昨天下午发现这个问题到现在差不多有一天的时间，周建华都一直在为这个事情而纠结。这个问题若不能及时解决，欣春市的基站通讯系统就没法完成，自己的第一桶金就积累不起来，那么这些天的奔波也就白折腾了。
周建华现在考虑的不再仅仅是这8千美元的外汇指标问题了。通过这一件事，周建华现在是切实地体会到了当前国家外汇紧缺的现状了。周建华心想，外汇问题，将会是一个在很长时期内都一直困扰着自己的大问题，现在就必须要有一个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外汇来源问题的长远规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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